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寻找 ...
-
从动物园回来的那天晚上，陈琴和林严吵了一架。原因不为别的，依旧是因为林严的“爱岗敬业”和“不争名夺利。”
以前一吵架陈琴的口头禅就是“五年了，连一个中级职称都没评下来。”
后来变成六年，七年。
直到现在的“十年了，他们凭什么还不给你评职称？”
“那不是我起步低，学历不够高吗？”林严声音低沉，透出无奈。
“怎么了？嫌你学历不够高，当初别要你啊，别一到关键时候把你当狗使唤。这个暑假，你说有多少人要让你代班的？你倒好，从来不知道拒绝。”
陈琴一般不发脾气，但一旦发起脾气来，就不会只是小打小闹。而十年夫妻，林严自然知道自己妻子的脾气，他不会和她硬碰硬。
“都是同事，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他们就是欺负你老实....”
江束止听到陈琴嘤嘤的哭泣声，捂紧了耳朵。
陈琴和林严吵架很少避讳他，事实上他们也很少大吵。令江束止印象最深刻的是三个月钱——因为他。
林严的性子温温吞吞，陈琴是个心胸广大的人。但是再广大的心胸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和家人被伤害。
“小止。”林严走进来，江束止抬起头。
“爸。”
“看书呢？”林严站到他的身边。
“嗯。”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爸爸妈妈吵架你别放进心里。”
“没有。”江束止重新将目光放到桌面的练习册上。
林严看了看江束止桌上的奥数书，表情欣慰，拍拍江束止的肩膀。
“好好学，你以后长大了肯定比爸爸有出息。”
把一个成人的梦想放在一个稚嫩的肩膀上是什么感觉？江束止觉得，自从上了小学，他的童年也就随之灭亡了。
五年级下，老师让他们以《我的未来》为题写篇作文，江束止没写。
因为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又或者说，他厌恶去想象他不想要的未来。
未：字典上是不，没有的意思，怎么和来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期待的以后，盼望的未来了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
陈琴和林严吵架给江束止带来了一些好处，陈琴连着好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所以没再提起“哥哥”必须照顾“妹妹”，男生必须照顾女生，出门靠邻居这类的话。
江束止落得了几天清闲的时间。
他故意不把窗户打开，故意不去想窗外有什么。
他的生活很单调，睡觉，看书，偶尔散步去新华书店待半天，居然碰到了班上的同学。
也对，放假前他就听他们说，暑假的时候，爸爸妈妈要带他们去旅游。有去北京天安门的，有去杭州西湖的，还有去云南大理的。
总之，假期就是用来飞行的。
那样的生活，江束止做梦的时候偶尔会梦到。
不过，他们家没那个条件，而他的父母也没时间。
这天，江束止刚从书店看书回来，就被满头大汗的陈琴抓住。
“小止，快....快去找找，贝贝不见了。”
“不见了？”江束止不确定他听到的意思和他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
“是啊。失踪三个多小时了。”
失踪？江束止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把书包塞给陈琴。“我去找！”
* * * * * *
憋了几天没出去活动，林贝贝全身痒痒。
她给李秀清留了字条，偷偷跑了出去。为什么是偷偷？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李秀清，更不想主动和她说话。
或许，还有一点点故意吧，说不清。
林贝贝是有分寸的，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画了张地图。从哪左转，从哪右转。哪里有标志性的区分物。
虽然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对于经常在错综复杂的庄稼地里行走自如的人来说，找路，小菜一碟。
林贝贝一边逛一边想，这里和他们的村子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们村子里大多是黄土土坯房，或者是红砖平房，而且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有根粗粗大大的烟囱。
每到傍晚，村子里的狗叫声，从烟囱里升腾出来的饭菜香味，和仿佛来自蓬莱仙境的烟雾，被绿油油的庄稼菜地和紫霞仙子织的锦缎般的天空浓墨渲染，那是最美的画面。
而这里....
楼房林立，绿树成荫，清湖环绕。虽然也很美，却远不及她的小村庄。这里，少了烟火，更少了熟悉的，归属的感觉。
林贝贝晃晃荡荡来到了一处小公园。公园不大，里面只一个沙坑，几张靠椅。
她顺着小路往里面走，突然眼前一亮。
林贝贝愣了几秒钟，几乎尖叫着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它。
没想到啊，没想到。
在陌生的南方，竟然能看到让她熟悉感动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遥远又熟悉的家乡。
林贝贝紧紧抱住梧桐树，也不管那树干上有没有蚂蚁或毛毛虫。
从天而降的喜悦让她忽略一切。
这棵梧桐树比家里的那棵稍微细了一些。林贝贝抬起头来往上看，一样的叶子，团扇一般大的叶片。
密密层层地铺着，不留一点儿缝隙，依旧如同一把可以包裹着倚靠之人的喜怒哀乐，红绿光阴的大伞。
林贝贝左右瞧了瞧，这个时间，公园里没有什么人。
她敏捷地跃起，用两条腿盘住梧桐树的树干，灵巧地往上爬，一直爬到她觉得可以的高度，才寻了根结实的叉枝。
北方人对方向感是很敏感的。比如说，他们常说，出门往北拐。而南方人则不同，南方人喜欢说出门左拐。
北方人分东南西北，南方人分左右。
林贝贝轻易地找到了北方，她站在叉枝上遥望。
她无心近处的风景，只一心一意地眺望远方。
她想，或许，那隐在天际线里的某个小黑点里，有她的爷爷奶奶，有张妍，有望乡小学......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时间并不是那么难熬了。
总归，过了这短暂的几十天，奶奶就会把她接回去的。
林贝贝深吸一口从北方吹来的风，仿佛她思念的人就在身边。
* * * * * *
江束止一路小跑，凡是遇见胖胖的高高的女生他就看上一眼。
这个不是。
那个也不是！
虽然他没怎么正眼看过林贝贝，但是现在，他一看到一张陌生的人脸，脑中自然而然地快速跳出林贝贝清晰的五官和他们对比。
江束止想，这得归功于他超强的记忆力。
就这样一路跑到小公园里，日头越来越毒，水泥路的热气熏得人难受。
江束止的衣服全被汗湿了，在弯腰喘气的时候，他瞥见了那棵榕树。
这附近没什么阴凉的地方，除了那里。
江束止打算到榕树下凉快两分钟再继续找。
梧桐庇荫，没了太阳的直射，江束止终于好受了点。
不知道林贝贝现在回来了没有？他猜。
江束止站在这阴凉之地有些不安心，毕竟，有一个人的安全还未卜。
这个瞬间，江束止特别后悔不应该对林贝贝那样冷漠，就像陈琴说的，人家女孩从北方到南方来，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帮忙照顾一下怎么了？
干嘛非矫情地分出楚河汉界。
想到这，江束止的想法又离奇了。林贝贝该不会是因为他才离家出走的吧？
上次她主动说和他做朋友他没回应，后来在动物园还嘲笑她是巨大的猴子，这几天他也没搭理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要成为花季少女失踪的第一个刽子手？道德的罪人？
江束止正天马行空地瞎想，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内疚。
树上不知是什么细细末末的尘土突然呈一大片一大片之势往下掉，有被虫蛀的烂叶，有失去了生命力的残枝……
江束止一面拍着脑袋上的脏东西，一面咳嗽着往前跑。
跑了两步，他转身好奇地往树上看，刚刚他明明听到了树枝被剧烈摇动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江束止正暗地里找原因，一个沾满树叶和蜘蛛网的脑袋从梧桐树的树叶丛里钻出来。
“你好，我是林贝贝！”
江束止瞪大了眼睛，林贝贝？失踪的花季少女？
“林贝贝，你别动，我上来救你。”
林贝贝被江束止逗乐了。“你救我？什么意思？”
“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跑树上去了？”两人一个比一个糊涂，江束止从来没想过有女生会喜欢在树上蹲在。
“唉...江束止，你们南方的梧桐树怎么那么脏啊？是不是从来没有人爬过？我们北方的可干净了，我和我同学每天下课了都去树上玩。”林贝贝完全不顾形象，吐掉满嘴的尘土，没理会江束止刚刚的问题，继续执着地清扫树上的蜘蛛网了枯枝败叶！
“林贝贝你下来！”江束止望着树上的林贝贝，语气冷冰冰的，不过林贝贝并不在意，他就是块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
风吹起江束止额前的碎发，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道光，似书中的白鹤仙童。脸上仿佛被敷上一层珍珠凝脂，左右各染了团朝霞，清瘦的身材平添了文艺的气息。
“干嘛？我还没玩够！”林贝贝抱住树枝不愿意下去。
“你没玩够？”江束止被林贝贝的没心没肺气得要爆炸。她居然说她没玩够，她知不知道有些人已经被她的失踪吓得丢了三魂七魄了？
她知不知道他这一路跑过来有多着急？
她知不知道刚才他有多后悔？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顽劣的女孩？
“我再说一次，你下来！马上！”
真生气了？林贝贝见江束止的样子和从前的生气不尽相同，她连忙从树上下来。
“怎么了？”
“跟我回去！”江束止抓住林贝贝的手腕，大步往前带。
“回去就回去，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林贝贝试着挣脱。
“我不想跟你好好说话！”
她到底怎么得罪这尊活佛了？也不给她个理由就对她乱发脾气。
理由？回家？
江束止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那么迫切地要拉她回家？
难道是？
她的纸条，那个人没看见？
江束止气鼓鼓地拉着罪犯回去伏法，罪犯突然挣脱了他的禁锢，还用力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口头丢给他一封挑战书。
“唉，江束止，你猜，一个高个子女生和一个矮个子男生，谁跑得快？”
“林贝贝……”整个公园都被江束止的声音环绕。
这个世界上，能把清俊的佛系少年江束止气到跳脚的人能有几个？
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寻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