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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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津缩在墙根护住了头，含糊道：你别打我。郑和颂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一揪一揪地疼，蹲下来把他的头按到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说：我不打你，你别怕。赵星津可能刚理的发，头发短得扎手。跟他的性子一样，郑和颂想。赵星津渐渐平复下来，恍惚意识到：啊，是郑和颂。他两手慢慢环上去抱住他的腰，埋在郑和颂的颈间，吸气，呼气。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赵星津才闷闷地说：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我却一直不清楚。郑和颂瞠目结舌一阵，脑内被这话打得一波一波地犯晕，有什么话如鲠在喉，想拼命咽下又忍出了眼泪。
他们之间的事情，要往前推很久。
郑和颂第一次见赵星津是在开学典礼。郑和颂本就不是安分的主儿，加之世界真小，在大礼堂粗略扫视一圈，发现这届数得上的人物他差不多都认识或熟稔，随便找了堆人掺和进去，三两句就跟贾承彦他们打成了一片。贾承彦初中读的是毓园，中考是校第二市第七，人长得浓眉大眼，鼻梁挺拔，看起来相当正派，压根想不到他初中跟郑和颂带头去白水学堂堵人时的生猛。郑和颂调笑道：老贾，毓园还能有人比你考得高，那话怎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贾承彦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回过头下巴往前送了送，说：喏，赵星津，毓园第一，市第五。
郑和颂生了双吸引人的桃花眼，笑吟吟地看过去，引来几个女同学侧目。赵星津站在不远处，身量比同龄人稍矮了些，皮肤很白，五官单拎出来都不突出，组合在一起倒是温和。他双手缩在袖洞里，显得很拘谨。感受到了郑和颂的视线，赵星津抬眼淡淡地看了过来——双眼轮廓温润，怎么看人都是和气的，看不出情绪。郑和颂收回视线，对贾承彦说：怎么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贾承彦拍了下他的肩膀，骂：就你能，市第三！你棒死了啊郑大大！
郑和颂又跟贾承彦扯了会儿皮，就上后台了。赵星津成绩虽不是最好的，但他不像郑和颂这样吊儿郎当，很讨大人喜欢，于是老师选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郑和颂也不在意，毛遂自荐挑了组织典礼的大梁，翘在后台的椅子上使唤这个跑跑腿，指挥那个拉拉帘子什么的，轻佻得招人厌，但事情确实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其他人也只好忍气吞声。郑和颂无意间看见赵星津在角落温习讲稿，突发奇想想去招惹一下。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溜达到赵星津旁边，弯下腰喊了声：赵星津？
赵星津悚然抬头，郑和颂发现他左眼的眼角有一颗很淡的痣。赵星津怔愣了一下，问：是我，有什么事吗？郑和颂正色道：老师刚刚通知我，说你信息不合标准，这届东城中学不能招你。赵星津有些急，问：哪里不合标准？郑和颂严肃地说：年龄。赵星津显然有些慌乱，但也没有很沉不住气，只辩白道：我上周三刚满十六，在座的大部分也都是十六岁吧，怎么不合标准了？一定是系统出错了，老师怎么不向我核实就武断决定？郑和颂脸上肌肉一阵颤动，终于破功笑出声：哈哈哈，赵同学，别这么紧张，老师确实不会武断决定，系统也没错，你学籍好好的呢。我瞧你显得小，考试又抢了我朋友的风头，来捉弄捉弄你，别介意哈。
赵星津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强笑了笑：啊，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
又过了一刻钟，赵星津在掌声中登台做了演讲。郑和颂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幕后的墙上打量着他。赵星津暖黄色的灯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还好被暗红色的桌子映出了几分血色。他穿了件月白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妥帖地系到了喉结，托着稍稍前翘的下巴，接着是一张一合的嘴唇，再接着是挺立的鼻梁，最后是清明的眼眸。
演讲结束后，赵星津又在掌声中退了下来，经过郑和颂身边时示意他附耳过来。郑和颂莫名其妙，贴了过去。赵星津轻轻说：我看见校长把贾承彦撵出去了。郑和颂心里咯噔一下，抓住他的肩膀问：那龟儿子犯什么事儿了？赵星津轻轻巧巧地说：哦，郑同学，别这么紧张，贾同学没犯什么事，安静地坐台下打瞌睡呢。我瞧你了无牵挂的，来试试你跟贾同学的兄弟义气，别介意啊。
郑和颂哑然，目送着赵星津轻快地远去了。
赵星津。
郑和颂在舌尖把玩着这个名字，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越吟哦越觉得有意思，怎么想都觉得好玩。分班时郑和颂特地留意了一下，不幸，他和贾承彦是临班，和赵星津也不是同班，三人分在三个班级里，倒也清净。而贾承彦打算收收心好好考学，赵星津埋头读书，压根不出教室。上学时少了俩活宝戏耍，加之自己也识时务，郑和颂消停了一段时间，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不觉就把赵星津抛到了脑后。
春天到来，又是一年竞赛季。一年级主要是感受氛围外加给二年级当垫脚石，不强求奖项，所以学校到了眼前才组织竞赛辅导，放学后在阶梯教室加一节大课，自由报名。郑和颂和贾承彦一起报了数学，放学后二人一起去校外吃了碗鸭血粉丝。郑和颂吸溜了一口粉丝，含糊地问：你去占位了吗？贾承彦忙着大快朵颐，道：托唐煜城去占了仨。郑和颂想问唐煜城是谁，又懒得腾出嘴，也就没问。吃完之后俩人一抹嘴往学校赶，贾承彦解释道：想当年去白水堵人的时候，有个白水的小子坐门口的小吃摊围观了全程你还记得吗？郑和颂回忆了一下，说：记的，后来不是还护了咱们几句，没把事闹大嘛。贾承彦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他，现在跟我一班，人不错的，待会儿认识认识。郑和颂说：行。
到了阶梯教室，唐煜城不在，估计去用膳了。二人坐下，打算先刷刷题扯扯淡。郑和颂忽然注意到坐自己前面的这位仁兄分外眼熟，但看他肩宽腿长的，又觉得不像，试探地叫了声：赵星津？前座回过头，确实是赵星津。赵星津抛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问：你是？郑和颂见他不记得自己，有几分恼怒，又自觉无理取闹，勉强笑了笑：没事，认错了。估计自己笑意森然，赵星津迟疑了几分才转回去。
这时唐煜城来了，贾承彦喊郑和颂跟他打招呼，他僵硬地偏过脸谈笑。郑和颂仿佛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和唐煜城讲话，另一部分在怒目瞪着赵星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玩弄了，又像是被抛弃了，但又不是。他对多愁善感的自己产生了几分厌恶，尽力把自己合二为一，专心应付着唐煜城。他这才注意到唐煜城长得清秀极了，明眸皓齿，细胳膊细腿，当年在警察面前扯起谎来竟然连眼都不眨。没攀谈两句，老师来了，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没什么内容，主要是介绍考点和对应的分值。郑和颂听了几句意识就游离了，盯着赵星津的背影出神。后者虽然长高了不少，但因为缺乏锻炼，显得很羸弱。赵星津耳后的皮肤很薄，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郑和颂几乎能听到血液在其中流淌的声音，仿佛也流经了自己的四肢百骸。他回忆起半年前那张暗红的桌子和苍白的赵星津，忽然想把赵星津咬个稀巴烂，让他的血染红整张课桌。贾承彦勾了下他的小腿，奇怪地问：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郑和颂反应了一会儿，说：咳，见了唐煜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贾承彦哼了一声，说：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说吧，是不是有情况了？哪家姑娘？郑和颂翻了个白眼：别玷污我清白啊，我的□□和心灵都献给了数学。
郑和颂心不在焉地想：你逃过了一劫，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