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阿宁宁

17、第十七章

　　时光缓缓踱踱，不觉过了半月。

　　杜若风因未用过樊清雅送来的疗伤药，腿伤好的缓慢，如今虽拆下了厚厚绷带，走起路来却仍一瘸一拐。时常独自下楼时，常见那些来食饭的姑娘们以扇掩面，偷摸与身边人感慨道：“好俊俏的公子啊，可惜是个跛子。”

　　“不是跛子又能怎样？”

　　“其实这公子这般俊俏，便算是跛子，也没甚大碍。”

　　杜若风听到这话，草草要了杯酒，忙上了楼，看都不看那些姑娘一眼。

　　复过几日，杜若风怕再出门招人谈论，便算是腿脚好了，也不肯轻易出屋。

　　算来，待在月华阁已然将将一月，樊清雅终究没来追要房钱，当然杜若风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玉是否真这样值钱，他只知道，在无双阁，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

　　可他想了许久，终究也没给无双阁的任何一个人写信。无双阁的那四位长老，启暝与古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如今启暝靠不住，便也隐隐不肯相信古晟。另外两位年长些的，青龙长老内功深厚，倘若如今反骨，自己恐怕小命不保。再一位松目长老，向来与自己关系要好，功力又在自己之下，找他倒是不难，但那老东西素来滑头，谁又能知，他是否可信。

　　如今的杜若风，不肯相信任何人。唯一一个眼前的尹天仇，少林寺来的穷书生一个，杜若风不知他话中真假，却因他一次次救下自己，而选择彻底相信。可他也明白，尹天仇是因为没钱才留在自己身边，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帮自己找到杀害妹妹的凶手……

　　不过说到底，尹天仇倒还是帮自己想清一件事，这世上，不一定只有陈拓会永世剑法，他可能将剑法教给了别人，那么究竟是谁呢？杀死妹妹的人，究竟是谁？

　　越是仔细地想，杜若风的心便越发紧凑，吸气瞬间，忽闻楼下飘来一层炸鸡香气，酥脆喷香的味道灌入鼻息，杜若风许久未动静的肚子，竟感慨地翻滚出声响。

　　杜若风不禁朝下望了望，但见月华阁对面，不知何时搭起一炸鸡铺子来，滚滚油锅下，不一会儿冒出一只金黄炸鸡，被小贩用荷叶好好包裹着。来往百姓闻见这香气，都不免驻足，生意好的不得了。

　　杜若风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望着那小摊贩主，一副平白无奇的百姓模样，想来不过是个讨生活的老实人罢了，只是炸鸡做的香了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杜若风这般想着，复抿了抿唇，眉宇间泻出一抹童真，回眸望向一旁墙壁，随手将腰上白折扇扔了过去。

　　一个细微声响，敏锐惊醒了正小憩的尹天仇。他揉了揉眼，将身往墙边蹭了蹭，与杜若风问：“小白，你找我？”

　　杜若风语色寞然：“过来！”

　　尹天仇像是忽吞了口蜜，清醒瞬间，忙从床上下去。一边整理着头上儒巾，一边往杜若风房中去。

　　推开门时，见杜若风倚坐在窗格之上，清薄日光透过鬓间发梢，半张脸颊被晃的虚无。开口，仍旧冷冰冰：“你帮我去买一只鸡回来。”

　　尹天仇愣在原地，与杜若风问道：“鸡？什么鸡？”

　　杜若风狠狠白了尹天仇，手指伸向窗格外，与尹天仇道：“下面的那只鸡！我要吃，你去给我买。”

　　尹天仇阔步走到杜若风身边，探身望了眼楼下炸鸡摊，亦闻到那香气，可因从小吃斋饭的习惯，初初问到这气味，也不觉多么好闻：“哦，看来你心情好多了，不然怎么会想要吃这个……”

　　“看不见你心情才好了，别那么多废话，快点去给我买。”

　　尹天仇被杜若风这样一说，复不悦，娇滴滴与杜若风嚷道：“你怎么这样说？那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便走好了！钱还给你，反正你的腿也好了不是？”

　　本来杜若风腿能下地时，便想着是否该与尹天仇分开了，可下楼时，总觉得那些人将自己当成一个跛子，因此不待自己腿伤全好，便万万不肯再下楼去。平日里想要吃什么，便只得唤尹天仇下楼给自己点上来，如今听尹天仇要走，仍不肯示软，一只手立在尹天仇面前道：“你有本事就走啊！不听我的话，走出去半步，我就一掌打死你。”

　　尹天仇定定望着杜若风，半晌，却是一笑：“你又何必？真以为我会离开你吗？要知道，离开了你，我没有钱呢！”

　　杜若风却半点幽默没有，瞪了眼尹天仇，不再说话。

　　尹天仇好脾气，只轻笑，眉眼瞟过楼下炸鸡摊，与杜若风道：“你很久没想吃什么东西，这次应该好好吃一顿，你要吃几只啊？”

　　杜若风厉声道：“我又不是猪，当然吃一只。”

　　尹天仇后退一步，不禁捂着肚子道：“怎么你总是吃那么少，哪里有男孩子每天吃那么少的…我们寺里最小的师弟都比你吃的多……”尹天仇一边说着，一边出门给杜若风买炸鸡。

　　杜若风目视前方，余光里，不禁扫向尹天仇背影，浮花绽放般的错觉，杜若风忙别过头去，将尹天仇的声音抛诸脑外。

　　尹天仇下了楼，将手窝进袖口，仔细掂了掂其中银鱼袋，方放心着往月华阁门外，那家炸鸡摊子走去。因这生意太火热，来买炸鸡的顾客们都自觉排好了队。尹天仇见状，听话着排在队伍末尾，碰巧至了自己，后面已然没人排着了，因为炸鸡不多不少，刚好买剩最后一只。

　　可待尹天仇掏银子时，却听见一冰凉利落的女音传来，生生道：“好香啊！老板这只鸡我要了。”

　　适逢老板正将那只香喷喷的炸鸡从锅中捞出，一边用竹篓子滤油，一边抬头，见这忽然出现的姑娘眉目明朗，五官标志，美似桃花最烂时的模样，不免难为，刚要开口，直听尹天仇不由分说喊道：“不要啊！我排了好久的队，这只鸡应该给我。”

　　那姑娘一身明黄衣衫，背上背了柄用粗布缠着的长剑，衬着小小身姿，说来不像练武之人，可又天然带着一股侠气。眉毛一挑望向尹天仇，满是挑衅态度：“书生，我赶了一天路，让给我不行吗？”

　　尹天仇同样望向那姑娘，不慌时抬眼，却望不见杜若风房间的窗口，收回目光时，仍坚持道：“不行，这是帮别人买的。”

　　那姑娘眸子一闪，忽软了语气：“书生你看我是个姑娘，便行行好，让给我好了？难不成，这炸鸡…是你要回去给媳妇的？倘若是这样，我便不与你抢了！”

　　尹天仇脸色一红，闷头低声道：“倒不是给我媳妇吃的，我还没有媳妇呢……”

　　话及此，尹天仇不自觉瞟了眼那姑娘，倒也并未眼瞎，亦清楚这姑娘长得美，若是个男子，恐怕与杜若风不相上下的：“他虽然不是我媳妇，但他好几日没吃饭了，我见他今日竟想吃这个，说什么都要给他买回去的，且我也是排了很久的队，你若是实在想吃…我便分个鸡腿给你吃吧！”

　　那姑娘听尹天仇如此说，不禁扬起嘴角，几分欣赏着瞧了瞧尹天仇，复道：“那这样好了，总归该是你的，我要半只如何？想必一个人也吃不得一整只鸡，我们一人一半，钱也一人一半，如何？”

　　尹天仇却揪着眉毛道：“可是，我怕他不够吃啊……”

　　那姑娘也懒得问尹天仇是要将这炸鸡给谁吃，只见他如此关心，自当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摆手道：“怎么可能不够吃，且你不是说她很久没吃饭了？突然吃这么油腻的，还是要少些吃的，不然的话，她会身体不舒服的。”

　　尹天仇不懂这些，越发担忧问道：“真是这样么？”

　　那姑娘见尹天仇这书生傻里傻气，不免好笑，忍俊不禁：“自然是这样了，书生你可真是，幸好遇到了我，不然的话，真不知你的那个人，会不会生你的气啊！”

　　尹天仇仔细一想，当初自己问杜若风要一只鸡还是两只鸡时，杜若风好像确实不太开心来着，难道他真的不能吃这么多？

　　及至此，尹天仇忙与那姑娘感谢道：“真是这样啊！那真是太谢谢姑娘你的提醒了，为了感激你，就算你刚刚没排队，我也愿意分给你半只鸡！”

　　那姑娘被尹天仇的傻气逗笑，心中又暗喜得来了半只鸡，刚要开口，一旁小贩却忍不住道：“公子姑娘，你们可是说好了？我在这等了半天，都不想买给你们了……”

　　听小贩如此抱怨，尹天仇忙作揖致歉：“对不起啊老板……”

　　那姑娘却厉声插嘴道：“总归会买你的鸡，你慌什么？”话及此，那姑娘甚至发狠瞪了眼小贩，小贩莫名被这姑娘神色惧到，闷头帮二人将炸鸡切成两半。

　　待递过银两，尹天仇心满意足捧着荷叶包鸡，复与那姑娘道：“姑娘，谢谢你了。”

　　那姑娘不忍一笑，自觉尹天仇这家伙傻得可爱，一时兴起，与其朗声道：“你这书生人真好，又善良又老实，本姑娘决定交下你这个朋友，你记着，我叫苏鸣夏，日后如果遇上什么人欺负你，便报上我的名字。”

　　尹天仇傻了傻，继而直白问道：“怎么姑娘你很厉害么？”

　　苏鸣夏爽快一笑：“江湖中人罢了，我师父与我说过，要学会多交朋友的。”

　　尹天仇眼眸骤亮：“真的啊！我师父也跟我说过，出门在外，要多交些朋友的。”

　　苏鸣夏兴致勃勃，追问道：“是吗？看不出来啊！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啊？”

　　尹天仇直言：“少林寺！”

　　苏鸣夏木了木，笑中掺了丝丝别扭，后没再与尹天仇啰嗦，草草作别后，自没再与对方相见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