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养成日志》苏放英

17、第 17 章

　　淑姐忍着悲痛进了屋，入目却是一片狼藉。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的绣帕被刘氏她们随意乱扔，有些挂在箩筐边，有些散在床上，有些则干脆躺在地上。那件尚未绣完的汗巾上竟还有半个鞋印。

　　淑姐蹲下身来一张张的把帕子捡起、叠平，再一点，却发现五张最精美的帕子已经不翼而飞了。天知道这五张帕子熬了她多少个清晨与黄昏，淑姐闭上眼睛自嘲的笑笑，良久，才将帕子又原样放回了绣箩。

　　刘氏带着蔡旺家的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清哥儿的白玉龟。这小半个巴掌大的物件怎会不见踪影，定是被人给偷拿了。刘氏心头火起，与蔡旺家的直奔梨霜同鸯儿的房间，将门打开，便看到梨霜半躺半坐在床上昏昏欲睡，鸯儿则坐在方凳上发呆。

　　见刘氏来了，两人急忙起身行礼，刘氏冷笑道：“蔡旺家的，将她两个身上仔仔细细的搜一遍。”

　　梨霜听了这话眉头皱起，她自然是不想这个妇人碰自己的，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受了。

　　可谁知鸯儿一听这话，早已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刘氏身前，自袖里掏出那只玉龟，涕泪齐流：“太太饶命啊，这是鸯儿今日午膳后在院子里捡到的，原寻思着太太午歇后就交给太太的，谁知哥儿又突然回来了……”

　　刘氏大怒，夺过她手里的白玉龟，一脚便将鸯儿踹倒在地，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娼根，既是捡到的，刚刚我查检时如何不说？我平日是怎样待你的，竟敢骗到老娘头上来了！”说罢使了个眼色，要蔡旺家的将她拖到院子里去跪下，又指着梨霜道：“现在便去老太太那把鸳儿叫过来，还有秋妈妈，让他们也看看手脚不干净的下场！”

　　鸯儿自知以刘氏的心性，今日绝不能善了，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哭嚎求饶。刘氏原是小户人家出身的泼辣货，上前就给了鸯儿两个嘴巴子，将鸯儿扇的晕头转向，白嫩的脸蛋也让刘氏戴的喜鹊闹春戒指划出了一道红痕。

　　待鸳儿急匆匆地同秋妈妈和梨霜赶到内院时，鸯儿已经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好好跪在地上了，蔡旺家的手里还拿着一条细柳鞭。

　　刘氏见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先盯着鸳儿道：“你看看你妹妹做的好事！今日敢偷哥儿的保命的物什，明日就敢偷汉子！我今日就代替你爹娘还有你好好地教训她一番。”

　　一番话说得鸳儿腿软，又看见鸯儿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满脸狼藉。虽心知她有错在先，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禁跪下来求情道：“太太开恩啊。鸯儿只是一时糊涂，她从前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太的事，今后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太太的事，太太便大发慈悲放了她吧。”说罢不住磕头。

　　刘氏只是冷笑，鸳儿跪她便是下了阮氏的威风，心中也不免得意。她拿过蔡旺家手里的细柳鞭道：“今日我需饶她不得。”说罢便一鞭抽在了鸯儿的背上。

　　鸯儿吃疼不过，痛呼一声，鸳儿脸都白了，磕头不断，可刘氏不管那么多，一下接一下，狠狠抽了三十鞭子，直到鸯儿背上鲜血淋漓，将要支撑不住才罢手。

　　刘氏对秋妈妈道：“你把她锁到柴房里去，一日只准喂一餐饭，等她背上伤好了，立时便提脚卖了。”鸯儿听了这话，直接晕了过去，好在秋妈妈力气大，半抱半背地将她带走了。刘氏又看着鸳儿和梨霜道：“你们看见了，若是敢有些什么小心思，鸯儿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罢便带着蔡旺家的走了。

　　鸳儿瘫软在地，不能动作。梨霜也只能蹲下来，好言劝慰她，好半晌，才将她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刚进屋，鸳儿便看见了鸯儿的床铺，虽平日里也曾觉得妹妹长大后心性有些变了，可如今她被这样责打，还可能被刘氏卖掉，从此天南海北不复相见，这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啊！想到此处，鸳儿不禁悲从中来，扑在鸯儿的床上大哭不已。

　　梨霜心下不忍，她心知鸯儿是陆粱此时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她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可鸳儿却一直帮助着她，甚至可以说间接救了陆粱一命。于是梨霜坐到鸳儿的身边，想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待鸳儿终于哭累了，她肿着通红的双眼看向梨霜，问道：“梨霜，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梨霜答道：“姐姐对我还用说求字吗？”

　　鸳儿拿出帕子擦拭眼角和鼻子：“你平日可否多做些吃食，我也能偷偷给鸯儿送些去。她如今被打得这样厉害，一日一餐哪里挨得过。”

　　梨霜觉得鸯儿作为一个帮凶也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此时便点头道：“这不成问题，姐姐尽管来厨房拿就是了，秋妈妈再不会到太太那里去嚼舌的。”

　　鸳儿感激地朝梨霜点点头。虽然经过了这么一场大闹，两人身为丫鬟却不得清闲，简单梳洗一番后，鸳儿同梨霜还得继续回到院里当差。

　　如此又过了几日，清哥儿因在社学里丢了脸，死活不肯再去上学，好在无论是侯四平还是刘氏都不将这个当作什么大事，侯四平为了哄清哥儿高兴，甚至答应他带他到外院玩耍几日。

　　因着鸯儿被关，阮氏又自称是病了，熬药离不得人，刘氏只得将蔡旺家的暂且留在院内照顾自己，梨霜白日里也要在刘氏身边帮衬。

　　今日已经是段郎中所说的第五日了，若是陆粱还不苏醒，怕是要有性命之虞，梨霜一天忙碌后，不免更加用心的熬汤药，只盼着陆粱今日能够恢复神智。

　　青瓷碗冒出热气，将夜晚的院子熏出几分往日陆家的味道。梨霜一身樱草色旧衣裳，轻轻推开门，屋里仍旧如前两日一般死寂。

　　“少爷，你快醒来吧，再不醒来，你前些日子背的书就都要忘记了，梨霜便不带你出去了。”床上的陆粱毫无动静。梨霜叹一口气，认命地将陆粱半扶起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药。

　　不知怎的，梨霜总感觉今日陆粱仿佛特别配合似的，虽然仍旧昏迷着，可吞咽药的速度却快了很多，不一会儿，一碗药便见底了。可喂完了药之后，陆粱仍旧毫无反应，梨霜却不想走，她今日必然要守到陆粱清醒才行。

　　于是她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陆粱的床榻边，双手支着头注视着陆粱，专心致志、目光炯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她是饿了好几天的人在看一碗红烧肉。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床铺上的陆粱动了动，张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