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93、圣物赐福

　　杜轻舟赶紧走过来把他挡在身后，并且还伸手从背后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就站在自己后面，一定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她这般保护自己的举动，商繁胥很是受用，当即决定要与这些人诡辩到底，绝不退步。他要这样做，一则是为了维护枢机库掌印的存在感，自己到了这云霄宫这么久，这些人居然都不正眼看看自己，半夜也没个刺杀呀下毒呀之类的余兴节目，简直是太看不起自己了；二则，自己为了身边这义妹劳心劳力了两年，她一醒过来就又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真是叫他抓心挠肝的好生难受！

　　这下，让他抓住可以一举两得的机会了，他是何乐而不为呀！

　　不过，既然现在杜轻舟已经挡在自己前面了，自己要是越过她和人对峙，只怕会惹她不悦，就暂且安分的被她挡住吧，且看对方如何行动！

　　大殿上，在杜轻舟做出保护举动的同时，李堂主就出声呵斥了商繁胥：“你休得胡言乱语！”

　　接着，那徐堂主便道：“仙人有仙人的意志，岂是你这一介凡人可以揣度的！”

　　然后是何堂主道：“云霄仙人乃是我云霄宫里最尊贵的存在，你胆敢污蔑云霄仙人，便是与我整个云霄宫为敌！”

　　哇，这说着说着就是给商繁胥扣了好一顶大帽子啊！

　　杜轻舟转头看看商繁胥，却见商繁胥面带笑意。他先是低头与她对视一眼，随即便抬起头向对方道：“你们别这么激动嘛，这是为你们打抱不平啊！”

　　对面的一位宋堂主跳出来叫道：“谁稀罕！”

　　还有一位站在李堂主后面一位，是处于左排第二的丁堂主也道：“你简直是用心险恶！”

　　是啊，商繁胥几句话就说出大家的心里话了，本来就是居心不良的！但杜轻舟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这元集真承了云霄宫百余年的情，要是他能天天都赐福，那能帮到多少人啊……他就是太懒了，一点牺牲奉献精神都没有……

　　可人家元集真都已经不是活着的人了，你让人家逝者整天不安息着，还没日没夜的出来牺牲奉献，这不是也很扯吗？

　　杜轻舟想到这里，不禁讪讪一笑，就听见商繁胥向对方道：“是吗？难道在场的人不都是这么想的吗？怎么我说出来就是用心险恶了？若是能将云霄伞据为己有就好了，若是能控制云霄伞每天都赐福给自己就好了……难道在众位堂主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吗？”

　　“住口！”李堂主高叫一声，对商繁胥怒目而视，“我们内心对云霄仙人充满崇敬，没你这些污秽念头！”

　　商繁胥却气定神闲对开口又问：“所以，在众位堂主心中，云霄伞到底是圣物还是玩物？云霄仙人到底是仙人还是犯人？”

　　然而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那几位堂主一起指着他叫嚷：“你诋毁圣物，污蔑仙人，其心可诛！”

　　杜轻舟再次回头看了商繁胥一眼，这人，身为正道领袖，站在人家云霄宫的地盘上夸夸其谈，说得还是这些直戳人心的话，人家看你这么耀武扬威，一定会收拾你的呀！

　　却见商繁胥面带微笑，神色平静。他的眼神往唐慎显那边一扫，唐慎显便点头道：“若云霄伞真被大家尊为圣物，云霄仙人真是大家崇敬的仙人而非犯人，那么圣物显圣，任何人不得违背其意愿，否则仙人动怒，谁敢承担！”

　　李堂主道：“一面之词，这次谁也没看见云霄伞真的显圣赐福了，如何敢冒认有缘人？”

　　甘小词心中不服气，说话来替嵇芳台鸣不平。“你们竟敢执意我婆母的话，我婆母是云霄宫的宫主，你们当我婆母会说谎骗你们吗？”

　　徐堂主对甘小词很是不屑道：“哼，这里是我云霄宫的流云圣殿，你是哪里的出身，岂可在此胡言乱语！”

　　杜轻舟见此情景有些诧异，这甘小词好歹这也是云霄宫的少主夫人啊，他们竟然这般看轻她！

　　这左右两排排头的李堂主和徐堂主，应该就是分属云霄宫里两个阵营的各自领头人了，虽然昨天他们还在相互指责，相互推诿，但今天碰上这云霄伞的事，他们就同仇敌忾了。不仅自己领头跳出来训斥了商繁胥，指责了甘小词，还怂恿了其他堂主和自己一起表态，一起抒发了愤懑情绪，他们觉得自己这是壮了声势吗？他们就没考虑过他们宫主的想法吗？

　　杜轻舟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云霄宫里究竟是个什么局势，这些堂主这么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对甘小词的鄙夷，这也就是说，他们对于唐慎显这人也是没有太多认可的，是这样吗？

　　有太多内情如今自己也是不知道的，瞎猜就是增加自己的恐慌，倒不如静观其变吧……

　　“你们才是不讲道理，你们仗势欺人，我婆母分明说了是圣物自己显圣了，你们还不信她……”甘小词说着说着就心里委屈得不行，眼看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了。

　　唐慎显哪里见得她这般委屈，当即出手，一招便扣住了徐堂主的命门，“尔等欺人太甚……”

　　其实吧，在杜轻舟看来，这徐堂主的身手其实不弱，奈何他太过大意，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唐慎显会对自己出手，所以就被唐慎显一招拿住了……是这样的，对吧？

　　眼见唐慎显要对徐堂主下狠手，旁边的众位堂主都群起声讨，尤其因这徐堂主是右排的排头，所以右排的这一些堂主们是纷纷跃跃欲试要动手来夺人。这时，嵇芳台道：“好了，显儿，看在为娘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唐慎显闻言手略微一松，对面人立马过来把徐堂主救走了。

　　嵇芳台又道：“既然大家对云霄伞显圣一事存在疑惑，不敢相信，那好吧，我相信，既然下面之人是云霄仙人的有缘人，仙人不会见死不救，定然会再次为其显圣的。”

　　“宫主这话在理，若是能让云霄伞再次显圣，我们自然服气。”几位堂主一致回答。

　　紧接着，那才被救出来的徐堂主咳嗽两声，也呼喊道：“若是不能让云霄伞显圣，我们就要拿这冒认有缘人的狂徒是问！”

　　徐堂主的话一说完，众位堂主们都面露得意表情，一个个小人得志的嘴脸，还真以为这次他们是胜券在握了！

　　想来也是如此，平日里这元集真住在云霄伞中也是懒得很，一年一次的赐福他都有时候会不搭理人，如今尚未到五月六日，在常识范围内，没人能想到他会突然显圣赐福了！

　　所以，即便昨夜他一时兴起出现过，纵然他曾经真的有对某人赐福过，今天也必定不会理人了！在场的堂主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只等着看商繁胥等人丢脸，然后再借此来问责……

　　他们岂知，就在众人口舌论战之际，杜轻舟已听闻了元集真对自己的召唤，暂时剥离了神志进入到了云霄幻境当中。

　　在二人对彼此的一番互损后，杜轻舟终于改口尊称元集真为祖师爷了。就在元集真摆着祖师爷的架子，大谈特谈自己曾经的光辉历程时，杜轻舟就分神听见了外面这些人在说什么话。她赶紧道：“祖师爷，我们现在就该出去救场了，现在还不出去，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要是不管是谁，他说如何如何，我就凡事应允下来，他当我是什么了！”元集真脾气一上来，才不管外面人怎么说呢，他不想理的统统不理！

　　“这可不行啊，你一直不动，人家就真当你死透了，待会叫嚷着就把我朋友们都赶走了，他们一走我也得走，我们往后就遇不上了。”元集真不急，杜轻舟是着急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你要是真被人家一说就动，人家哪里会觉得你珍贵了，正因为你不可多得，所以才让人为你肝脑涂地！若是没有让对方为你迎难而上的机会，你自己制作困难也要让他迎难而上……太轻易就能办到的事，大家都懒得去做！”元集真懒懒散散地笑道。

　　杜轻舟白他一眼，眼看外面人已等得不耐烦，她只好道：“那好，我这就给你十足的面子，我出去求你显圣，祖师爷，你别玩了，听到我叫你，你就快出来的吧！”

　　“那你可要声音大一点，态度诚恳一点，否则……”元集真却还是拿乔。

　　“好了，绝对给你十足的面子，你就等好了！”双手一合，杜轻舟即刻破镜而出。

　　一出来就听见那李堂主的叫嚣：“等了这么久，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不会理你们了。”

　　杜轻舟看不知何时已挡在自己面前的商繁胥，轻轻推了推他，他回头看到她灵动的目光，差一点就要喜极而泣：“见你一直愣着，还以为你又……”

　　“我哪有那么不顶用！”杜轻舟嗔怪一声，将他从眼前请开：“好了，你让我一下，大家既然这么期待云霄仙人显圣，那现在就请仙人出来显圣赐福吧！”

　　“口出狂言！”她这话，立即遭到了对面那些堂主的呵斥。

　　“是不是狂言，大家看过之后不就知道了！”杜轻舟走到大殿正中，对着台上嵇芳台拱手拜去：“宫主在上，受小人一拜。为了不影响宫主的清誉，也为了打消各位堂主的疑虑，小人这就斗胆来请云霄仙人显圣赐福，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轻舟，那就有劳你了。”嵇芳台对她温柔笑道。

　　得嵇芳台应允后，但见杜轻舟竖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在口中默念起口诀，接着她眼睛一闭，手指一划，那原本抱于云袖怀中的云霄竟毫无预警地凌空飞升起来，然后就一路飞到了刚才那几位出言不逊的堂主头顶挨个绕行……杜轻舟再一睁眼，那云霄伞瞬间被撑开，原本就是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云霄伞这一刻更是显得光华夺目，叫人一看心惊胆战！

　　“云霄仙人，烦请现身相见！”

　　若是你肯自行显圣，呈现出属于你自己的意志，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你就是要讲排场，死要面子，不肯轻易站出来……那她自有唤灵令相助，也是能做出如同云霄伞显圣一般的效果来！但是这赐福的事，只怕就要暂时搁浅了……

　　“云霄仙人，烦请现身相见！”

　　高喊了两遍，元集真都没有主动做出动作，于是，杜轻舟便喊出第三遍：“云霄仙人，烦请现身相见！”

　　这第三遍一喊完，若是元集真再不做什么，自己可就要伪造“神迹”了！

　　就在这时，就在杜轻舟正要擅自行动之时，云霄伞突然自行从那几位堂主头顶挪开了，接着先是在杜轻舟身边绕行一圈，随着杜轻舟伸手一指，云霄伞便自动又转到了冯南烟的头顶，只见那伞面自行一收再一开，一眨眼的功夫，云霄伞的伞面便浮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冯南烟定睛一看，竟又是一套疗伤心法。

　　这下，是所有人亲眼看见云霄伞显圣了！

　　就在那些堂主或是大惊失色，或是大失所望，在场众人是喜忧参半之际，冯南烟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套心法默记下来，接着就在他记住的瞬间，伞面的红字消融殆尽。云霄伞的伞面一收，重新回到了云袖怀中。

　　“果真是云霄仙人显圣了！”几位堂主虽然片刻前还面露震惊，却是很快反应过来，齐齐逼到冯南烟的面前，对他理直气壮道：“这次仙人赐福的是怎样的心法口诀，你可记住了吗？赶快默写出来，这是属于我云霄宫的秘籍，你一个外人如何配学了去！”

　　唐慎显赶忙上前对这些人呵斥：“既然是云霄仙人赐福给了有缘人，你等与仙人无缘，却还妄图夺取，你们简直胆大包天！”

　　商繁胥也站上来，将冯南烟挡在身后，对着那些堂主道：“诸位堂主必定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清楚，云霄仙人赐福乃是机缘，机缘未到者却妄图夺取仙人的恩赐，若是惹恼了仙人，该当何罪。”

　　可是这些堂主均是不肯听劝：“你懂什么，少在这里一派胡言！”

　　不仅如此，还有人态度嚣张道：“交出那心法口诀，饶你不死，否则……”

　　嵇芳台由着他们折腾，安然坐在圣椅之上一言不发。

　　杜轻舟只觉得，她这般无为之治，莫非是故意想看双方矛盾激化，再借助他们的手清理掉一些她眼中的累赘，然后呢，因为他们这些是正道中人，他们跑到云霄宫里杀了人，不论什么原因，云霄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邪之间壁垒森严，云霄宫不肯善罢甘休的事，说不定就会惊动到他们所谓的圣门十大教派，然后再闹一闹，所有的邪教教派同仇敌忾……一场武林浩劫指日可待……

　　杜轻舟想到这里，两指一划，云霄伞瞬间又从云袖怀中跃起……

　　祖师爷，就容我狐假虎威一次吧，你们这边的人太爱戴崇敬你了，你看，若非借用你的威仪，我们脱不了身呀！

　　杜轻舟在心中对元集真喊出这话，正打算要用唤灵令吓唬吓唬这些人，却见那云霄伞再次撑开，然后飞到李堂主的头顶再金光一闪，李堂主瞬间倒地不起！

　　他身边的徐堂主立马前去探查他的鼻息，已然是丧了命去！

　　夺人性命如此果断，这是来自元集真的手笔！

　　可那元集真并未就此停手，接着就悬在了何堂主的头顶，吓得那何堂主立即瘫坐在地，其余的堂主见此情景也是吓得抱头鼠窜，一时间流云殿上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不过，元集真这回也没有再动杀念，也就是吓了吓何堂主，在他头顶绕行数周后，再绕着其余的堂主转了几圈，便收起了伞面。随后，云霄伞的伞柄对着杜轻舟，伞端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堂主们，那些堂主个个面露惧色，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

　　杜轻舟一伸手，云霄伞便落在了她手里。

　　见此状，那些堂主们，或是跌坐在地，或是长跪不起，颤颤巍巍的声音小声说着杜轻舟：“你这……你这妖女！”

　　“啊，妖女是吧，仙人，你看他们还是学不乖……”说罢，杜轻舟手一抖，作势又要把云霄伞向他们抛出！

　　“不……不……是仙子，仙子……你行行好，别吓唬我们了……”见她又要使坏招，许多堂主一起告饶。

　　杜轻舟捧起云霄伞举过头顶，对他们道：“那就暂时放过你们一马，待会儿万一又有什么歹毒心肠，这圣物里面可是真的住了仙人，仙人法力无边，定然不会再宽恕你们了！”

　　突然听人称呼自己为“仙子”，杜轻舟也是一愣，可随即就明了到：江湖上，这仙子不过是个敬称，人家有一方家业或做出过一番事业的，倒可以敬称为某庄主、某堂主，像自己这样只能借势来狐假虎威的，也就只得被人称作妖女、仙子之类的虚名了。

　　想那江湖上，诸般世家的那些千金小姐，她们美貌高才，任凭发挥得当，应变灵敏，这才或许得一个仙子之名，如今自己随手行事，便被人叫做仙子，实在是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虚名……

　　“好了，既然轻舟仙子已经绕过你们，你们便不要再这般惊惶无措了，再如此怯懦下去，岂不是要丢了我云霄宫的颜面。”

　　嵇芳台发话后，那些堂主连忙称是，却还是心有怯意，但见杜轻舟总算将云霄伞交还到云袖手中后，他们这才恢复出之前的严肃面容。

　　而又过了片刻，当云袖怀抱云霄伞出了流云殿后，有几位堂主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左排为首的是原本站在第二位的丁堂主，既然李堂主倒下了，就轮到他了：“百余年间，我云霄宫并非没有获得云霄仙人认可之人，前有我主受云霄仙人钦点继任宫主之位，后有乔护法、段堂主和申堂主，这三位也是得仙人多番点拨，这才练就了一身独步天下的功夫，眼下我主心慈手软没有对你等出手，那三位新贵人又没在殿上，于是才让你这外人占了先机，欺辱了我等。”

　　徐堂主听了也点头道：“是啊，若我们教中那三位蒙仙人庇佑的贵人在此，哪容得尔等猖狂！”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杜轻舟见他们如此两面三刀，也是笑了。

　　商繁胥也笑问他们：“不是说好了宫主护佑苍生吗？为何你说有那三人是受仙人护佑的？他们三人就不算在苍生之列了吗？还是说，在你们这些堂主心里，你们的宫主是护不住他们的？”

　　“是啊，你们在圣殿之上藐视宫主，该当何罪！”唐慎显立即响应道。

　　丁堂主道：“少主明鉴，我云霄宫创立至今已逾百年，百年间所经历的宫主已有十四位，而圣物云霄伞，便是在创立之初便一直在辅佐庇护历任宫主，若不得云霄仙人认可，任何人才德再高都无资格继任宫主之位。”

　　“原来如此。”唐慎显自然能听明白，人家言下之意，是云霄伞地位尊贵更胜于嵇芳台这个宫主。

　　听得人家如此狂悖言论，台上的嵇芳台面带微笑一语不发，杜轻舟这才明白了，原来她不是想除掉一人杀鸡儆猴，居然是下面几位一个都不想留。

　　难怪明明申文文和乔善因都在总坛，今天她却一个也没有招到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