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女生死录》劈叉妖精

14、第十四章 星子盈袖意自衰

　　第十四章星子盈袖意自衰

　　许是听到响动，他动了动，但是依旧没有转身。我缓慢地走过去，夜风打在身上，微微地凉。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他衣服上的暗纹熠熠生辉。

　　莫名地熟悉。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诧，在他身后站定。施了个礼道:”多谢先生相救，小倩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微分浮动他的发丝，将黑暗割裂，空气里是静默的味道。他未出声，我便站在后面未动。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远处的喧嚣一波又一波。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我知道他听到了。直到我身上有些发凉，方听他道：“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

　　听到他回答，我撩了撩破碎的裙摆。然后缓步走到旁边的大洋槐下，微微倾斜身体，斜倚在粗糙壮硕的枝干上，自槐树罅隙里漏下的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雪白的腿上，散发着莹润的光。然后一只手拈着袖子，迎风舞动，漫天的星光盈袖。继而我转眼望向他，微微一笑，道：“先生似乎不像世人所见那般。”

　　不曾想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狭长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看向他，他微微一愣，却也只是须臾之间，只听他说道：“小姐也是出乎李某的意料的。三次相见，三次皆是迥然不同呢。”

　　没想到他还记得第一次。只不过一日之间，我的心境已经是沧海桑田。人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而人生是什么呢人生是将高堂双亲、儿孙绕膝变作一剖清风，仰天长哭，是将红颜青丝化作美人迟暮白骨森森，他还将所有的喜乐夺夺去，化作冰寒与你看。他将所有的美好撕碎，让你悲伤，痛苦，让你抢地，他让你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心撕裂，从来不会告诉你答案，也从来不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是尽头。可等到你明白了，将这些重新拼凑起的时候，你便又死了。

　　我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可是我的心已如耄耋老人了。

　　我又会为自己套上一层华丽的外衣，装作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仿佛我还是当初坐在父亲膝头睡着的小姑娘。人生会经历许多东西，但是从没必要把他都写在脸上，不然那些人又要来谈论你,甚至排挤你。因为你经历的比他们多，也因为你窥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无地自容。

　　而这次，他是来救我的人，目睹了我被亵渎的过程，看尽了我的丑态，我便也不指望他能够与他有什么结果。我只能将我的心思，掩埋于夜阑人静，残酒春花之处了。只希望眼前这人，自此与我相隔人世天涯，不再相见。而葳蕤草木，尽是痕迹，绵绵相思，永无尽期。

　　思及此，我的心泛起了微微的疼。可是泪腺已经麻木了。我望向他，他一直坐在那儿未动，似乎又从遥远的地方踏马而来。我道：“先生所见，皆是奴家的真实面目，不曾有假。人皆有多种面具。我也相信此时的先生，与在学堂讲学的先生，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别的不说，先生这一身黑衣，也是与那朱子青衫，相去甚远。”

　　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我继续道：“奴家今日遭遇歹人之处，偏僻难行，不知先生是怎么寻到奴家的？”

　　李先生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鬓角的发丝浮动，在他的脸上留下暗影。他道: “小姐来去匆匆，发簪遗落在李某的学堂里也不曾发觉。李某见了，遂出来寻小姐，可是小姐芳踪难觅。然李某天生嗅觉灵敏，能在百花盛开时，分辨出种种花香树木的种类以及所在位置。李某是凭借着这发簪上小姐遗留的味道寻到小姐的。”

　　继而他自袖中掏出了一只发簪，上头的珍珠穗子莹润动人的光，正是我那支。

　　发簪遗失适才我已经发现，只当做是被歹人厮打之时弄丢了，谁想在那李先生的手上。我看着那支特意为花祭打造的明月松间照的步摇，面露怀疑地看向李先生。

　　李先生继而道：“今日花祭，空气中的味道混杂得很。故而李某花费了许多时间。李某惭愧，未能早些寻到小姐，……”他欲言又止，似是担忧让我回忆起适才的恐惧。

　　我只睁着眼看着他，并不说话。他约莫知晓我内心的担忧，于是起身走到我前面三四步的地方站住，微微笑道：“同小姐认识这么久，尚未介绍李某的来历。”我心中惊诧，我常听仆从说起李先生，久之他在我的心中生了根。我一直以李先生称呼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与来历，说来也十分汗颜。

　　我轻轻抚开脸上的发丝，然后将手交叠在背后，歪头看着他，说道:“先生名扬十里镇，老少妇孺，无有不知晓先生的。然小倩确实实在不知先生的大名。”

　　我说的是实话，想李先生也不会在意我冒犯了他。正如我所想，李先生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介绍了一遍。他说他叫李觉明。我只记得这一句。我想，此去经年，大抵关于他的记忆，仅限于一个名字，音容笑貌，皆随风而去。

　　我心下有些仓惶，突然见一个黑影附过来，身上的草木香钻入我的鼻孔。我木木地抬头，只见李先生的薄唇泛着水色，在离我额头不到一拳的距离。我听到他说:“小姐的簪子在李某处落下，又被李某拾到，现在便让李某为小姐重新戴上吧。”醇厚如茶水的声音碰撞额头那处，热气喷洒在额头上，发痒又发麻。我仿佛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地瞧着他。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后退了一步，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耳朵脸颊发烫，羞怒地看着他。这人是怎么回事，适才还彬彬有礼，好端端却突然地凑这么近，为我戴什么发钗。

　　我说不出话来，姿态也不复之前的闲适。正欲说他几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