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安有酒家》甯心

39、出走计划

　　长安有朋友？江家嫂嫂怀疑地看着她，可从来没有听说江小池在长安有什么朋友，而且据她说知道的情况，江小池也没有去长安一带活动过。
　　看到嫂嫂的怀疑，江小池抢着辩解道，“我真的是有朋友在长安，没有骗你！”
　　江家嫂嫂看她着急，慈爱的笑，“行，我知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
　　“哦。”其实江小池还有些心虚。
　　“你朋友在长安是做什么的？”
　　“当……当官的。”江小池更加心虚忐忑，磕磕绊绊地回答。
　　果然，江家嫂嫂好生吃了一惊，“在长安做官？”难怪无论是这江寨主还是那洛公子，平时都说要看好江小池，胆子不是一般的肥，交朋友交到敌方窝里去了。

　　江小池偷偷瞄一眼嫂嫂，发现她已经陷入沉思，赶紧埋下头刨饭，眼珠子打转儿。
　　嫂嫂并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而是针对这种情况在尽力想办法，弄得江小池心底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愧疚，虽然转瞬即逝。
　　两人商议了一下午的结果是，江小池服从他父亲的话，暂时乖乖的不管，偶尔闹闹别扭就行，之后也要积极地争取外出任务，获得更多的信息，然后嫂嫂这边准备物资，想好计划。
　　江小池十分感谢她，明明可以不用被牵扯进来，现在不仅要帮自己瞒着，甚至还要帮忙。
　　江家嫂嫂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手背，“傻孩子，谁心中没有一个英雄梦呢。”
　　天空中的余热已褪，心中的火热不减。外面的世界风流涌动，可内心，总要保持那一分温热，就算只是为了自己，让生活有了明天和希望。

　　回去后江小池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她其实和谢灵就只有几面之缘的事情告诉嫂嫂，不然嫂嫂又该担心，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个支持者，而嫂嫂让自己做的事，也要尽快的做到。
　　第二天就出去和小黑牛他们打了一架，让别人看到自己似乎又生龙活虎的样子，又过了没几天，开始正常帮忙寨中事务，最近江天霸他们也忙，看她没什么异常也没多加留心。
　　江小池跟着别人出去跑了几次，自己也送了两三次货，在这期间，会和别人聊天，东扯扯西拉拉，慢慢引导，打听消息。说起来这本事还是跟谢灵学的，在套别人话的时候突然间，江小池觉得谢灵不简单，又仔细想了想，他是不是哪里套了自己的话，可是想也想不起来。

　　“大伯，您可真看见了？”
　　“当然是看见了，怎么小姑娘还不信我？”已经满脸沟壑头发斑白的老大爷坐在江小池身旁，他本是这里一个很老的帮派的帮工，刚刚卸货有些累了，江小池就给他递了碗凉水，两个人就聊上了。
　　“怎么会不信呢，我还记得小时候跟着徐伯伯后面要糖吃呢，徐伯伯现在身体可好？”
　　“唉，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那今天也应该累了。”江小池跑到他身后，“那我替您捶捶肩。”
　　“哎哟，江小姐你可别折煞我了。”老头子哭笑不得，这江大小姐脾气古怪，但心地好，可是他也没真想占什么便宜。
　　江小池也不管他的拒绝，直接上手，手法不纯，把老头子捏得一会儿一个惨叫的，“徐伯伯，你看你身体虽然老当益壮，但以后像是去黑云寨那么远的地方的事情，还是别去了，车马劳顿，我娘常说，就跟把骨头打散了重新拼起来一样。”
　　“说起黑云寨，也是可惜，老头子我就算是咱们这一片最后见过蒋老寨主的人啰，那可是一个好人啊，和小姑娘一样好。”
　　“伯伯，蒋寨主可比我好多了。”江小池显得有点失落，“对了，您再说说刚才说的。”
　　“哦，你说送礼的事啊，蒋大小姐结婚，蒋寨主本来并不想大办，所以请的人不多，我们这边也是受了很多照顾才说一定要将礼送到。”
　　“蒋榕月大婚的时候送贺礼不行吗？”
　　“唉，据说他们到时候会请很多的朝廷官员，我们坐一起哪成啊，就想着不如早点去送，恰好我们也有其他事情要走那边一趟。可是没想到啰。”他摇头叹气，“没想到蒋寨主收了礼后还向我们赔礼道歉，请我们吃了晚饭，结果第二天，黑云寨就没了。”
　　他说完这话后，就陷入了沉默，江小池也不打搅他，只是轻轻帮他揉着肩，过了半晌才说，“徐伯伯，节哀。”
　　徐大伯叹气，人人都说节哀，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大的一个寨子，多少条人命啊！

　　江小池因为他的话，斗志又增强了一分，原来不止是自己，其实也有很多人，心有不甘，可惜力量不足，无法去追寻去反抗，或许这件事总是该有人站出来解决的，与其等着以为英雄从天而降，不如求助于自己，让自己去做那个英雄。

　　回到黑水寨后，就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了她嫂嫂，她哥哥看自己夫人和妹妹走得近只是感叹，这家里真是快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也不知两人在嘀咕些啥。小小抱怨了几句，便被老婆加妹妹给笑着哄了出来。
　　不仅是江小池带来了消息，嫂嫂这边也有消息，过几天有一单生意要谈，江天霸会带着江家大哥一起出去，洛闻天自己也有事情要谈，所以刚好可能有些时间和空间，可以让两人多多准备，不至于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听到这个后，江小池高兴得晚上被她娘叫过去吃饭时都忍不住对洛闻天多笑了几下，吓得洛闻天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江夫人看了这，心中也十分高兴，忍不住给江天霸递眼色，江天霸笑着让江小池多吃一点，今天可都是江夫人的拿手好菜。
　　吃过饭后，江天霸将洛闻天带了出去，说是进行寨中的最后一次巡逻，虽然听起来没毛病，但是这种事情江天霸已经很久没做了，大部分要么交给江家大哥，要么就交给洛闻天，一年自己亲自动手也不会超过两次，不过江小池也就是当他要去谈大生意，心里高兴没地方发泄要出去走走而已。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江夫人拉着江小池坐下，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大，越来越美的女儿，心中也是万般思绪。
　　“娘，怎么了？”江小池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突然有些不习惯，从来都是她闹腾，娘对她宠爱，怎么今天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没有，娘只是想，我的女儿长大了啊。”
　　“那是当然，我不能白吃了这么多米饭吧，你看看，女儿现在可强壮了。”说完，做了一个好像自己十分有力量的动作。
　　“哈哈哈哈。”江夫人不由得被她逗笑，轻轻打她一下，“你啊，就是没个姑娘样，你小时候皮的哟，明明把你打扮得美美的，结果和你哥哥他们一混，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花猫。”
　　江小池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笑笑。
　　江夫人接着说，“可现如今，也是一个大姑娘了啊。”
　　“娘，我就算再怎么长大，也永远是你的女儿啊，是你活泼好动、聪明伶俐的女儿。”
　　“唉，你这张嘴，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不过小池啊，你年纪也差不多了。”
　　“嗯？”江小池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

　　江夫人还是那一副慈爱的模样，看着江小池，轻轻帮她理一下鬓角的发丝，“娘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姑娘大了，也是时候嫁人了。”
　　“娘！”江小池有些着急，“娘，女儿不急，女儿还想多留在您身边几年。”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你嫂嫂嫁过来时，可比你现在小多了。”
　　“啊，不要嘛，我就想要留在你和爹爹身边，你们不要这么快就赶我走，娘，你不想要小池吗？”江小池蹲着趴在她娘的膝上，可怜巴巴地说。
　　“我怎么会不想要小池呢，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啊，这辈子就最疼你了。娘也舍不得你。”
　　江小池一听，赶紧添油加醋，“对呀对呀，娘舍不得我，我舍不得娘，不如就再等等吧。”
　　“好孩子，既然你想留在娘身边，也不是没有法子的。你娘和爹爹也正有此意。”

　　江夫人笑看着江小池，江小池有些发蒙，因为她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今晚这一切，都是算好了的。看着娘期望的目光，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弱弱地叫一声“娘”。
　　江夫人扶着她的头，“我知道你舍不得黑水寨，你看，这样不就可以留在黑水寨了吗，闻天是个好孩子，你们一起长大，你也应该知道，而且，我和你爹爹也觉得闻天会对你很好。”
　　“娘，可是……”
　　“小池，我知道你在黑水寨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你爹爹把你当男孩儿养，男孩儿总是觉得自己不急着成亲的，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唉，可是你娘看了蒋家的事，还是想早点替你找到归宿。”
　　江小池无法反驳，这是他父母对她的恩情，确实，无论哪方面来说，洛闻天都是十分好的选择，她沉默了。转移开了话题，和江夫人说起了今晚的菜色问题，又谈到了从前，谈到了江小池小时候，谈到了江夫人怀着孕的时候，谈到了刚嫁过来的时候。
　　一直谈到江天霸他们回来，让洛闻天送江小池回去，江小池没有拒绝。

　　又过了两天，江大嫂所说的谈生意的日子到了，江天霸和江大哥准备出发，离开两日，临走时江大哥看最近江小池表现好，还问她要不要去学学，江小池嬉皮笑脸的拒绝了，说是身体最近不太舒服要留守家中。
　　本来江小池最近几日也是有其他的安排，但是整个人气色都不太好，于是就去找到了洛闻天，让他帮帮忙，洛闻天可从来没有被江小池求过，答应的十分顺畅。

　　待两拨人离开后，已是下午时分，第二日的晚上，两拨人都又该回来了。
　　看着人影远去，江小池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昨日屯好的干粮拿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突然看到了谢灵给买的那间褙子裙，拿起来，装到了包裹里，这衣服看着比较淑女成熟，和江小池的往昔风格两异，自从回来后，江小池也不敢让别人看见，就一直放着，但是虽然这衣服没穿，但是江小池却把以前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都给撤了，慢慢地向着这个风格靠进。
　　把东西往背上一甩，正打算出门时，嫂嫂过来了。
　　“你这是？”
　　“嫂嫂。”江小池有些手足无措，“我……”
　　江家嫂嫂疑惑，“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我爹娘要让我嫁给洛闻天。”她语气淡漠，神情决绝，“家里暂时不想待了，我想，我正好可以先去长安看看。”

　　嫂嫂本来是不同意这么仓促的，很多的消息还没有整理，很多的事情还没有打听清楚，还没有足够的物资，可是她也明白，真要拦，拦不住江小池。
　　“你过来。”
　　“嫂嫂？”
　　“难道你就打算带几件衣服就走？”

　　老树余晖小黄狗，绿水绕寨行人走。黑水寨的门口普普通通，江寨主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的人，两名守寨的大哥站在门口，有时候互相唠唠嗑，每经过一个人，都热心地打招呼。
　　江小池提溜着马，往门口缓步前行。
　　“小池，你怎么现在要出去？”一位姓王的大哥看到江小池，有些意外，“身体舒服了些吗？”
　　“嗯，刚刚进屋子躺了一会儿，好多了。”江小池牵着马，指了指上面挂的包裹，“才记起来今日还要去河西村头收租，顺便给一个老大娘送些东西过去，前些日子下了大雨，心里怪担心的。”
　　“这样啊，你可要注意点，天色不早了，早去早回啊。”大哥笑着提醒着，“这几日天气也怪，万一又下雨了可不好。”
　　“可不是吗，你没瞧见，小黑牛家前些日子塘子里的鱼都快给淹死了呢。”
　　“哈哈哈，你这孩子又在说笑，鱼怎么可能淹死呢？”
　　“诶，我跟你说你还不信，鱼怎么就不会被淹死呢？”
　　两位守寨大哥笑得合不拢嘴，摆手让她快些走，再不走他们可就要笑死了，江小池一边还争论着，一边踏出寨子门。

　　江小池翻身上马，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相望，在守寨大哥身后的远方，一个人影站在远方，见她回头，轻轻挥手，她扭回头，心中默默大喊，“嫂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不知为何，眼角竟然划过一丝泪珠，擦一擦，装作只是一粒沙，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江小池自认为很多时候自己做事都是没头没脑，不用思考，不用准备，不在意任何风险，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说要承担的也不仅仅是自己，嫂嫂要替她负责太多，前路一片渺茫，这一次不是任性地出去玩，背后感觉沉重了太多。

　　不仅仅是江小池的心，她的马也沉重多了，比起她出小院门口时，背后又多了两个包裹，是嫂嫂替她准备的，一件里面装的是干粮和银两。
　　“出门在外，没有银两和干粮怎么能行，你自己装的那种味道不好，还特别不方便，这是我特意做的馍，方便储藏，能解一时之需，本来没有想着你这么快就要走，这还是给你哥的他忘记拿了。记着，三天内没有吃完就不要吃了，路上要随时准备买点新的东西准备好，不然万一走到了荒郊野岭的，没东西吃怎么办，还有着银两你先拿着，你哥问起来，我就说我们家好像遭贼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另外一个包裹里装的是衣物。
　　“你看看你，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不方便的，我以前听别人说书的，很多女孩子行走江湖都会想着办成男人模样，所以就用你哥哥的旧衣服大致比划着你的身材改了改，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我想，你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扮作男子，定要方便许多，唉，这些衣服可是我找着时间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改的，还没有来得及先让你试试，要是有哪处不合身，你也先将就将就。”
　　“你看看我，准备的东西也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不过无论如何，我只想说，小池，要是有困难了，立马回来也没有关系，嫂嫂会一直陪着你，在外面，不要太勉强自己，江家是你的后盾，你此次出去也不用有太多的负担，家里面，嫂嫂替你搞定。”

　　划过眼角的泪滴漂到了鬓角，江小池想，天高海阔，她总是要成功一次再回来。

　　寒鸦栖树，风林唱晚，村头桥上走过，月下身影渐长。长安的方向，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