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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见采 ...

  •   “阿蒙自然只能是哥哥的孩子,否则还会是谁的?孩子的名姓是人生第一件大事,哥哥必是不想草率了,是以才想求得陛下赐名,况且如今崔家的局面并不好,咱们家到底是前朝出来的老人,陛下也不是不晓得的。”絮絮佯作淡定,刻意不去瞧容璟的眼睛。

      容璟拥着她,似沉思了一会,而后“唔”了一声:“此言得之。”

      “阿演是你哥哥,你不在时......罢了,往昔的事不说也罢。”他忽然这样叹起来,只是省略没说的话里隐隐约约地透着些什么絮絮不晓得的事。

      叫人心慌意乱。

      “兰音,朕想同你有个孩子。”容璟拥得愈发紧了,十指相扣,距离心脏不过咫尺,却是感觉无端遥远。

      两个人俱瞧不清对方的神色,黑黢黢的夜里,唯有呼吸声起起伏伏,胸腔滚烫而灼热,一颗心蹿上蹿下地,蹦哒得不停。

      絮絮的小指动了动。

      她已然有孩子了。

      是同薛辞的。

      絮絮没有回答。月亮的清辉洒下来,带来一点子光亮,朦胧地照在薄被上,那薄被绵软熨帖,勾勒出锦被下的光景,容璟只着月白色中衣,两人和衣而眠,竟也有些岁月静好。

      到了半夜,絮絮下榻取了灯烛,轻悄悄将门打开,又悄无声息地阖上。

      值守的宫人们睡得歪七倒八,絮絮又不作声响是以并未惊醒她们。

      承庆殿的宫门紧阖,内里寂静异常。

      是夏夜了呢,这般单薄地出来却未觉得有什么冷的,絮絮这才意识到,扬州城的春日终还是过去了。

      不晓得阿蒙现在好不好,吃得怎样,睡得香不香,爹爹是否还是那样的凶,阿蒙又会不会在这样清冷的月夜里哭着喊要娘亲。

      也许会的吧,他一向离不开自己。

      可她还是将阿蒙给抛弃了。

      这一夜,絮絮想了许多个名字,几乎是搜索枯肠,以手指在地上写下又速速地擦去。

      她再没这个权力了,也无任何立场替阿蒙取名。甚至于,相见也不能。

      而从前同薛辞说的一生一世,都也如过往云烟,伴着她的灵魂,沉入无尽的深渊里。

      “倘若阿蒙能过得好,那一切便是值得的。”絮絮在心里想,指尖的弧度也轻快了些,嘴角轻轻扬起。

      而容璟倚在门框边,就这么一直静静看着絮絮的背影,无人知晓。

      单薄可怜。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这样的一丝感慨。

      在容璟的记忆中,崔兰音是天底下最明艳的女子,美丽张扬,活得热闹且认真。是会支着下巴迷迷糊糊地问他:“璟哥哥,咱们何时去放风筝呀?”然后吵着闹着不肯走动,非要他背的可爱女孩。

      却绝不是这个悲伤到破碎的凄苦女子,更不会,夜半跑到殿外伤情自艾。

      容璟捏了捏掌心,并不再看兰音了。

      他仰头,瞧见满夜空的星子,心里想着,不知兰音所见是否与他相似。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欢喜也好,悲伤也罢,他并不在乎,他只要崔兰音,这个人,这具躯壳,不管她心在何方。

      因为总有一日,兰音会心甘情愿的。

      就像当初她与薛辞的婚事,最初兰音也是抗拒非常,可随着时日沉淀,朝夕相处,兰音不还是习惯了,兰音如今,只是不习惯罢了。

      况且薛辞与她相处了三年,无论是谁,骤然惊闻噩耗,总是会伤情的,这算不得什么。

      容璟如是想,心头有一些释然。

      记得以前,父王未登基时,曾请了个算命的老和尚替他批命,那人说:“你生来便万人之上,掌天下人生死,只是命里孤寂,独享繁华。”

      可是兰音,朕有你,又怎算得上孤家寡人呢?那老和尚说的一定是假的。

      若是能这般做个淡漠夫妻,总也比天各一方生死未知的好,容璟如是想。

      崔家大老爷崔奉,而今三十六正是为朝廷效力的好时候,可崔家命途多舛,崔奉先是少年失伴,在之后旧朝生了变故,女婿和亲家都死在了变故中。

      好在是陛下念着旧情,崔奉也颇为识时务,崔家终是未走了薛家的老路。

      崔氏一族,虽是盘根错节,可到了崔奉这一支,作为崔家的嫡系,却是人丁稀少,崔奉的爹父亲,絮絮的祖父,只有崔奉这一个儿子,是以到了絮絮和崔演这一代时,上头竟没一个叔伯,唯有一个在前朝做妃子的姑母。

      只是崔家姑母因宫变,如今已经鲜少问前朝与后宫的事了,崔家也少与她联系。

      到底是旧朝过来的人,为着自家的前程,便是亲生兄妹,崔奉也只得避着点闲。

      崔氏嫡系人丁稀少,容璟也并非不明白为何崔奉与崔演对这个私生子格外地瞧中,只是处在这个时节点,加之崔家特殊的地位,这事着实微妙了些。

      “清河离京都并不远,贵妃在禁中难免思乡,崔大人不妨带着府上的孩子多走动些。”容璟面对着崔奉,笑意不减。

      崔奉膝下尚有几个庶女,年纪也不大,自古后宫外男不得踏足,可是那个私生子年岁甚小,倒还不成什么问题。

      容璟晓得,絮絮自小便与她的双胞胎哥哥亲密得很,这孩子有着崔演的血脉,想来必不会同絮絮有隔阂的。

      他本意便是想崔奉多带着这孩子进宫陪陪絮絮,至于那些庶女们,她们同絮絮并不亲厚,是以来不来都无关紧要。

      熟料崔奉竟拒绝了:“阿蒙年纪尚小,恐怕会叨扰了娘娘和陛下。”

      自然,他这不过是托词。

      这一家的父子俩,真真是各怀鬼胎。

      “赐名的事,朕想了想,总归是贵妃的娘家人,便是取名也该由贵妃来才是,贵妃素来喜欢孩子,若是见着这孩子,定会十分欢喜的。”

      如此两全之策,既保了崔家颜面,又平息了不必要的人言。

      容璟自以为自己想的周到。

      崔奉愣怔了一下,而后跪拜道:“如此,甚好。”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絮絮她,应当会很开心吧。

      宫人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絮絮时,她正捧着一卷书,首页写了些什么游记,言语也是拗口得很,絮絮支棱着脑袋,大莲换了一盏茶,而后站在一旁练絮絮教她写的字。

      “陛下是躲着懒了,想着贵妃娘娘学问好,又是崔家人,替崔大公子的孩子取名,这是再妥帖不过的事了。”小贾子不忘溜须拍马。

      絮絮翻过一页书册,随口“嗯”了一声,似乎漠不关心。

      “主子,那茶还烫着呢。”絮絮端起刚续好的茶便往嘴边送,大莲急忙提醒,可到底是迟了,絮絮灌了一大口,烫得嘴巴冒火,全是燎泡,一口茶全呛在了喉咙里。

      “娘娘您也太急了。”大莲念叨。

      小贾子在旁便默默捏了一把汗,这个叫大莲的宫女仗着年纪小,在宫里多次顶撞贵妃便算了,这会子竟是数落起主子的不是来了?

      这贵妃娘娘是何人?那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做什么事岂容他们这些奴才置喙?

      小贾子给絮絮使了个眼色,熟料大莲仿佛没看见一样,望也不望他一眼,当真是嚣张得很。

      “大莲,还不去取些冰来。”小贾子殷勤示意,以期大莲将功补过。

      皇室铸有冰窖,平日里有专人把守,宫中冰块的用度俱登记在册,需用时便依靠对牌取出。这时节春末夏初,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宫中冰的用度便多了起来,冰窖处也相应的做了一些准备。

      小贾子是四喜的徒弟,四喜又是御前行走,地位自然不一般。

      而大莲不过是个小宫女,是以但凡小贾子有什么吩咐她不得违抗,只是身体上不得违抗,心里却是管不住的。

      大莲作为絮絮亲自带来承庆殿的人,又得絮絮青眼,平日里在承庆殿颇有地位。絮絮脾气好,从来不曾拘束她们这些宫女,倒是这个小贾公公,整日里一幅怕的要死的表情,却还是见缝插针的溜须拍马,明明娘娘一点也不受用。

      这会子竟在娘娘面前抖起威风了?

      “还不快去!”小贾子见大莲动作慢吞吞的,便加重了语气。

      这平日里大莲便瞧他颇不顺眼了,何况今日小贾子还凶了她,这可真是一口闷气郁结在胸腔之中无处发泄。

      于是大莲趁着小贾子转身之际,朝他做了个鬼脸,絮絮撑着脑袋神游天外,压根没瞧见。

      可这小贾公公偏生长了一对好眼睛,余光瞥见了,一转头便拧着大莲的耳朵:“你这小宫女,怎么这般懒散,没瞧见主子被烫着了么,不过叫你拿个冰而已。”

      大莲也是不依不挠,矢口否认:“谁说我不愿意给贵妃做事了,只是你一个外来的,也并不是咱们宫里的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还那样的凶!”

      大莲这话倒没说错,小贾子是四喜安排进来的,根本不在登记的宫人册子上,是以压根不能算是承庆宫的人。

      两个久居深宫的人,说起来也不过只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人罢了,难免意气用事。

      “你这奴婢,怎么说话的!我可是陛下的人!”小贾子也是少年血性,虽这些年逐渐被磨没了脾气,但泥人还有三分火,进宫头一回遇见这么不讲理的小宫女,是以也火了。

      “都聒噪些什么呢?”正吵得不可开交呢,四喜竟来了。

      四喜先是瞧着自己不成器的徒弟,狠狠给了个眼刀子,而后对着两人道:“主子还在呢就这般无法无天么?你们俩都给我跪外头去!”

      宫室内瞬间安静了。

      小贾子是一贯怕自个儿师傅的,这会子被抓了个正着,立马就外头去跪着了,大莲呢自也怕四喜,瞧着小贾子也没反抗,她更不敢说什么了。

      絮絮这会才如梦方醒,迷蒙着眼瞧着四喜:“他们俩人呢?方才还在这儿的。”

      四喜道:“都是娘娘好脾气,才纵得他们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奴才已叫他们两个出去跪着了。”

      絮絮“啊”了一声,又问:“不知公公前来有何要事?”

      每逢四喜到承庆宫中,多是因为容璟要夜宿。

      可今日显然不是这样的。

      四喜道:“陛下差奴才来问问娘娘,给崔家大公子家的孩子取名之事,娘娘可有眉目了,若是好了,奴才便好回了崔大人了。”

      絮絮点头,温声道:“有的,公公且等一等。”

      说罢,她摘下笔架上的一支狼毫,蘸了些磨好的墨,在烫金的海棠花花笺上写了两个字——见采。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唱遍春阳。

      薛辞同兰音的见采。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不大满意,后期可能会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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