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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自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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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碎叶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昏迷了一夜,至今未醒。笙陌守在他的身边,用湿布轻轻擦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伤口。
当笙陌出去换水时,刚好听到管家对着墙念念叨叨地说:“少爷最爱惜的便是他这一张脸了,如今,却....唉..”笙陌听后走到管家面前,说:“可否将府中所有铜镜都撤掉?”管家点头。
而笙陌则尽快换水,回到他的身边,拿出自己到杀手阁中打斗完后,顺来的各种珍贵药品,拿起瓶身呈波浪状,十分有设计的美感的药瓶,医术记载有愈合去腐生肌之功效。用指尖沾上一点,轻轻涂到翰碎叶的脸上,可不管动作再轻柔,终是有痛感的,翰碎叶醒来后,入眼便是笙陌坐在自己的床头,给自己擦药的情景,若忽略这痛苦,倒也是极其如画的景。
略带冰凉的指尖抚过眉间,抹上清凉的药膏,缓解了一些痛感,而翰碎叶摆手希望坐起身,笙陌忙搀扶垫下靠枕,左肩因为要打绷带,除了下面穿的一条亵裤。身未着寸缕。就起身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绷带上却又荫出殷红鲜血。翰碎叶皱了皱眉,却像又想起什么一样,用手抹上自己的脸,而这时,笙陌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翰碎叶用手描摹着伤口的形状,苦笑着说:“我这张脸,可是毁了?笙陌,帮我拿面铜镜来。”笙陌没有动,僵了以后,笙陌又涂了一些膏药,翰碎叶不语。涂完药后,笙陌看了看左肩上泛血的绷带,从木桌上拿起新的绷带,俯身到他面前,将绷带解开,那温热的呼吸,近的连那精壮的胸膛,都似乎要化开。手指也有意无意地挑逗着他的身子,翰碎叶本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这一来,倒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他拒绝性的轻轻推了推,其实,不是他不想要,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笙陌便也安生地为他换下了绷带。
许久,翰碎叶说:“我的仆人,帮我穿上衣服吧。”笙陌一言不发地拿来他的衣服,一件件的替他穿好。翰碎叶不禁莞尔:“不是因为我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了吧?”笙陌抬头盯着翰碎叶,幽深的眸子,像黑曜石一般,像是要如黑洞一般吸住翰碎叶,“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便依君所愿。”笙陌思绪不安,快要跳出口中的话,却理智得控制住了冲动。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难道只是因为他给了我关心?给了我自由?给了我信任?救了我性命?为我受了伤?为我失去珍爱的面容...回忆中的点点滴滴的相处像海水一般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想从眼中溜出。笙陌不敢再去想了,因为到现在,他才发现,翰碎叶给了他太多太多之前所没有的东西,自己也欠下了数不清的账,甚至,自己还要杀了他?
翰碎叶看着笙陌失神,也没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盯着笙陌的眼睛,纤长的手指又不觉摩挲着那道伤疤。
笙陌回神,看到翰碎叶的动作,马上明白了,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情愫全部掩去。笙陌眼中倒映的影子,翰碎叶已经大概清楚自己的容颜了。
“我们去翰墨轩转一转吧?一直呆在屋里,也真是不舒服。刚好,看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翰碎叶说着。笙陌思索一会儿,便点头答应。考虑到翰碎叶的伤笙陌吩咐管家准备一辆马车,上车后,两个人坐在车厢内,相对无言。
马车行驶一段后,到了繁华地段,拥挤的人群导致马车行驶缓慢,翰碎叶说:“我自己下车走段路吧。”笙陌没说话,走到车门前,帮他掀开帘子,待翰碎叶下去后,默默从带上从车上取出的黑纱斗笠。刚一下车,街上便攘攘有人小声议论。这些人本都是安安生生的平民,处于和平盛世,从未见过伤残如此之重之人,有嗤之以鼻挥挥袖子转走的;有轻轻绕过,不愿沾染一点气息;有悄悄瞟过来藏不住的好奇目光。
“真是一堆烦人的人,”笙陌不耐烦得说,转身快步走到翰碎叶面前,为他戴上那个斗笠,从怀中拿出几把飞刀,向周围盯着看的人飞去,“安生走自己的路,别乱瞅!”,笙陌借着整理翰碎叶斗笠的契机,顺道捂着翰碎叶的耳朵,用着明显压低声音,但却有着既有力的威慑力,向周围的人说。
被那些飞刀划掉一缕头发的人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哪经得起这轻吼,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而笙陌吓唬完他们后,自己也顶上了斗笠,搀扶着翰碎叶离去。
两个人总算是到达了翰墨轩,沈君佛看到笙陌和翰碎叶,走下来迎接,又为翰碎叶点了一盏清茶好生安顿。放出一袋银子,说:“这三天的翰墨轩,我包场了,谁也不许再进来。”
笙陌随着沈君佛,去布置卧房。当然,是笙陌自己要求去的,翰碎叶正沉浸在自己被毁容颜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点头。
沈君佛将笙陌拉到他的屋子里,质问道:“你竟敢独自一个再进来翰墨轩?哦,不对,还带着一个伤残人士。主上若是知晓你私自屠杀自己人4名,盗走无数珍贵药物,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像现在这般放肆?”
笙陌却回一句:“你不会让主上知道的。”
沈君佛一时语塞,良久,才又开口“你的时间不多了,距离毒性发作,只剩三天左右了。主上已对你心存怀疑,你的药,主上说,当你将翰碎叶首级呈上之时,限时药自会交付与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我自有安排,你不要插手。”
“三天之内,我定然不会插手。”
在翰墨轩中的杀手,每个人都会被迫服下一颗毒药,每三个月发作一次,如万蚁噬心,如凌迟伤刀,只要尝过一次这痛苦,便终身难忘。
对于背叛翰墨轩的杀手,只要主上知晓,变会马上毒发,将杀手囚禁于极寒牢笼之中,手脚皆被寒铁束缚,毒性发作之际,痛苦的不得自杀,不得解脱,直至活活痛苦致死。死后,弃与乱葬岗,秃鹫食之。
“笙陌,希望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选择。”沈君佛说。笙陌转身,也不知是否将这话放在心上,更不知,如何是后悔的选择。
翰碎叶奢华之极地挥霍着钱财,一来歌舞不觉,酒肉词林,当然,无心观舞,无意于食,笙陌就这样默默陪着他。
晚上,翰碎叶遣散所有的人,一扫下午的颓废,笑吟吟地,为笙陌斟上一杯酒,让笙陌喝下。“你当时是这里的花旦,应该舞得比那些人好吧,你可愿,今夜只为我舞一曲?”
笙陌点点头,进屋换上华服,画上彩妆,着装完毕后,想了想,往腰中别了一把短刀。
“《春江花月夜》一曲,送与挚友。”奏乐响起,乐声围绕在耳畔,从喧嚣和冗杂之中带出,带到一片静土。
笙陌一舞,惊艳了翰碎叶,这舞讲究仪态优雅,舞步轻快,舞感要美。青丝与凤衣裙角在微醺的夜色中微弱却依旧温暖的风中飘散,仿佛全世界都投入到韵律中。似乎听到了时间断裂的声音,因你的舞动,你像一只悲傲的鹰,时而旋转着轻盈的身子,时而启齿,似燕语细唱。
他从未想过一向素净如玉的笙陌竟能如此美貌,那上挑的丹凤眼中饱含风情,却似无情。
一曲舞毕,翰碎叶命乐队旁人都退下,却缓缓道出:“你真得好美,可惜,我这张脸,只怕再也无良缘了。”笙陌缓缓向翰碎叶走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另一只手,却措不及防在他颈部上一指点了穴,翰碎叶瞬间惊愕,沈君佛则一直在二楼,观察着笙陌。
“刚刚那曲春江花月夜,笙陌从未在人面前舞过。翰碎叶,你到底影响了笙陌多少?笙陌总算是要出手了吗?”沈君佛暗自思索。
笙陌从腰间抽出那把短刀,正对着翰碎叶,翰碎叶身后有一面铜镜,用刀子在翰碎叶脸上比划着,虽然翰碎叶被点穴不能行动,但并未封着哑穴,甚至,他想冲破这个普通人点的穴道是毫无问题。但,他不想这么做。
忽然,笙陌举起刀子向自己脸上划去,鲜血娟娟流下,为精美的脸上平添一丝妖异。
“你在干什么!”翰碎叶叫出声来。
嘶——还真有些疼,笙陌想着,沈君佛立刻从二楼跳下,翰碎叶正试着冲破穴道,没料到,这点的穴位极有力道,冲破竟是要废点精力。
此时,笙陌又拿起了刀子,向自己左肩刺去,沈君佛飞快地奔到笙陌身边拉住他的手,“你疯了吗?!”夺下刀子,向里屋奔去拿药。临走,还威胁说:“你这条命,我不许你轻易践踏。”笙陌倒像什么也没听见,只是向翰碎叶走去,捧起他的脸,说:“再无良缘,没关系,我做你的孽缘,可好?”翰碎叶只是心疼地看着笙陌,心中思绪起伏,却不语。
“我现在脸也毁了,和你一样了,你喜男色,恰如你所要,我也是男子,我愿意陪着你渡过你的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只有三天了啊...
俯下身子,抱住翰碎叶,解了穴。翰碎叶加紧了拥抱,生怕身边这个人儿离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觉得我喜男色,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只是喜欢你。这并非孽缘,才真是我的良缘。”
沈君佛拿完药回来,微微的月光正好映出了它们相拥的身影,蝉声也轻轻的作响,似是为这缠绵之美吹笛伴乐。恍惚像等待一次次轮回中,瞬间的邂逅,只为这一景。
他心中莫名产生一种妒忌之情。
走上前去,冷冷地补说道:“你就让笙陌流着血和你抱着?放开他。我要帮他上药。”
翰碎叶尴尬地笑了笑,笙陌却邹了邹眉。什么时候沈君佛也这么多管闲事了?之前各种杀手受伤何等惨重,怎么没见他来管一下。
翰碎叶走过去将药拿过来说:“敷药就有我代劳了,至于银子,你只管到那绀青色钱袋拿去便是。”
沈君佛万分不是滋味地走到笙陌身边,俯下轻语:“不要忘了你的任务。”笙陌忿忿地说:“说好的三天之内不会干扰。”这..话我没法接啊..沈君佛差点被气得吐血三尺。
沈君佛走后,翰碎叶拿着湿毛巾,轻轻擦拭着笙陌的脸,“你怎么那么傻呢?”
这句话甚是熟悉,原来是笙陌说过,现在却是翰碎叶问回来了。
“说得似乎你不傻?”
“你会点穴吗?还蛮专业的呢。”“有一些事情,几天后,我会把所有对你隐藏的事都告知于你。但请你相信我,我会真的对你好。”说着,就在一瞬间,似乎要夺取对方呼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
“进展还要再快一些,快没时间了。”笙陌暗暗想着。翰碎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一时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笙陌已停止。翰碎叶呆呆地看着他,等缓过神来 ,倏地,右手掌猛地托住笙陌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被人控住身体,这还真是头一遭。
这个绵长温柔的吻,唇落于他的额头,眼睛,鼻尖,所有的心思淹没在这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舌尖微微地挑逗着,直到笙陌有些气喘,贪婪地攫取着最后属于她的气息。
翰碎叶温柔地看着他,在额头上又印上一吻,说:“在你愿意告诉我之前,我不会再过问你,时间不早了呢,你在这边休息下,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晚上,笙陌和翰碎叶,都似乎各有心事,辗转反侧,失了眠的夜,是最纯粹的安静。笙陌起身,伏案写信,关于他自己真正的身份。而隔壁的翰碎叶呢?身旁摆着玉石料,正在认真绘制着,心中的两张玉面具。绘制完毕,叫来随从,吩咐其快马加鞭地送到最好的面具师傅手中,连夜赶出,天明前送来。
天明,雪霁初晴,梅香幽幽,翰碎叶在笙陌房外等着他。笙陌一推开门,还未来得及看到他脸庞,转身,被翰碎叶捂住她的双眼,感受到一片冰凉,不知是何物。
正在笙陌疑惑之时,翰碎叶又跟个孩子似得,脚步欢快进屋中,拿出一面铜镜:“这两张面具,是我亲手绘制,你可还喜欢?”
这月牙白色的玉面上,雕刻着精美,繁琐中透着极简的花纹,只有小半张面积,正好遮去那道疤,倒是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笙陌微微触摸,质地手感也是极好的,不喜于言表,淡淡地嗯了一下。
听着翰碎叶继续说下去:“这张面具由天山冰矿打造而成,对恢复伤口有奇效,再覆上一层天蚕丝,天蚕丝触感冰凉,比丝绸更胜一筹。上面的花纹,则是我在古书上学得的一种象形图,等我脱离这宦海,闲云野鹤之时,我带你回谷,再教你这些。”翰碎叶描绘着以后美好生活的蓝图,殊不知,在一旁听着的笙陌心中一惊是万般酸味。
笙陌说:“翰碎叶,你可会丹青?”翰碎叶答:“学过,应该不错。”“那你帮我画一幅我的丹青像,可好?”“当然可以。”
笙陌和翰碎叶一起走到画室,笙陌坐到榻上,翰碎叶开始细细描摹。
“笙陌,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画一张丹青像啊?”
三天后,你我生死不复相见,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笙陌心想,却言:“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美人之容,自是甚好。”
“我觉得,沈君佛似是待你有所不同的。”翰碎叶隐隐点破。
“嗯,可能因为我是当红花旦吧。”
当然,他自己心中也是有一些察觉的,可若现在点破,就什么都不是了,因为我心里只能有一个人。
“笙陌,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若真让你被别人拐了去,我可怎么办啊。”翰碎叶打趣说。
一天时间就在闲聊和绘画中度过了。当翰碎叶拿着那副丹青走到笙陌面前时,笙陌只从那副画,就可以看出画者对画中人的用心,每一笔都透出神韵,但眉宇间却有消不掉的忧愁。
“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将画添补一些。贵安。”翰碎叶将画拿过,将笙陌送去他屋。
待翰碎叶走后不久,沈君佛便从房顶上跳下,进入笙陌屋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笙陌,眼中露出遮不住的倦意。
“笙陌,你的决定是什么?”
“救他。”
“你错了!”沈君佛声音一下提高不少。“你要知道背叛主上的下场是什么,单凭你这一句话,我就可以拿掉你的命。”
“你不会的。”笙陌淡定地说。
“不,我会!”沈君佛从垂胡袖中拿出一个哨骨,吹出一串音律,笙陌立刻疼得蹲了下去,用手抱住头,冷汗冒出,却依然一声不吭。
沈君佛走上前,轻轻抱住笙陌,笙陌却挣扎着想要走开,可是,他做不到。“我说过,你这条命,我不许你轻易践踏。”笙陌却是被万蚁噬心,凌迟之苦所困之际,竟想要改变自己的选择了吗?沈君佛对他的情,他到底领会多少,却都不知。
一会儿,沈君拂又吹了一串不一样的音律,那疼痛总算渐渐褪去,笙陌却是昏厥过去,沈君佛接住了他,看着他那冷汗,嘴唇都被咬得发白,甚至微微渗出血丝,叹了口气,用手巾替他擦了擦那满头汗珠,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取出来时就准备好的各种药材,用在笙陌身上,“希望你尝过这次痛苦后,就不要再傻了。”沈君拂
晨曦,微光。笙陌醒来,只觉得头有些沉,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痛。即使沈君拂这样告诉他,但他,仍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
主上和沈君佛那边,应该是要有所行动了,自己得行动快些了。想完,便提起笔,将要给翰碎叶的信写完,小心翼翼地将它合起。推开门,想要去找翰碎叶。一出门,便看见,一脸疲惫的沈君佛。沈君佛看就笙陌,只得苦涩的笑。
“你还是不改变决定吗?也罢,主上已经开始行动,他是活不长了。还有什么话,快去和他说吧,了解你的心愿,也好,也好。”说着,便走开了。
笙陌却是非常担心翰碎叶,一路飞奔到翰碎叶身边,拉着翰碎叶,就向外面跑去,跑向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逃亡路线上,边跑边告诉翰碎叶:“有人要追杀你,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为你准备了你后来所要用到的东西,三个月之内,再也不能回到长安。”
将翰碎叶送入马车,对车夫说:“即刻出发,千万不能停。”说完,将信塞入翰碎叶怀中,“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想,你看完这封信,就知道了。因为还有些事,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记住,千万不要回来。”翰碎叶一头雾水,就被送了出去。
笙陌看着远去的车子,眼泪不禁流下,为何而流?他不知晓,只是,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他一步步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背影孤寂悲凉,仿佛世间的喧闹与他无关,好似行走于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