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迟迟归》南吱

15、第十五章

　　“互助献血申请书？”何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她妈妈当年住院期间好像没有填过这样的单子。

　　“我爸现在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明晚还有个小手术，但是医院昨晚又收了一批重大事故的病患，血库告急，所以刚才主治医生把我叫去商量互助献血的事。”

　　她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何迟一眼，然后将整个上半身搭在玻璃栏杆上，苦恼的说：“可前几天公司组织体检的时候医生还说我贫血很严重，也不知道能抽多少给我爸。”

　　“在哪献血，医院吗？”

　　肖容摇头：“要去市采血站。在那边献血之后拿着血站颁发的献血证交给院方，然后血液中心会向医院分配相应血量给我爸爸手术。”

　　何迟将申请书认真看了一遍，看到某行有些欣喜：“这上面说家属亲友都行，我也可以吧？”

　　“当然可以！”

　　肖容立刻直起身子，喜出望外的盯着她，意识到自己期待得太过明显时，她尴尬的挠了挠后脖颈，讪笑着解释道：“这个是不限血型的，谁去都可以，明天我爸有几个老朋友也会一起去，你们在那边献了多少，血液中心就分配多少与患者相同血型的血供其使用。”

　　“好好好！”何迟点头表示明白，终于有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掠过一丝欣慰。她将申请单叠好放进包里，又问肖容：“那我需要带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去，和其他人一起吗？”

　　“采血站应该八点上班，其他人都是直接从家里出发，你不用管的。你明天一早去，去了可能先要做一系列的血液检查，你带好申请表和身份证就行。”肖容交代完，瞅了瞅她那小身板，有些不确信的问：“你行不行啊？”

　　何迟抬臂握拳，大咧咧的在手臂上用力敲了敲：“怎么不行，我身体好着呢！”

　　她笑得没心没肺，一边脸还肿着，纵然面容姣好，这么笑起来还是很滑稽。

　　肖容默默睨了一眼她那一高一低的双颊，砸吧了下嘴，心里开始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

　　乔楚昨晚又加班到很晚。

　　之前的风险评估报告，市场调查报告他都看过，美食城的项目很是可行，于是让策划部出了个项目初期的策划案。

　　谁知道策划案出来之后，他看了一眼直接否决，策划部被命令做过几次修改，可依旧不是他想要的。

　　汉斯集团涉及餐饮、酒店、旅游、地产等多个行业，在国内外享负盛名。盛时进驻国内没多久，根基还不算太稳，国内的名气相较于国外要逊色得多。

　　虽说此次合作是汉斯集团主动伸出的橄榄枝，不过对盛时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甚至对盛时能否在国内站稳脚跟，持续发展都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乔楚现阶段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这个项目上，可一个初期策划书拖了那么久，至今也没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召集策划部全员开会讨论时不免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命令全组留下加班，即使通宵达旦也要拿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方案。

　　他自己也全程参与策划讨论，一直忙到两点多才结束。

　　回来之后疲倦不堪，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直接倒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舒服。他被子没盖，头发又没吹干，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开始感到胃疼。

　　胃病本就娇气得很，挨不了冻受不得凉，平时饮食习惯还要特别注意。

　　乔楚商海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会，却唯独没学如何照顾自己，而且最开始为了成功，也根本没有资格去考虑身体。

　　六点十分的时候，他窝在被子里疼得实在有些受不了，起床找到急救箱，在里面翻出去痛片，剥了三粒扔进嘴里，然后就近拿起旁边的红酒倒了一点直接和药吞了下去。

　　因为身体不适，睡意全无，他干脆按了下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经济频道，然后便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再出来，已然是一副清清爽爽，白衬衫黑西裤周正倜傥的职场精英模样。

　　胃痛好了许多，他准备给司机打个电话，通知今天不用来接他上班，他会自己开车提前去公司。

　　还没拨号手机就响了，却是温暖。

　　他瞟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十五，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上早读，怎么给他打电话？

　　他划开接听：“暖暖？”

　　“舅舅，你一定要帮帮何老师，她遇到麻烦了……”

　　温暖仗着乔楚宠溺，在他面前从来不懂虚与委蛇，任何事情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她的目的和想要的结果。

　　可事情来龙去脉总得叙述清楚吧？

　　温暖直接回：“你开门，沈老师在你门外，何老师所有的事他都知道，会详细的告诉你。”

　　乔楚挂了电话去开门，隐隐感到些许不爽－－

　　沈寒杨果然就在他门外，似乎站了许久的样子。看到开门的乔楚面色不虞，他更为拘谨，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忘了从哪里开始。

　　乔楚回身关了电视匆匆收拾了下，捞过桌上的车钥匙，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边走边说。”
　　他主动挑起话头，沈寒杨这边一下子就顺畅了许多，趁着下楼到车库取车的空档，基本就将何迟的事情说清楚了。

　　“乔先生，请您一定帮帮何迟。她实在，实在太可怜了！”

　　叙说接近尾声，总归要加点煽情才更能打动人心，于是他黯淡了眸光，面露凄苦，却浑然不觉此举是不合时宜的真情流露。

　　“何迟她从小就没有爸爸，高三那年，她妈妈又因意外去世了，那之后何迟就被寄养在她表舅家。表舅妈不喜欢她，表舅又是个做不得主的人……”

　　说到动情处，他喉头发紧，忍不住停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红着眼眶小声感慨：“何迟这么大的人，当着外人的面说打就打，完全没有一点儿尊重，可想而知，这些年在那个家里到底吃了多少苦……”

　　说者无心，听者却不知不觉眸色幽深如潭，阴郁明灭。

　　“她没还手？”

　　“啊？”对于始终沉默的乔楚突然开口，沈寒杨有一瞬间的愣怔，意识到他是针对何迟挨打说的这句话，又很是无奈：“那是她长辈啊，何迟怎么可能还手？”

　　“没长进！”乔楚嗤之以鼻。

　　沈寒杨没懂他的意思，也不打算深究，他能帮何迟做的事都已经尽力去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人了。

　　“乔先生，您工作繁忙日理万机，我本不该叨扰，实在是她一个人在这边无依无靠我放心不下，我也知道找您寻求照顾实在冒昧唐突，但……就请您看在她是温暖老师的份上，在她遇到困难时稍微关照一下，我这里先代何迟谢谢您了！”说完弯腰，一个十足十的九十度鞠躬。

　　乔楚盯着他半天不起来的鞠躬姿势，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也愈加烦闷：“沈老师您不必这样，她的事，我不会不管。”

　　沈寒杨听了这话，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喜笑颜开不停说着：“谢谢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对面的人不以为意的摇头，笑容看似亲和的答：“分内之事，不用客气！”

　　……分内之事？

　　直到他的车子开出老远，沈寒杨还喜滋滋的在想：这个乔先生，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还挺热心的。

　　分内之事，那意思大概是－－我们大家都是自己人？

　　****

　　市采血站距离二院有点远，何迟不清楚医院与血站的内部传递流程，害怕耽误肖爱国晚上的手术，早早就打车过来等着。

　　她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血站大门都没开，一直等到八点半，工作人员才上班。

　　何迟是第一个到的，排在献血队伍的最前面，简单的体检过后，便有个年轻的小护士过来给她抽血。

　　小护士脾气很好，始终笑眯眯的，盯着何迟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才拉家常似的问她：“早上吃饭了吗？”

　　何迟不自在的抚了抚还没怎么消肿的脸，摇头：“没有。”

　　小护士咦了一声，“怎么没吃早饭就来献血？”

　　何迟也跟着疑惑：“不是说献血之前要做一些检查吗，我怕影响检测结果没敢吃。”

　　“大量抽血之后通常会出现低血糖反应，为了防止意外一般都建议献血之前少量进食的。”小护士给何迟手臂系上橡皮管，拍了拍她的臂弯内侧让血管凸显出来，趁这个空档看了一眼她刚才填的献血单，微皱了下眉：“400cc？”

　　何迟忙坐直身体，有些紧张的问：“不可以吗？”

　　“首次献血一般建议按小量标准比较好。”

　　她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可是我体检合格了，可以抽400cc的。”她深怕这小护士不给她抽，语气有些急，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可以可以，我没说不可以，只是建议而已。”小护士见她情绪激动，忙抬手示意她坐下并安抚性的说：“现在给你抽血，放轻松好吗？”

　　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的咬了下唇，然后听话的坐在小护士对面，伸出手臂一声不吭的任她摆弄。

　　400cc的血，六分钟不到就抽好了。

　　何迟领了献血证出来的时候，小护士又笑眯眯的给了她一盒牛奶，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保持穿刺孔周围清洁，一至两天内针孔处不可沾水等一些注意事项。

　　何迟道了谢，便匆匆离开采血中心。

　　事实上，献血证拿到手的时候，她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只想着尽快把证书送到医院，能让肖爱国顺利的手术。

　　血站正对面是个十字路口，车水马龙纵横四向，并不容易打车。

　　何迟走到对面，站在路边左右张望，只觉得满大街的车辆来回呼啸而过，不仅晃得人眼晕，连心跳都似乎被一下一下的牵扯着时急时缓。

　　她自我检测的眺望不远处指路牌上的字，果然也开始一瞬清晰一瞬模糊，紧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前忽然黑了一阵，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小护士所说的低血糖反应。

　　做了几个深呼吸，但并没有感觉舒服一点，何迟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在路边蹲了下来，将小护士给的牛奶拿出来插上吸管着急的送进嘴里。

　　缓缓吸一口牛奶，又缓缓咽下去，歇了将近十分钟，胸闷气短的感觉才缓解了一点，然而头还是晕得不行。

　　何迟想挪到路边叫辆车，可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被抽走了似的，连挪动和招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本来还可以用某个打车软件叫个车，可偏偏手机又没电。

　　昨晚那种情形，她本就忙得一夜未眠，根本没有精力去管手机有没有电？结果早上徐安安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没说上几句就自动关机了。

　　何迟重重叹了口气，心情挫败气馁，最后干脆腿一歪，一屁股坐到地上，咬了咬吸管，甚至破罐子破摔的想：如果待会身边有人经过的话，哪怕是没皮没脸的抱人家大腿，也要求人家给她叫辆车。

　　也是巧了，她这边心里活动刚做完，便有一双黑亮的皮鞋和两截垂坠笔挺的裤管出现在她低垂狭隘的视线里。

　　何迟眉梢微扬，欣喜抬头－－

　　阳光充沛，盛情灿烂的从那人后背投射过来，给他镀上光芒万丈的轮廓，复又自他轮廓边缘无限扩散，光线璀璨旖旎，耀眼迷离。

　　他居高临下垂眸俯瞰，内敛风华，绝世无双。

　　和她多年想象中的一样，犹如天神，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说

　　好的，乔天神从天而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