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阿宁宁

14、第十四章

　　翌日清晨，仍是尹天仇率先醒来，挨不住腹中饥饿，肚子咕咕叫起来。

　　但见杜若风安然睡着，忙捂住肚子，怕再出些声音将他吵醒，可堪天明，光线隔着绿梢洒下，影绰晃醒了杜若风。

　　尹天仇自想着，许是自己饿的头昏，才会觉得，杜若风的一双眼望向自己时，似是闪过一抹波光，衬着双腮绯红，真是俊的没有话说。

　　可转瞬，杜如风却起身，复归一张木头脸，与尹天仇冷冷道：“我睡了多久？”

　　尹天仇上前，温声道：“不过一夜而已，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的伤……”

　　话及此，尹天仇刚要将手凑到杜若风额头，却被对方无情揽住。隔着衣袂出淡淡薄纱，几缕血色将杜若风一张脸洇染模糊。

　　尹天仇止住言辞，也不知对方何故冷淡，滞了半晌，重复道：“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杜若风探手，摸了摸已然止住血的脚踝处，反应半晌，像是迟钝了似的：“痛。”

　　尹天仇柔声道：“我们回月华阁吧？”

　　杜若风摇头：“不行，我们逗留在那里的时间太长了。”

　　尹天仇则道：“怎么不行？那掌柜的说了，我们付的钱很多，可以再回去免费住着，且那启暝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那里，就证明那里实在安全不是吗？”

　　杜若风仍犹豫，不堪脚踝处一根筋，忽然一抽一抽的痛。自高傲着，不肯与尹天仇妥协，抱怨道：“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才不会受伤。”

　　尹天仇认可着点头，道：“是了，我清楚都是我的错，可是她们冤枉我，倘若不是你的话，我真的就死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小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杜若风一听尹天仇这般说，便觉着别扭，对他这真心傻话无法全信，入耳便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复而厉声道：“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所以，我不欠你了！”

　　尹天仇慌张道：“怎么？你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把我抛下吧？”

　　杜若风微微皱眉，真想骂尹天仇愚蠢，却又无法主动开口，说自己只是嘴硬，其实需要尹天仇留在自己身边，起码待自己的腿伤养好再说。

　　尹天仇见杜若风不语，亦摸不透对方心情，忙与对方哀求道：“你不要丢下我啦，你不知道，那个青青真是过分，明明是与启暝在一处，还诬陷我，说我一个读书人玷污了她，不过你说，会不会这青青也是那启暝的人？那样的话，我们还是要快些躲起来，不然你的伤还没好，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就死定了。”

　　杜若风滞了滞，半晌与尹天仇点了点头，复不动声色。

　　尹天仇静坐在一旁，见杜若风许久不开口，也便上前，扶起杜若风准备往月华阁去。

　　杜若风没阻止尹天仇，亦没开口说些什么，许是不想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从来他杜若风，做什么决定，都是没人可以阻挠的，可自被启暝暗算后，杜若风心中早没了主意，不知如何去为妹妹报仇，亦不知，这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

　　可起身时，杜若风双脚着地，却忽跌了下去，这一遭才意识到，那明心教主下手够狠，将自己脚踝处的骨头震断了，如今脚一着地，便疼的厉害。顷刻支撑不住，当即又跌在地上。

　　尹天仇忙上前去扶，转即注意到杜若风脚踝处伤口，迸裂般又浸出鲜血，毫不犹豫将衣摆处撕下一块，为杜若风捂上止血。

　　杜若风一张脸却早无血色，惨白双唇仿若虚无，迷糊间抬眼，喉咙处一个翻滚，却没出声。

　　尹天仇见杜若风这副半死的模样，不免心疼。且这话着实认真，尹天仇觉着，自己的心是真的在疼，疼的让尹天仇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出了毛病。可见杜若风如此，又不好说自己心疼的毛病，只上前，左右打量一番，将杜若风拦腰抱起。

　　杜若风抬眼望向尹天仇，舒展开的眉目像有冰雪消融，紧抿的唇角滞了滞，仍没说话。

　　尹天仇自习惯了杜若风这般，捧在怀中来回掂了掂，觉得抱起来不很吃力，也便抱着对方，下山往月华阁去。

　　将将一日没吃东西，尹天仇走起路来腿脚发软，待回到月华阁，亦被折腾地只剩半条命。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杜若风，跌倒在月华阁门口时，天色渐黑，店小二刚要关上店门，却见夹缝出颤微伸进一只手，差点吓得没了命。

　　好歹樊清雅真如当初所言留下二人，先为杜若风止了血，包扎好后安顿下来。见尹天仇饿的发昏，忙命小二去厨房备至饭菜。

　　待饭一上桌，尹天仇便饿虎扑食般迎了上去，嘴里塞满饭菜，甚至忘了与樊清雅道谢。樊清雅却也不愠，一如往日摇着手中折扇，泛着清华月光的一张脸，美的曼妙：“慢点吃，小心噎着。”

　　尹天仇本来吃的好好的，谁知被樊清雅一提醒，反倒噎着了。抖着小身板咳嗽两声，接过樊清雅递过来的茶水，慌张饮了下去，这方意识到樊清雅的存在，与对方忙着道谢：“掌柜的，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和小白可能真的无路可走了。”

　　樊清雅含蓄一笑，习惯性将蒲扇扣在嘴边，半分神秘几丝瑰丽，总像是故意引诱尹天仇的模样，语色中，颠簸着挑逗：“有什么好谢，自与你说过，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清雅我，一直等着公子。”

　　尹天仇傻乎乎点了点头，一边拿起筷子往碗中夹菜，一边与樊清雅道：“不过小白的伤真的没有事吗？我要不要帮他找个大夫啊？”

　　樊清雅不悦，挪了挪身子凑近尹天仇，道：“公子莫要担心白公子了，你也不想想，倘若再找一个大夫，你二人可有钱？”

　　尹天仇默默低下头，咬了口青菜道：“我没有钱…小白的钱也不多了……”

　　樊清雅道：“便是如此，你还想着帮他找什么大夫？我的包扎手法很好，你放心吧，便老实待在这里，与我一起，不好吗？”

　　尹天仇方意识到，自己与樊清雅的距离有些近，虽然自己不是和尚，但亦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抱着饭碗撤远身子，复与樊清雅道：“不过掌柜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和小白还可以在这里住多久啊？”

　　樊清雅娇弄着“嗯”了一声，与尹天仇道：“上次不是说了，让你唤我清雅的？你还唤我掌柜的？”

　　尹天仇实在想不到樊清雅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对方奇怪，可她坚持让自己唤她‘清雅’，便唤好了：“那…清雅姑娘，我和小白还可以在这里住多久啊？”

　　樊清雅却反问：“怎么？公子是不想在这里住了？”

　　尹天仇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清雅姑娘先告诉我一声，怕哪一日忽然不够钱住下去了，我与小白好有所打算。”

　　樊清雅收回目光，似是在盘算些什么，半晌与尹天仇道：“那么尹公子便不必担心了，我店中账房很勤快，你二人若是不够住下去，定会提前两三日通知你们。这几日便安心在这里住吧，莫要担心了。”

　　尹天仇听樊清雅此说，不免感激道：“清雅姑娘真是个好人。”

　　樊清雅望着尹天仇，一双琥珀色的淡眸像要涌出水来，情绪翻滚了许久，复避开尹天仇目光，轻叹道：“你这书生，真是不开窍。”

　　尹天仇未明樊清雅话中何意，一双手仍忙碌往嘴里扒着饭，偶然思绪翻转，猛地想到，樊清雅作为一个客栈掌柜，如此帮助自己和杜若风，多少有些古怪，还是小心点，离这掌柜远些好。

　　这般想着，尹天仇塞下最后一口饭，起身与樊清雅作揖道：“清雅姑娘，谢谢你帮我准备饭菜，没什么事，我上去看看小白了？”

　　樊清雅抬眼，情绪很是别扭，开口与尹天仇认真问道：“尹公子，你可是…你与那位公子，你们似乎很是亲近？”

　　尹天仇咧嘴一笑：“其实我和小白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我出门在外，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忙，好在小白又肯与我在一起……”

　　“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尹天仇一愣，转即脸色一红，与樊清雅急忙摆手道：“清雅姑娘你胡说些什么啊？小白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我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但是我也喜欢他的……”尹天仇这般说，情绪再度模糊。

　　樊清雅顿了顿，继而一笑，轻快道：“我与你玩笑呢，看你认真的模样，只是瞧你三句话不离小白公子，想逗逗你罢了。”

　　尹天仇摸了摸头上儒巾，羞涩间，擦掉额前细汗，复作揖示意。回身提起身前衣角，往楼上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