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揽月》枫月舞

9、下山

　　第二日，祁孤月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寻常的衣服，然后去观里借了辆两轮牛车。好在师兄弟们够仗义，提前准备好了牛车，拴在后门。
　　祁孤月驾着牛车，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屋，取了那两包袱的钱财。
　　“板蓝根，看好家，回头给你带好吃的。”祁孤月嘱咐了嘱咐那只秃毛黑狗。
　　狐十一迈着小短腿儿，从房间里跑出来，“你这就打算下山了？至于用牛车吗？”
　　一想到怀里那张列着长长名单的纸，祁孤月想哭的心都有了，这群没良心的。
　　“我也去！”狐十一跳到她的肩膀上，“好久都没有去人间看看了。”
　　祁孤月登时打了个哆嗦，“你踩到我头发了，去车上坐好！”
　　“还不是因为你没梳好头……”狐十一数落着，接着跳到了牛车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身子趴下。
　　祁孤月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赶着牛车下山了。

　　距离天权最近的大一些的市镇是平川，相传千年前，曾有王朝在此建都，时名平都，但是很快，王朝就覆灭了。当时有高人说，此地地浅气薄，担不起一朝之都的分量，所以后来就改名平川。
　　现在的平川虽然依旧地质贫瘠，农业落后，但是商业极为发达，又是个交通要地，所以发展成一个颇为繁华的市镇。
　　狐十一看着街上的人与景，弯弯的眼睛里透出惊喜，“原来人间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不是狐妖吗？没来人间玩过？”祁孤月缓缓地驾着牛车，边说道，“传奇话本里说的，狐妖最喜欢混迹在人群之中了。”勾引男男女女，这后一句她憋着没说出来。
　　“也不都是这样的。”狐十一伸了个懒腰，“我多数时候都是在闭关修炼，很少来人间玩儿的。虽然我在家中排行十一，但是修为已经比好几个兄长都要高了，所以历劫也比他们早。说起来……那几个修为还不如我的兄长确实挺爱在人间玩儿的……”
　　所以绕了这么一圈，你其实就是想表扬自己是吗？说好听点是闭关修炼，但说白了，不就是家里蹲吗……祁孤月腹诽着。
　　狐十一突然一道眼锋射过来，“你刚刚是不是有鄙视我？”
　　“怎么会！”祁孤月违心地摆摆手，心里却在想，果然野生动物的感觉就是敏锐……

　　终于，到了书馆的门口，祁孤月找地方栓好了牛车，扛着那两包袱的银子铜钱就进去了。
　　“华新书馆啊……”狐十一跳下车，“上次我进华新书馆还是两百多年前，没想这书馆不仅保留到现在，还变得这么豪华了……”
　　华新书馆是陆上最大的书馆，历史悠久，相传已经开了三百多年，原本只是个小书摊，但是后来越开越大，近百年来还在各地开了不少分店，除了卖书租书之外，他们也推出自己编辑的书籍册子，比如《丽姝》和《艳闻》等，除此，他们还招揽有才之士编写各类题材的话本艳本，来满足不同读者的需求。
　　位于平川的华新书馆是分店之一，在众多分店中并不属于重点店铺，但是即使这样，也依然规模惊人，仅仅一家书馆，就占了小半条街，从藏书数量来看，完虐他们观里的藏书阁。
　　书馆里不仅藏书丰富，还有茶室雅座，可以在馆里边品茶边看书，不过这是要额外收钱的。
　　祁孤月扛着那两包袱钱财，直奔柜台。
　　“哟，祁大师，您又来了。”掌柜的见到她，很是热情。
　　“咳咳，在这里就不要叫我大师了……”祁孤月赶忙把怀里的那张清单摸出来，“还劳烦掌柜的帮我看看，这些册子话本还有吗？”
　　掌柜的知道祁孤月是天权的人，虽然并不算是什么大主顾，但是能和天权这样的名门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好处的，于是不敢怠慢，接过清单，仔细地看起来。
　　狐十一咬了咬她的裤腿儿，“我去里面看一看。”
　　祁孤月立刻低头，对他低声道，“老实待着，就你现在这样，若是一个不小心，一脚就被人踩扁了。”
　　狐十一抖了抖毛，刚要说什么，那掌柜的就开口了，“这些书都有现货，我现在给你去取。另外，这些钱付了书钱押金之后还略有剩余……”
　　师兄弟都很讲义气，每次托她办事，通常都会多给一点添头儿，而她又不是个能存得下钱的人。
　　“那就……按老规矩，我也借两本？”祁孤月挑了挑眉。
　　掌柜的立刻眉开眼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霸道师兄爱上我》出第二辑了，昨天刚来的新货，还没上柜，专程给您留着呢，还有《帅气狐仙与我的二三事》，《公子不要啊》，《少爷，到床上来》……”
　　祁孤月兴奋地一握拳，“我都要了！都要了！”说完就眼巴巴地跟着掌柜的拿书去了。
　　狐十一被晾在原地，两眼发懵。
　　“喂，道姑！小道姑！”狐十一压低声音叫了两声，奈何某人已经完全被艳本所吸引了，根本没听到。
　　这时，一个小姑娘路过，看到趴在地上的狐十一，忽闪着大眼睛，拉拉母亲的袖子，指了指狐十一，“娘亲，我要这个圆滚滚的白团子！”
　　狐十一被吓得瞬间炸起了毛，想起了那个张家的熊孩子，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地窜出去了。
　　两百多年没来人世了，没想到现在的孩子都变得这么可怕了……
　　狐十一一路窜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小道姑说的有道理，现在的他和一只普通的狐狸幼崽没什么区别，别说是妖了，就算是普通的人都能轻易把他干掉，这也是他一直都没离开那小道姑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还在考虑吃了那小道姑的事。
　　这几日，他偶然间发现，那小道姑不仅自身灵气充沛，而且周边之物经过她之手，灵气都甚于从前，比如她种出的菜，她养的鸡，都远胜于寻常之物。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连带着他都恢复了些许灵力。
　　直接吃了那小道姑自然是最快的办法，但是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妥，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犹豫，暂时也没再找机会下嘴，而看那个小道姑的态度，似乎对他也有些防备。
　　“娘亲娘亲，这个字念什么？”一个小姑娘指着书上的字问母亲。
　　那妇人看了一眼，温和地回答道：“念‘卵’。”
　　“卵？”小姑娘歪着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卵是什么？”
　　“就是鸡蛋的意思。”
　　“那……杀鸡取……卵，就是杀了鸡，然后再拿鸡蛋的意思吗？”
　　妇人温柔地拿过书来解释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个人，他有只能下金蛋的鸡，但是这个人呢，贪得无厌，觉得每天一个金蛋太慢了，所以他就把鸡杀了，以为能把今后的金蛋都取出来，结果呢，自然是一个金蛋都没有。”
　　“那他顶多就只能炖一锅鸡汤啦~”小姑娘俏皮地回答，“所以有的时候不能太贪婪，对不对？”
　　狐十一在一旁听着，虽说他也知道杀鸡取卵这个词，但就是没想到，而此时听了这对母女的话，霎时间茅塞顿开。
　　对啊！那个小道姑还小，完全还可以再养一养，等养得再大一些，没有什么价值了，再吃也不迟。
　　“原来你在这里啊！”祁孤月一转身发现狐十一不见了，找了大半个书馆，才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你办完事了？”狐十一跳到她的肩膀上，顿时感觉到对方肌肉一阵紧张，“放心，我不会咬你的，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祁孤月差点泪奔，“真的么？真的么？吓得我这几个晚上都没睡沉，看来讲小话本还是很管用的！”
　　狐十一嫌弃地别开脸，“再哭就更丑了……”心里却在想，先打掉你的戒心再说，往后的事，慢慢来……
　　祁孤月激动地点头，心里却暗暗地欢呼，她的狐狸皮袄终于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