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又没被气死〔三国〕》羊头狗肉

2、遭罚

　　“跪了半日就中暑了？……还失忆，我看是怨孤罚你。”

　　哦，懂了，阿斗心道，估摸着在失忆前，原本的阿斗刚被刘备在烈日下罚跪了半天。

　　早知道编个喝水呛失忆的理由，阿斗无奈。

　　此时刘备已经开始遍地找竹板准备抽人，刘备狠命找，诸葛亮狠命拉，正拉扯间，只听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孩儿无状，惹爹生气了。”

　　阿斗结结实实跪着，见两人回头，向刘备诚恳道，“但我是真的失忆了，中暑什么的是随口瞎编的理由，失忆了，自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

　　“您老人家要是不信，诸葛先生在这儿呢，您可以问问他。”

　　刘备顺了两口气，冷冷道:“外头跪着去。”

　　阿斗只得老老实实磕了个头，顺着门边跪在了外面。

　　“滚远点!”

　　阿斗看外面的烈日炎炎，谨慎地只往外面挪了一点点，不让自己被晒到，而后悄悄去看刘备的脸色。

　　大有刘备不满意就勉为其难再挪一点点之意。

　　刘备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也便不再管他，对诸葛亮道：“军师，里屋说话。”

　　诸葛亮眼中带笑，看了阿斗一眼，跟刘备进了里屋。

　　“阿斗之事，军师是何想法？”

　　诸葛亮笑道：“主公莫要难为他了，那孩子确实不记得。”

　　刘备冷笑，“看出来了，不然今日非得打死这孽障……他究竟如何失忆的？”

　　诸葛亮摇头：“今日同他讲《吴越春秋》，他往日里最是怕我，战战兢兢听课，今日竟是睡着了。我便用言语提点，却发觉小主公已失忆了.......”

　　他正色道：“失忆倒还好说，只是小主公如今连字都不认得了。”

　　“他以前识得几个字？不必管他。” 刘备道：“阿斗若实在是不堪大用，王太子之位......”

　　诸葛亮心中一惊：“主公，万万不可，刘封毕竟不是刘家血脉……”

　　刘备摇了摇头：“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军师莫忧。”

　　“有些事他若记不起来，未尝不是好事......这孩子幼时遭难，心中未必不恨。”

　　阿斗幼时遭人拐卖，与父亲本就不亲。刘备逃难之时又数次弃其母子，心中难免会有怨言。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此理。”

　　刘备冷笑：“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刚立了王太子他就来个失忆……我看不如改立刘封罢了，不，不如当年给他摔死。”

　　知晓刘备说的气话，诸葛亮低声道：“除了主公，此事再没第三个人知道。寻个由头让小主公跟着亮生活起居，若是赵将军等人察觉出小主公异状，再行分辨。”

　　刘备沉思片刻，“那就说阿斗今日触怒于孤，罚他跟军师好好学习。”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我看阿斗今日形态，虽然失忆，倒似比往日机灵些。孔明……你好生教导他。”

　　诸葛亮恭敬应是，正欲退出，又听刘备道，“荆州之事，先生有何见解？”

　　诸葛亮沉默片刻：“看法虽有，主公未必肯听。”

　　刘备道：“说来无妨。”

　　诸葛亮道：“关将军继续守荆州，不妥。”

　　刘备一愣，随即沉下脸。

　　诸葛亮叹道：“是亮思虑不周，此事不议也罢。”

　　“无妨。”刘备道。

　　诸葛亮只得继续说下去：“亮听闻，南郡太守糜子方与关将军不和。”

　　刘备答道：“军师不是已委派马谡于荆州与二弟同守？足矣。”

　　诸葛亮摇头：“若遇变故，以关将军秉性，便是十个马谡又能如何？何况荆州到底空虚.....”

　　刘备道：“汉中之将不可少。”

　　诸葛亮道：“博君义......”

　　刘备忍不住打断：“怎么？君义与糜芳一般？亦与二弟不和？”

　　诸葛亮再也说不下去，只得道：“亮请于江陵城内设兵，可见机行事，以防变故。”

　　刘备道：“依军师之计。”

　　阿斗跪在门外，被晒得发晕，渐渐地天便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抬头，见诸葛亮低头出来。

　　也许是天太黑，诸葛亮的脸色似乎算不上多好。

　　阿斗，想了想，蹭过去抱住了诸葛亮的大腿。

　　诸葛亮笑笑，摸了摸阿斗的头，“走罢，跟先生回去。”

　　“这就走了？不用跟我爹说一声么？”

　　诸葛亮笑道：“主公正在气头上，你过去定然又要受罚。”

　　阿斗忿然，“至于么？他都当汉中王了，气量还那么小，不就一句中暑吗，这样都能气上半天。”

　　诸葛亮但笑不语。

　　阿斗瞧了诸葛亮一眼，狐疑道：“你们说了那么久，不光是说了我的事吧。先生和我爹吵架了？”

　　诸葛亮心中讶然，没有应声。

　　只听阿斗切了一声，“我有什么值得你俩讨论半天的 。”

　　“对我爹来说还不如把我摔死，然后说，为此子险累死我一名军师！”

　　“在主公门前说这个，真想被打死？”诸葛亮顺着想了想这个画面，忍俊不禁。

　　阿斗摇了摇头，他膝盖有点肿，刚被诸葛亮拉了起来，便又软了下去。

　　在地上坐着缓了半天，他抖抖索索爬起来，双腿一刻不停打着颤。只得道：“先生先走，我慢慢儿蹭回去。”

　　诸葛亮：“小主公认得路？”

　　阿斗一愣，“好问题，我在哪儿住？”

　　诸葛亮：“罢了，先生背你。”

　　阿斗看他虽然丰神俊朗，但想想毕竟比他大了十来岁，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且道：“这怎么行，以后先生老了我得背先生，您好几十的人了，怎么能让反过来让您背我呢？”

　　诸葛亮点了点头：“那小主公慢慢儿走，我在后面跟着。”

　　阿斗腿肚子打颤，蹭了半天，不知蹭出了几米，只得腆着脸皮回头：“先生还是背我吧。”

　　诸葛亮笑道：“不是说不让背么？”

　　“啊？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不行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为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阿斗抬眼望天。

　　诸葛亮摇头一笑，俯下身，道：“上来罢，先生背你。”

　　此刻的诸葛亮比当年老爹拿出卡对他说说随便刷都要令人感动，阿斗眼泪汪汪。

　　阿斗俯在诸葛亮的背上，觉得他的背异常坚实可靠，实在不像好几十的人。

　　自己的年龄判断仿佛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道：“先生，您芳龄几何？”

　　诸葛亮险些将阿斗扔下去。

　　阿斗不满：“先生，您再摔我一下我就真傻了。”

　　等他弄明白该问“您贵庚”后，道：“唉，差不多差不多，一个意思嘛。”

　　诸葛亮有些后悔，后悔方才背得稳没将阿斗摔出去。

　　又听阿斗问道：“那先生贵庚啊？”

　　诸葛亮懒得跟这小屁孩讲礼数，“三十有七。”

　　阿斗咦了一声，道：“那不老啊！早点直接叫先生背我了，我还抖着腿走了那么久!”

　　诸葛亮：“......”我长得很老么。

　　阿斗又道：“那我贵庚啊？”

　　诸葛亮很想纠正他的用语，但是忍了又忍，发现
　　自己居然忍住了。

　　“十三岁。”

　　阿斗惊异：“先生记得这么清？!”

　　诸葛亮叹道：“亮出关那年小主公刚出生，如今算来已十三年了。”

　　阿斗点点头，道：“那阿斗跟先生还真是有缘。”

　　诸葛亮笑了笑：“确实有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快到时，阿斗忽然道，“先生，今天你和我爹在房里，说的是什么事儿……我能听听么？”

　　诸葛亮站住了，他慢慢把阿斗放下来，“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阿斗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我比其他所有人，都更相信并且信任您。”

　　诸葛亮一怔，没想到阿斗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可少年的眼神很干净，清澈见底的眸中倒映着的全是他的影子，仿佛真的全心全意相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