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折 静女其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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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桃花如雨，芳菲既尽。
一生，一念，一幻梦而已。
红尘千丈，人心冷暖，一朝看透。
第一折静女其姝
杭州城里新来了个说书的，素日常在繁香楼下的茶馆里歇脚，一歇就是大半天，一壶清茶，一柄折扇，古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他都能说得活灵活现，那真叫一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有人不愿听这些，让他侃侃而谈繁香楼里的名妓，还有人让他算命，说书人从善如流，仿佛这大千世界无不在他掌握之中。
“咱今天说说那先朝的美人杨贵妃……”这一日说书人照例摇着折扇开腔道。
“谁愿意听你个穷说书的叽叽歪歪，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茶馆里已经有人起了哄，“要讲，你讲讲咱杭州城那些出了名的美人！”
“对！那才叫活色生香！”
有人拆台，说书人也不恼，悠悠地晃着折扇，思忖一会，便又行云流水地跟诸位听众侃开了，“你们就瞧好罢！这杭州城自古便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更是后妃辈出之地。其一，这独孤将军府上的大小姐，贤淑聪慧，未出阁便有盛名，皇太后金口钦点她进宫选秀，皇上也恩宠优厚，现在可是金枝玉叶的皇贵妃娘娘！”说书人假模假式地作了个揖，“其二是那慕容郡主，才情那是没话说，其三，还有秦家银楼的秦小姐，杭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这帮没见识的，这偌大的杭州，真正的美人，可是一个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女子！前面那什么秦家小姐，跟这位姑娘一比，那是给她提鞋也不配！”
说书人口气极大，人群开始躁动：“哪家的姑娘，竟貌美到这个地步！”
说书人得意极了，不急不缓地说：“苏杭一带，多出瓷器丝绸，绫罗绸缎，自是出自独孤府的绸缎庄，而这瓷器，却是哪家制得最好？”
已有人不假思索道：“城南苏府！”
“不假，不假。苏府是制瓷的翘楚，府上每年出的那十几件青花瓷器，都是不世之宝。可这青花也好，甜白釉也好，可不是出自笨拙的雇工之手，这些瓷器，全是苏府的大小姐一手上釉制成的。”说书的颇有得色，“这苏大小姐名青瓷，制瓷手艺好，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人称‘瓷美人’！”
一个小厮赶马经过：“什么苏大小姐，怎么也没听过！我却只知苏府有个名为菡萏的二小姐！”
捧了胭脂的青楼女子笑道：“那苏青瓷，奴家却是见过。只是日日以薄纱覆面，教人看不清真容。可苏府的二夫人王氏说，苏青瓷是生了一对极美的眼眸，可却有满腮的麻印，又是豁嘴，才覆了纱不教人看的。”
人群愈发不依不饶：“明明是不能见人的丑姑娘嘛！”
“江湖骗子！”
“我？我可是半仙，怎会骗你们？那苏大小姐并非二夫人所出，被二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会毁她名声。可青瓷姑娘却是真真的一个美人儿，你们可知为何都称她为瓷美人么？”说书人辩解道。
一时无人答话，说书人悠悠道：“你们可知，为何都称她为瓷美人？不瞒您们说，这苏大小姐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皮肤白得，就跟那雪瓷似的！我且听她的乳母赵姨娘说呀，苏大小姐那皓雪似的玉腕上，纹上青花的纹理，就跟那瓷娃娃一般模样！”
说书人口中的苏青瓷活色生香，妙丽无双。不禁让在场未娶亲的青年人心驰神往，遐思不已。恨不得现在遣媒婆去苏府说亲。
“这苏大小姐绝色无双，又是苏府正室夫人所生，苏大人苏夫人当珍珠养着的，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说书的一合折扇，“这苏青瓷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她的闺中秘事也只有苏夫人和赵奶娘知道了，诸位，欲知后事如何，明日余某再跟您细细道来！”
语罢，余半仙将盏内剩下的清茶一饮而尽，拎起包袱，拂袖潇洒离去。
店小二追出门外：“喂，你茶钱还没给呢！”
“小姐，您听，茶馆里那个余半仙又在说您呢！”侍女杜若耳朵尖，忙道，“小姐可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一个穷说书的，哪怕说出花儿来也配不上您！”
苏青瓷不置可否地笑笑：“余先生学贯古今，能说会道，这般抬举，实在是我高攀了呢。”她抱着颜料罐在街上匆匆忙忙走着，“杜若，别落在后面，回去晚了，二夫人又要生气了。”侍女杜若想起那二夫人的火爆脾气，一噤，忙紧赶几步。
那余半仙有一件事没说准，苏青瓷虽是苏府嫡女，可苏府一应大小事务，都由侧室王氏料理，正室何氏性子胆小怯懦，根本插不上手，如此，王氏所生的次女苏菡萏，幼子苏达却成了苏老爷的掌上明珠。
“二夫人也真是过分，您明明是大小姐，她却让您来买染料，抛头露面，她对二小姐从未这么使唤过。”杜若忿忿道。
苏青瓷面上波澜不惊，心中亦被她说中了愁事。生母不受宠，父亲的侧室对自己百般羞辱，幼妹幼弟比她更能承欢膝下，愈发比得她黯淡下去。
要赶快回去呢，别在外面久了让人看笑话。
“小姐，您小心——”杜若突然焦急地喊道。
苏青瓷猛一抬头，却发现对面一辆马车急急地冲她驶来，躲闪不及，苏青瓷整个人被先翻出去，颜料罐被打碎了，五颜六色的染料染花了她原本一色清淡的襦裙。
杜若又气又心疼，责问车夫：“你怎么回事！把我们家小姐伤着了，我要你好看！”
车夫也不甘示弱，正要与杜若理论，一只洁白纤细的手掀开了布帘，一声轻飘飘的关切盈盈入耳，那个男子的声音却是极低柔：“姑娘，不要紧吧？”
话音未落，那男子已经下了马车，一袭水色霞纹长袍，尽管面色苍白，仍显请贵动人，“真是对不住了，我家车夫不懂事，冲撞了你，把你的裙子都染脏了。”
“没事。”苏青瓷扶着杜若的手站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男子回头责备车夫：“快去西边那家染坊买新的颜料赔给这位小姐。“
马车夫答应了一声，忙飞跑着去了。
男子复展颜而笑：“今日是我失礼了，我叫独孤翊，弄脏小姐的裙子，刚好家妹从织娘那里订制的衣裳由我去取来，便拿这件来抵罢。小姐若不满意，随时都可以去画苑找我赔偿。“
独孤翊不多时从马车上取来一件桃红洒金的织物交给青瓷，而买颜料的车夫亦赶了回来，主仆两人再三道歉，送青瓷和杜若离开。
而青瓷，自从接过衣裙之后就不敢再看他一眼，匆匆忙忙饱了锦缎，也不顾身后杜若是否跟得上，逃也似的跑开了。
那一日，我遇见了你。
在疏雨春风里，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在茫茫的人海里。
仿佛时间也因你静止了，街上的人没有表情，动作也凝住了，最后连颜色都渐渐淡去。你的身后，一张宁静邈远的水墨画缓缓铺展开来。
就在那时，心念一动，覆水难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折 静女其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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