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之痒》禾灯

3、看上你的脸

　　叶哲默不作声地吃完，他本来也不是真的饿了，那碗分量并没有多少。他习惯性地将用完的纸巾折好，擦干净筷子和汤勺上余留的汤汁，整齐列在碗旁边。
　　只有两个食客了，麻辣烫小店两点关门，老板女儿看叶哲吃完了，打着呵欠过来收拾碗筷。她微微愣了一下，仔细看了叶哲两眼，似乎从鼻青脸肿中看到了原貌，“啊”了一声说：“你以前是A大的吧？好多年没见你了，你之前经常来的时候，我才上高中。”
　　叶哲笑说：“你还记得我？”
　　“记得，我当时每天放学回家帮忙收拾碗筷，你吃完的都很干净。”老板女儿说，“而且后来你还在店里被人打了……”
　　“咳咳。”叶哲打断了她，看来记住他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被打了这件事，还不如别记住。

　　老板女儿嘻嘻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季辰宇吃完站起来，叶哲说：“打算好去哪了吗？”
　　季辰宇不想回答，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外走，外面有点冷，他呼出一口白气。
　　“别犟了，走吧。”叶哲哄小孩一样地说，“在外面吹一夜，就算不感冒，明天去经纪公司的脸能很好看吗？你什么时候试镜？”
　　季辰宇气，还真让这个变态说对，过两天真的要试镜，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为了角色进行了一次肉｀体交易，但是从小到大的优秀和顺遂让他不愿意在试镜时表现太差。
　　叶哲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拉着往于永思停车的方向走，季辰宇甩开他，闷闷地说：“别拉了，我自己走。”
　　他对这条学生街的布局仍然了如指掌，只要看一眼叶哲往哪走，就知道哪边有合适的停车场所，完全不需要每一步都跟着。叶哲蜷了一下空落落的手指，叹了口气。
　　十年究竟足够磨灭多少呢？何况是一个连痕迹都算不上的人。
　　但是连麻辣烫家曾经的小姑娘都记得他。

　　于永思对于叶哲一个人去两个人回的问题很震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上哪捡的人？”
　　叶哲瞥了他一眼，于永思瞬间心领神会，自作聪明道：“哦，你发神经去吃麻辣烫就是去跟人幽会啊？你以前的小情人不都是过夜就一刀两断的吗？”
　　叶哲阻拦不及，只得恶狠狠喷了一句“闭上你的嘴”，用眼角偷偷看旁边的季辰宇，季辰宇脸上肌肉都没牵动一根，就像没有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永思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一张嘴实在贱得可以，闭了一路的嘴，在叶哲和季辰宇下车的瞬间又管不住舌头，说道：“要是真喜欢你就收收心，你看看你以前养的那些人也没个像样的，女人都喜欢买奢侈品包用个一季就丢，你是把人当奢侈品包一样用完就丢。”
　　于永思刚才那句话让叶哲起了扣光他季度奖金的念头，现在这句话让叶哲下好了决定扣光他季度和年终奖金。
　　然而于永思说完就关车窗飞速启动，瞬间消失，没给他骂人的机会。
　　季辰宇扯了扯嘴角，叶哲刚张了张嘴，季辰宇说：“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个拿钱干活的。”

　　对季辰宇来说，酒店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你在这里干过什么，再来的时候都会恢复原状，一点看不出来痕迹。
　　要他去回想曾在这里如何进入叶哲并不断与一个同性疯狂□□，是件很难堪的事情。
　　所幸他也没时间再去多想什么，折腾了大半夜实在又累又困了，随便冲了冲身体便一头倒在床上。叶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季辰宇已经三秒入睡人事不知，免去了很多尴尬。
　　青年睡熟的脸脱去了醒时的冷淡和拒人于千里，终于有了一丝青涩和温软。叶哲坐在床沿上看他，季辰宇眉睫浓密而唇色鲜明，五官就算在晦暗的灯光下依然夺目。

　　叶哲偷偷摸摸地看了许久，刚要起身自己去睡，季辰宇的手机响了。
　　“……”
　　“……”
　　叶哲停顿在一个将站未站的奇怪姿势，季辰宇朦胧地瞟了他一眼，露出一点无话可说的表情，先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的博士生室友林志伟，除了学历以外，人和名字一样平凡。林志伟和季辰宇当年是同班，现在正在读博，分到的宿舍只住了他一个人，季辰宇便暂时寄住在他那里。
　　林志伟第一句话就是：“阿辰，你在哪？今晚千万别回来了，忽然半夜查房，说是最近有外来人员混进宿舍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你，总之今天已经运气很好了，刚好你没在……”
　　季辰宇应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志伟思考了一会儿，吞吞吐吐说：“阿辰，那个，你可不可以，我是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另外找住处？”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说完便慌忙解释道：“阿辰，我今年就要毕业了，违反宿舍规定收留外人是重大违纪，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阿辰，我读博士读到快30岁了，不能耽搁了。真的对不起……”
　　季辰宇理解他，安慰道：“别这样，之前是我麻烦你了，不用道歉。”
　　林志伟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阿辰，我今晚会把你的东西都装在箱子里。”
　　季辰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了声：“好，劳烦了。”

　　林志伟再次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季辰宇看着手机屏幕发呆，叶哲将一张酒店代金卡轻轻放在季辰宇那边的床头，说：“先睡吧，这个你可以用。”
　　季辰宇张了张嘴，他想拒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最终只挤出一句话：“以后还你。”
　　叶哲说：“你为什么不能学流浪猫一样蹲在墙角卖萌，然后在脖子上挂块牌子写着求包养？”
　　季辰宇匪夷所思地说：“你想包养我？”包养个男人天天插自己吗？这是他没办法理解的脑回路。
　　然而叶哲说：“不是不能考虑，你也考虑一下。”
　　季辰宇彻底败了，放弃沟通，继续倒头睡觉，临睡前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道：“你不要再大半夜坐在床沿上瞪着眼睛看了，吓唬谁啊！”
　　叶哲点头表示答应，然后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你考虑一下，我很有诚意的。”
　　季辰宇心想去你妈的神经病，忍无可忍地问：“你到底看上我哪里？”
　　叶哲认真地上下端详他，然后认真地回答：“脸。”
　　“身材。”
　　“能力也还不错，虽然技术很差。”
　　季辰宇抓住被子蒙上了头。

　　叶哲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桌上放着于永思准备好的早饭。这个助理在工作方面确实没毛病可挑，叶哲一个心软就打算放过他的季度奖金。
　　于永思进来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晚上回去啥也没接着干啊？”
　　……还是扣光吧。叶哲翻了个白眼，今天预约的客人都推后了，将是一个悠闲的上午。他挥挥手让于永思去跟片方沟通选角的事，于永思却说：
　　“啊……小凭不是文宣部的嘛，跟内个编剧认识，我听说最近在改剧本，原先的男三沈澄戏份砍了很多啊，第三集就死了，这个咱们还要干涉嘛？”
　　小凭，于永思的小男友，感情相当稳定，虽然叶哲老觉得他去钓人家小男生是别有目的。

　　但是有一说一，小凭那边传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是真的，叶哲微微愣了一下，这事季辰宇显然不知道，田景明也没有做声。但是男三这个角色本是季辰宇志在必得的，还没定下选角就被砍了戏份，季辰宇这是得罪谁了？
　　不过季家二少落难到现在这种程度，里面的问题想必也不少。
　　想到这里，叶哲忽然想起一事，问于永思：“我记得，季家是不是不涉及娱乐业的？”
　　季氏根深叶茂，一代有红色背景，之后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传至现今的第三代，权力已经渐渐向第四代移交，目前季氏的准当家人是季辰昊——没错，是季辰宇的大哥，季氏的长子。季家涉及的产业不可谓不广，又极具商业眼光，几乎每个有商机的项目都是季家最先谋动，但是却有个不知哪来的规矩，季家不插足娱乐影视业项目。
　　叶哲的生意与季家也有部分交集——但是不深，当叶哲和于永思开始将旗下服装产业单纯的品牌门店销售向影视明星服装赞助、红地毯礼服设计等转移后，与季家的关系更加浅薄。

　　于永思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听小凭八卦，据说以前是没有这条的，但是第三代的季振明似乎被人邀请去过海天——也不一定是海天，反正你懂的那种场合，还差点被曝艳照——也可能是视频，幸好当时网络传播还不算发达，没微博啥的，季家压下来了。你知道，季家有红色背景的，肯定不会允许出这种事，据说那次后，季家老太爷就立下规矩，季家不许涉及娱乐影视行业，连投资都不可以。”
　　那季辰宇是哪来的神经搭错跑来当海选秀星的。叶哲心里嘀咕，除非是跟他家里闹翻了……对，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季辰宇现在这么穷。
　　不过他到底又是哪来的神经搭错26岁了才跟家里闹翻啊，大学时没听说季家二少跟家里不和啊，后来不还供他去美国读书来着。
　　“还要联系么？”于永思看叶哲都想出神了，忍不住问。
　　“联系吧。”叶哲回了一句，这么明显的针对，如果不给季辰宇拿下这个角色，估计他也没别的可以演了。

　　于永思出去打电话，几分钟后回来说：“说是说好了，但是，片方说，导演发脾气了，说不导了，今天的试镜就没有出席，小说原作者也发了微博喷制片方，现在正闹着呢。老叶，我怎么看着这剧特不靠谱啊，能不能顺利开机啊，这也不像故意草热度啊。”
　　叶哲抬了抬下巴，让他把微博弄出来看看，于永思撇撇嘴去拿了个拍，微博热点看了一圈，点开《少年江湖》小说作者置顶的微博，给叶哲看。
　　“我对我小说里的少年们爱若性命，追文的读者也都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希望、热情和幸福感将他们塑造出来，当《少》剧立项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所以即便海选出的小岚、萌萌不是很符合我的想象，但是看得出他们俩是很努力也很谦逊的小鲜肉，我还是相对满意的。”
　　“但是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即将开机，剧方发给我的编剧剧本，在前几集就把澄澄写死了！我TM简直震惊了！沈澄虽然不是主角，但是整个小说最大的线索就是他，沈澄这么早死了，剧情还能完整吗？我不懂拍剧的专业知识，但是我不懂是为了什么要把最大的线索人物边缘化成便当人物！我知道小说与剧本不一样我不应置喙太多，我也确实从未参与剧本创作。但是我就想请问，当初跟我签订版权合同时，白纸黑字写的会尊重原著设定和精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