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神》笙殳

9、鬼陶翁（九）

　　第二天，学堂仍未开课，苏念便将小蛇揣进袖中，往孙家去了。
　　到了孙家，两扇大门竟然开着。苏念在门口叫了几声，却没人回应。孙皓正不在也就罢了，怎得连钱氏和许玉菱也不在家？问题是就算出去，也该把门锁了才对啊。
　　“尊神，玉菱姐不会是出事了吧？”苏念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顿时有些着急，拉开袖口问袖中的小蛇。
　　小蛇探出尖尖的蛇头，看了一眼大门，纯黑色的蛇眼微微眯起，只说了一句话：“这房子里有鬼气。”
　　“鬼？”青天朗日之下，苏念的背上却蓦地起了一层寒意，她想起那日在许玉菱房外听见的小孩儿的笑声，咬了咬嘴唇，小声地问道，“可是……小孩子的鬼魂？”
　　“嗯？难不成才与本神接触了一天，你就开了天眼？”小蛇有些意外地斜瞥了她一眼。
　　苏念茫然道：“天眼是什么？”
　　小蛇却没有同她解释，只道：“那门内的阴气你看到了？”
　　苏念摇摇头，她什么都没看见。
　　小蛇瞪她：“那你怎知是小孩儿的鬼气？”
　　苏念只好把那日听到小孩儿笑声的事说了一遍，小蛇听完，哼了一声，道：“本神就知道，你这具躯壳半分灵气也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开了天眼，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你……”
　　它的话说到后面，声音低得苏念几乎听不清，可是现在她也没心思管那些，只焦急地说道：“尊神，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屋子里没人，”小蛇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对苏念焦急的神色只报以一声嗤笑，“当然，也没有鬼。”
　　“没有鬼？可你刚刚不是说……”
　　“我是说有鬼气，没有说现在那两只小鬼还在这里！”小蛇有些不耐烦，“不过进去也是要进去的，你带我去看看那两个娃娃。”
　　苏念心想，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清，还敢怪别人，两条腿却快步迈进了门槛，向许玉菱的卧房走去，生怕一步慢了又惹怒这尊“大神”。
　　卧房的一扇门也是开着的，好似许玉菱走出去时，根本不记得要关门似的，苏念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随后来到床边，看见那两个瓷娃娃竟还在床头上摆着。
　　娃娃脸上古怪僵硬的笑容依旧，不过大约因为此刻有神灵傍身，她竟没有上次那般害怕了。
　　只是她原以为这位尊神会好好地探查一番，却不想小蛇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行了，走吧。”
　　“就这样？”她讶然，指着那两个娃娃，“它们……没、没古怪吗？”
　　“这俩玩意儿就是用来盛放魂魄的容器罢了，那两个小鬼早就跑进你那表姐的身体里了。”小蛇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你到底还要不要去找你表姐了？”
　　“找找找！”苏念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又懊恼地小声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玉菱姐会去哪里，她平时并不太爱出门……遭了，她会不会被那个怪老头给抓走了？不然怎么会出去连门都不锁？！”
　　她越想越害怕，像看救命稻草似的看向手腕上的小蛇。
　　“靠你就完了。”小蛇冷哼道，“那两个小鬼既然在你表姐身上，循着鬼气去找，自然就能找到。”
　　说罢还不忘加一句，“凡人就是愚钝。”
　　此刻有求于它，就算被骂，苏念也不敢还口，只好忍了，只在心里默默反击，还能嗅着鬼气，这位“尊神”的原身不会是神犬之类的吧？那怎么如今化身却是一条小蛇？
　　她越想越远，直到耳边传来小蛇不耐烦的骂声，这才慌慌张张地出了孙家。
　　按照小蛇的指示，苏念走出了巷子口，左拐上了大街，没走一会儿，却到了一家卖茶饭酒水的脚店外面。
　　她迟疑地停下脚步，看见里面坐满了食客，不禁怀疑，玉菱姐姐怎么会在这里？依她所想，不应该是被那怪老头给抓去什么阴森可怖的地方了吗？
　　袖中传来一声小蛇的冷笑，就在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大堂里跑出来，问正在门口迎客的店伙计道：“杨柳巷孙家的人还没来吗？这真要是撑坏了肚子，到时候赖在我们头上可麻烦了。”
　　杨柳巷孙家？那不正是孙皓正家吗？
　　苏念听到这儿，忙走过去道：“请问，杨柳巷孙家娘子可在这里？”
　　那掌柜的闻言看向苏念，“你是孙家人？来得正好，你们那孙家娘子都在我们这儿吃了五个人的饭食了，不给就要摔东西，你快去看看！”
　　苏念吓了一跳，五个人的饭食？她想起那日许玉菱喝银耳汤的模样，连忙跑了进去。
　　大堂一角，果然看见许玉菱正一手拿着一个馒头使劲儿咀嚼吞咽着，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十数个碗碟，全都空空如也，只剩些油汤残渣。可看她的模样，却仍是很饿的样子，没几口，一个大馒头就全下了肚。
　　苏念赶忙过去抓住她另一只拿着馒头的手，阻止道：“玉菱姐姐别吃了，再吃就要撑坏肚子了。”
　　可是此刻的许玉菱却像不认识了她一样，见她要抢自己手里的馒头，眼中立刻露出狠厉的神色，拼命争抢起来。
　　苏念不肯放手，可许玉菱毕竟比她大上几岁，个子又比她高，此刻更是不知哪来的疯力，竟一下将她推倒在地，不仅如此，还随手拿起一个碟子，竟是要向她身上砸去。
　　事出突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要去阻止，眼见那碟子就要砸下，拿着碟子的许玉菱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大堂里顿时喧闹起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和店伙计分别过去扶起了苏念和许玉菱。
　　苏念心有余悸地站起来，刚才若不是袖中小蛇闪电似的飞出去咬了许玉菱一口，此刻自己铁定要头破血流了。
　　只是奇怪，周围的人难道都没看见一道红影在空中飞来飞去吗？
　　她心中纳罕，此刻却也不能去问已飞回自己袖中的小蛇，只赶忙过去查看许玉菱的情况。
　　这时却听小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本神已经制住那两个小鬼，你让人送她回去。”
　　苏念心中顿时大大地惭愧，想不到这位“尊神”竟如此靠谱，自己刚才居然还敢质疑它，实在是太不应该。
　　当下立刻求了掌柜，让他找人抬许玉菱回去，过后一定会来结清饭钱，并好好感谢。
　　大概是看在街坊的面子上，那掌柜的倒也帮忙，叫来两个店伙计，从后院找了块旧门板，将昏迷的许玉菱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