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安有酒家》甯心

23、困境

　　东厢两旁，一边是库房，一边是马肆，这东厢每间屋子都被徐洛清理干净，脏兮兮的布条上晕红，原本永远像是睡不醒睁不开的眼睛，充满了狠厉之色，底部一片血色。
　　骑在墙头上，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查，最高的那处应该是议事的地方，那地方比较危险，暂且搁置，眯着眼，去哪里查还是没有头绪。往库房那边张望，眼尖地看到一阵尘土扬起，看来谢书灵和那小丫头还在那里，他不打算去帮忙，各自自求多福。

　　江小池看着眼前这人，就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要是刚刚那个老头子该多好，一看走路都打哆嗦了，自己肯定能够打的赢。
　　姜海潮看那一男一女从房梁上跳下来，女子身材苗条，双臂挂着一条红绫，江湖上使用长绫的不多，有名的有舞断肠凌三娘，这小娘子肯定不是，而那名男子，落地似无物，可见其轻功之好，下盘之稳。有些摸不准，两人看着十分年轻，但是功夫似乎都不错，刚刚的打斗他没瞧见，也不知道这两人谁是主谋，武功到底如何，一时不敢轻易下手，这江湖中，随时都可能出少年英雄，姜海潮和其他几位不一样，他算得是一个谨慎的人。

　　谢灵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人，朦朦胧胧，好像有点印象。海潮剑，早有所耳闻，因其劈下有如波涛汹涌，海潮进浪一般，故名海潮剑。姜海潮这人在武学方面造诣算是不错，独创海潮剑法，行遍天下。不过谢灵对武学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要挑战一回的想法。
　　瞄一眼身边的人……
　　江小池明显就有想要挑战一回的想法。

　　江大小姐一天不打架就心痒得慌，这都憋了好久。谢灵知道她刚刚打了一架，累得还没缓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悄声说，“娘子劳累了，这我先来。”
　　江小池侧过脸看他，缓缓又将头转过来，“嗯。”

　　谢灵的动作不算重，但是奇快，在姜海潮的目光还在两人身上逡巡时就冲了过去，剑光一闪，已到姜海潮面前。姜海潮到底是前辈，不慌不忙接下这一剑，然后也提剑反击。
　　海潮招式一出，只感到一阵劲风吹来，空气中都带上了潮气，潮气凝聚直面扑来，谢灵赶紧双手举剑抗住，一个扫堂腿直攻下盘，姜海潮被迫往后一退，论功夫尤其是剑上的功夫，谢灵自是远不如姜海潮，但是这近身功夫那就不一定了。
　　谢灵从小心思机巧，他师父教了5个学生，他学得最为广泛，身子也最为活络，打架身体哪个部位都可以拿出来用，从来都是靠脑袋去赢，当然，这在绝对的力量下，只能站着被打而已。所以，5个弟子中，他唯一打得赢的就是徐洛，徐洛是因为懒，懒得学。

　　面对姜海潮的剑，谢灵身体里某些记忆被唤醒，海潮剑第一式，左攻，如波澜之势，剑花如浪花，席卷而来，而后飞跃腾空气，由上下刺，恰如波涛拍案。
　　和楼雨使的剑法招数相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姜海潮的海潮，气势如贯如虹，力压千钧，君楼雨的海潮，波澜汹涌，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相比之下，君楼雨的海潮剑，更加让人畏惧，至少，谢灵从来就没有赢过一次，有了珠玉在前，谢灵倒也觉得自己未必就不能赢下这一局。

　　姜海潮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扬州三煞，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轻男子，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剑法好像被看穿，招招都被轻巧躲过去，而这人，就像是缠上了自己一般，一个松懈，就会被抓住空隙猛攻。这刚刚被躲过一个大招，结果谢灵趁机在空中身形一转，稳落在地上轻巧一点，一点空隙都没有立即攻来。
　　可惜他的攻势不强，被姜海潮躲了过去，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2寸之时，谢灵轻轻一笑，姜海潮大叫不好，赶紧在地上狠狠一踏，侧身翻去，才躲过谢灵左手的攻击，发带一断，满头发丝狂乱地散下来。

　　周围的人眼见情况不好，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论武功，姜海潮远占上风，但是实际打起来，没想到还是这小子占了便宜，赶紧动起身来，他们一动，江小池也不能够袖手旁观，红绫一出，凌烈罡风，一扫一片。
　　“我家官人打架是你们能够插手的？！”江小池嘟嘴，抬头挺胸，不让其他人靠近半步，刚刚她也看明白了，谢灵功夫进步挺大。

　　这院子里瞬间变成了一场混战，江小池的功夫凶猛，以一敌个七八没有任何问题，那边谢灵也渐渐占了上风，大概姜海潮也没有想过哪一天有一个人的剑法竟然能够刚好克住他，完全施展不出拳脚的感觉让他乱了阵脚，终是不敌，败下阵来。姜海潮一世威名，被谢灵一剑刺穿，连同他本人。
　　等解决掉这些人后，江小池和谢灵也算是精疲力竭。

　　血溅起，有一滴飞到了谢灵的下颌上，江小池从旁边一个躺着的人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料，给他擦掉。

　　“你还真不介意。”江小池看了看他的脸，就算现在这脸是假的，但是也不能弄得和那乞丐一样，“可是我们现在……”谢灵一贯的主张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从不动杀生之念，现开了戒。
　　谢灵闭上眼，空气中全是腥味，但是立马，他睁眼后就是对江小池温柔的一笑，“我知道。”
　　我不欲杀人，人却杀我。
　　谢灵拉着她的手，听得又有动静过来，这次他们得赶紧走，死耗在这里不是办法。

　　“你说他们现在怎么弄，外面好像没什么人。”
　　“我猜，应是有一帮人去搬救兵，还有一帮人在院外镇守，以防我们逃走。”
　　江小池跟着他贴着墙根跑，问“外面？？？那我们怎么出去？”
　　谢灵摇头，“这个暂不在考虑范围内。”
　　“啊？”

　　赶紧躲到了旁边的厢房，看得又有一群人回去了库房，很快那群人冲了出来，看来一无所获。谢灵和江小池到了这边的厢房也是很惊讶，地上全是红莲寨的人，面色青黄，七窍流血，狰狞可怖，赶紧拿扇子给江小池遮了遮。
　　“应该是中毒。”谢灵说道，“那乞丐也不知是怎么样了。”这毒看着极烈，若是徐洛中毒，应该逃不掉，现在看来是跑掉了，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江姑娘，注意不要碰到这些人，他们身上沾着毒，这毒性极强，小心为上。”

　　进去看了一圈，果然人都没有了，徐洛这清场也清得干净。除了中毒的其他的人都是在脖子处仅留有一刀刀痕，谢灵一眼看出来，是“问梅”没错。

　　正想着要从这东厢出去时，又有人冲了进来，是那档头一群，人虽然不多，但江小池和谢灵也都领教过，这档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两人只能好好的躲着，以减少麻烦。
　　那群人进来看到一地的死尸，急冲冲地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搜到就走了。
　　谢灵和江小池躲在一间厢房的床底，趴在那里好好休息，这一天打的架够多，几乎没有休息过。
　　江小池摸摸肚子，有点饿，此时已经到了半下午。

　　“饿了？”谢灵问她，两人离的极近，这一旦有所放松，房子里又静，江小池肚子里的叫声听得一清二楚。
　　“嗯。”江小池点头，有些委屈。
　　谢灵从床底爬出来，开始在房间里找，江小池问他找什么，他说找吃的，“这里刚刚被搜过，还比较安全，我们可以放心找点东西。”
　　“能找到吃的吗？”江小池也从床底爬出来。
　　“不找怎么知道呢？我看，这应是厢房，总有些个嘴馋的，会放一点东西。”谢灵翻到了一个小柜子，在里面一个小抽屉里果然摸到了一盒点心。炫耀地给江小池晃晃，然后走过来，递给他。

　　点心像是自己家里做的那样，比较粗糙，一点都不精致，还有些干，但是现在不方便出去找水，两人只能就着口水往下咽。突然，江小池一笑。
　　“姑娘，怎么了？”谢灵不解。
　　“我在笑。”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你说，我们在外面玩的时候，有一点不好吃都挑剔得要死，现在却在这里，就着血的味道，眼前的景色是满地不知中了何毒而面目狰狞的人，还吃得很香。”
　　谢灵也笑，“姑娘害怕吗？”
　　江小池点头。她怕，她偷偷溜出来，没有和父母打上一声招呼，若是在这里出事，她都不能魂归故土，还不知在哪被囫囵一塞，了解此生。

　　“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谢灵走到隔壁的床上，躺下，伸直了身子，这休息的地方还不错。
　　“为什么？”江小池一直想要问这一点，谢灵一看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却总喜欢往这危险的地方钻。
　　“姑娘，其实姑娘刚刚所想的事，我也想到了，我出来时家里人笑脸相送，他们绝不会想到我竟可能回不去，会一直等着我，等我回去，准备上好的饭菜，美妙的焚香，温暖的热水，再次其乐融融。或许我也可对这些人的恶行坐视不理，视而不见，但每思及此，就会想到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因这些恶匪有家而不能回，内心因此惶恐，我算不得什么圣人，但是这人人皆有的恻隐之心却无比强烈，若是能够救出更多的人，我一人受点伤，也就算不得什么。”仔细听得外面的动静，“姑娘会不会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
　　江小池坐在床边，看着他，真诚地说，“不会，不会。”
　　谢灵笑，“放心吧姑娘，我绝不会让姑娘出事的，拼了性命我也要将姑娘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