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麻烦上门 ...
-
“哼。”月上锦颇有意味看着他,“你若要真正做到顺我心意可不容易。”
月上锦曾经见过无数人,他们为了此生的所求倾尽一切,可到了最后,抵不过心魔二字。
所以,绝大多数的强者都陨落了,灰飞烟灭。他们并非死在天敌手里,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心。
他们,为欲望所控制,输尽了一切。
他们所谓的修大道,所谓的顺天命,可到了最后还是折在了那所谓的信仰中。
世间三千大道,修的是道还是欲望?谁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
“你活不久了。这天下,没人救得了你。”月上锦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
“嗯。所以更要顺心意。”陈长生并不知这人是如何得知他活不长了,还是诚然回答。
因为他快要死了,可他还想活着,活过二十岁、四十岁、一百岁,甚至是长生。
他想走一切可以走的路,看一切可以看的景,他不求功成名就权力在手,也不求不死不灭永世长存,只是想顺心而行。
因为不想死,在西宁镇时他就想尽了办法要改命,然后一切徒劳无果。师父没有办法救他,他也尝试了有可能的办法,最后还是失望了。他千里迢迢来到神都,为的不仅是手里的婚书,更重要的是要抓住那一线的生机。
可那一线生机也生生被扼杀了,因为他的不识趣。
青藤六院不敢收他,陈长生就没法参加大朝试。等待他的,唯有静静的死亡。除非有转机,可是,有可能吗?他现在是举步维艰,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彻底的一个笑话。
他知道,那位徐夫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陈长生可以不在乎,却不能忽略一切。
少年十分珍惜时间,不愿错过一丝一毫。他背尽三千大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倒背如流。
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想活得长久些罢了。因为长久,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
如此下去,他会熬不过二十岁,他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腐烂在泥土里。或许,他不会在任何人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做了那么多。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虽然你说实话,我心里会有点不高兴,可还是要谢谢你。月先生,你是个好人,会活得长长久久的。”这话由他说出来显得十分幼稚天真,可陈长生却是一脸的平静,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庞依旧带着三分青涩,眼眸如同夜空的星辰,漆黑幽亮,熠熠生辉。
月上锦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他仿佛听到笑话一般,低低的笑声如魔音灌入陈长生的耳里。
低沉,蛊惑人心。
带着三分嘶哑,却不刺耳。
冷冽漠然。
陈长生皱了皱眉头,他一点都不喜欢月上锦这种笑,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这点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荒谬至极,本……他们生之前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可最后全死在我的剑下。”片刻之后,他止住笑声,眼眸再次变得漆黑深邃,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嗜杀。
语气漠然,高高在上。而陈长生在他眼里,仿佛就是一只蝼蚁,他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似一方深渊,将人拉入地狱,从此万劫不复。而事实上本来就如此。但陈长生清楚,这人对他没有杀气。
“在长生眼里,待我好,便是善。我并不认识月先生,也不知你有何过往。人生大起大落,有太多的是非曲直,但若是说到底,也没有几个手里没沾过血的。”
陈长生说的却是实话。
当今的圣后杀伐予夺,当年反对她登基的人都成为了具具白骨。而陈氏皇族更是只剩下了一个陈留王。
圣后娘娘有治国之才,却并非好人。一个女人得到那个至尊之位,手里注定沾满鲜血,她走过的路,注定白骨累累。
只有在铁血的手段下,才可以令人俯首称臣。没有强硬的手腕,首先会被别人拉下去。
更何况,整个大周功成名就的人,谁能保证自己不曾失手杀过无辜之人呢。
“哼,你倒是会说话。”月上锦眸光晦涩不明,视线却不曾从他身上转移过半分。
那眼神,过于冰冷,却带着猛兽的凶狠,令人不寒而栗。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都会感到不自在。
陈长生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月上锦冷厉的凤眸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远处。漫不经心的往他身上瞥了瞥,“你真弱。”
“在下自小疾病缠身,身体自然比不上别人健康。”
“有人来了。似乎在找你。”月上锦身上突然环绕着淡淡的的黑气。他的身体快速变得透明,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留不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陈长生微微一愣,似乎有点不明情况。
他垂下眸子,一向温和的眼眸里闪过淡淡冷光。身体微微紧绷着,脸上的表情戒备而警惕。
然后,远处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无比。虽凌乱却有规律,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片刻之后,陈长生面前站着几人。
几人皆是中高手,身着黑色袍子,五官寻常普通,身上杀气腾腾,便知并非什么好人。他们宛如盯着猎物般看着陈长生,凶狠而冷漠。
陈长生脸微歪,脸色凝重,眼里带着无奈。他真倒霉,出来散个步都能遇见找麻烦的人。
“你们是谁?”陈长生抬起头,神色自若,平静淡然。
“要你命的人。”
“我不曾得罪过你们。”
“小子,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兄弟几个还能让你少遭些罪。”
他们也只是说笑而已。他们奉自家主人的命令给这个小子
一点苦头吃,只要人没死便可。
陈长生弯起眸子,“抱歉了,我并不愿意。”如果仔细看便可以发现,他的眼眸带着点点的冷意 ,“我打不过你们,不代表着我会输。”
“哼,无知小儿,口出狂言。”
他们手里持着把短剑,寒光凛冽,锋芒锐利。仔细一看,竟是用百年玄石打造而成的,削铁如泥。
百年玄石乃打造兵器一等一的好材料,十分难得。连手下人用的也是此等利器,也足以看得出来背后主人的富贵奢华了。
陈长生不过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身无修行,手无缚鸡之力。再有那瘦弱温和的外形,实在令人生不起警惕之心来。
陈长生无奈一笑,眼里泛起冷意,还真是看得起他呀。
陈长生有一把小剑,看似普通简单。却是余人师兄送给他的礼物,他一向剑不离身。可惜,放在榻上没有带来。
他盯着自己的手,很白,很漂亮。眉头微微一蹙,指尖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这几人都是高手。并不是他一介凡身之躯可以阻挡的。
如果他们是神将府那位夫人派来的。陈长生相信他不会死亡——至少今夜他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陈长生清楚,那纸婚书她还没拿到手。在得到它之前,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那纸婚书除了他主动交出来没人可以夺走。
所以暂时不会杀死自己,不过也仅此而已。
陈长生明白他们今晚为何会出现。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然后乖乖妥协。
在黎明将至时,自觉的离开神都,越远越好。
陈长生都明白,只是,真的好……讨厌呐。
神将府的主人位高权重,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断绝他的后路,用威逼利诱迫协他。各大学院的人因他来自偏僻之地,不愿得罪神将府,所以可以一次一次将他拒之门外。
这是人之常情。
他可以理解,却不能认同。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任谁心里或多或少都会不开心。
特别是,陈长生还是个骄傲的少年。他尤为厌恶那种感觉,被人掌握的感觉就像脖子上横着一把匕首,只要轻轻一碰便能消失。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反抗!
在他们故意释放的威压下,陈长生额头滴下了几滴冷汗,脸色微微苍白,他仍旧微笑着问道,“我可以知道是谁让你们过来的吗?”
一身的风华气度,不卑不亢。
陈长生明白,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那双漆黑的眸子,温和依旧,睿智依旧,只是依依稀稀多出了什么。一时间竟显得这个少年有些锐气凌厉。
为首的人有些犹豫。鹰眸里精光闪烁,他们只是将军手里的一把刀,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对于这个临危不乱的少年他还是心生了欣赏之意。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们,只是一把刀。而陈长生,今晚则是他们刀下的猎物。
作为猎人最大的趣味是摧毁猎物的一切,慢慢的享受着那种获趣感。自古以来,没有猎人会顾及猎物的感受。他们也一样。
随后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是逃不了的。”陈长生定定的看着他们,自然而然的走了几步,粗略扫了一下周围。
“我知道。你没那个能力。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要懂得舍弃,不属于你的东西别企图染指。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或许方才我们的语气有些恶劣,可还是要说一句,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为首的中年男子认为他已经很大方了。他做任务时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浪费了时间。
况且这还只是个普通少年。
他认为。陈长生是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与骄傲的。第一次,因为这个少年,他破了例。
他们是杀手,是棋子,在紧急时刻随时会被放弃。他们应该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他们还是没有在第一时候动手,尽管将军并没有下命令要了他的命,或许更多是他想要看这少年垂死挣扎的模样。
可到底还是没有那样做。陈长生不是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吗?
只可惜了,他算错了,世间有一种东西叫,一步错步步错。
陈长生捋起垂落胸膛的发丝,微微一笑,放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打了几个繁杂的手势。
“陈长生自知各位奉命而来,约莫也知晓得罪了哪位。只是,我这人,一向很讨厌被人威胁呢。”说到后面,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凌厉。
陈长生毫无恐惧之感,绕着这个庭院走了几步。温润的眼眸扫了一下周围,嘴角隐隐的露出些微的自嘲笑意。
心下无奈,他好像,真的很不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