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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使者现 ...

  •   浮梦宫分部,宫主寝宫内。

      屋内板棂窗紧闭着,入眼一片幽红,红木桌椅和摆件、红织毯、内室半掩的屏风和红罗帐。

      厉千凉静坐于铜镜前,铜镜被磨得透亮,她抬手轻轻撕去粘在额下的两道假眉,两指捏着颌骨处的面皮,慢慢地撕下上头薄薄一层脸状的肉色胶质,恢复原本的容貌。

      只见镜前娉婷如仙的女子一拔耳侧金步摇,墨发倾泻如瀑,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优雅,就是道一句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前额光洁如玉,眉如冷翠,又似远山芙蓉,巧目盼兮,悠远深邃;鼻梁挺拔,朱唇素齿。

      再观那美颈纤脖,肤若凝脂,素手芊芊,细柳纤腰,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若是再瞧得仔细些,定能从她精致的五官中窥出几分野性美,眉宇间英气凌然,自带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厉千凉打开妆奁,从中拿出素色妆粉,抹一点在手心后轻擦于脸上涂抹均匀,在额间、双颊覆上一片清辉的月白,再擦些玫红色脂粉,又以青黛描眉,勾勒凤梢,在眉心处贴上血红色钿花三点,最后轻抿唇纸。

      系上红面纱,又以血色织锦加身,勾勒出得曼妙体态,最后整整衣装,寒着面孔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四大护法之一的白绸,人如其名的白绫伴身,她面容素净冷然,身着缟素色的劲装,站立于院外的一棵大叶榕边一动不动,模样宛如一尊白衣飘然的鬼刹。

      “主上。”白绸单膝跪地,俯首请礼。

      厉千凉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又道:“随本座去议事堂吧。对了,荀素的住处可是安排好了?”

      白绸连忙道:“都安置妥当了,就住在西角的梨花苑。”心底却暗自奇怪,这主上不先关心使者的事情,倒是先关心起荀天阔的女儿了。

      厉千凉微皱下眉,声音也冷了几分:“梨花苑?不妥。”

      心想梨花的花期极短,过了三五月就萎了,此时已然六月,怕是只剩下满院子的残枝败叶,更影响了美观。

      且最为忌讳的一点,梨花离花,暗指离别,她与月牙儿分别数年好不容易才见到面,怎么能说分别就分别呢?

      她想了想又道:“给本座安置在荷花苑吧。”

      荀素不是想看西湖曲院的荷花吗,在这浮梦宫的荷苑同样能见着,而荷花苑离厉千凉所住的孤心居也很近,到时候她也方便过去看她。

      见白绸应下,她又问:“那群使者怎么样了?”

      “属下等人已经按照您信上的吩咐将对方一行三十五人安置在别院客居,也派人严加看守。”

      她顿了顿,微微加快步伐跟上厉千凉的脚步:“那些域外人果真与传言一般长相怪异,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古怪男人闹得最厉害,用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叫嚷和吵闹,用身体撞着门硬是要离开,还砸坏了屋内不少摆件。”

      白绸又愤愤道:“属下见他们深更半夜还吵闹,就和孤铿前去一看究竟,刚一打开门,就见到那个带头吵闹的男子和身后十几人状似疯魔、凶神恶煞地提着大刀杀了出来,用蹩脚的中原话扬言要将属下等剁成肉末再包成饺子吃掉……”

      话末,白绸似有些憷,尾音颤抖。

      “结果呢?”厉千凉看她一眼,平静道。

      “结果属下猝不及防,差点被砍了一刀!这余杭分部本就人手不够,幸亏您早就下令增派人马,最终才得以缴了他们的武器并再次关押他们。”

      她心有余悸道:“若是人手少了,可能真会被他们逃脱掉。”

      她悄悄抬眼去看厉千凉,见她并没有发怒的征兆,连忙道:“您也知道属下的贴身武器是一条绸缎,在近战方面更不擅长,若是让人近了身,本就难以提防。”

      “属下无能,害得孤铿为了推开站在前头的我,自己挨了一刀。请主上责罚!”她惶恐地跪在地上,很是自责。

      “孤铿……他无事吧?”厉千凉一顿,目光又凌厉几分。

      白绸惶恐道:“已经上过药,伤也好了一半,现已无大碍。”

      “行了,起来吧,”见白绸依旧固执地不起身,厉千凉道:“若你非要领罚,本座就罚你照顾孤铿到他痊愈为止。”

      这两人一静一动,孤铿冷静沉着,白绸洒脱爽利,刚好能在性格上形成互补,这也是厉千凉派这两人先行一步去安抚这群使者的原因。

      可这群使者……

      直到白绸感激涕零地站起,厉千凉才冷笑道:“待会你替本座指上一指,本座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敢动本座的人。”

      厉千凉的话不轻不重,可站在她身后跟随她多年的白绸却是清楚厉千凉的脾性,主上濒临发怒的时候越是平静,也预示着有人要遭殃。

      其实,包括白绸在内的四大护法和总掌事对厉千凉都怀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敬重她的为人,也畏惧她的手段。

      可有时候明明觉得恐惧了,却也知道她为何要采用这般冷漠的方式拒人千里,他们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人,给她单薄的身躯带去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而白绸之所以敬服厉千凉并且誓死追随她,也是因为厉千凉虽然对人冷漠,性子也是莫测,可贵在她对外极其护短。

      爱憎、赏罚分明,威势足够却不会过分为难下属,有时候甚至很体贴他们。

      能有这样的主子,是难得的好。

      浮梦宫,议事堂。

      “厉宫主,你来得似乎有些晚了!”

      “闭嘴!不得对主上无礼!”

      厉千凉一踏进议事堂就听见前方传来的两道声音,其中一人的中原话说的有些怪异,听上去阴阳怪气的,而另一人则是手持檀香宝扇的焦羽,正肃着脸和那人对峙。

      她大致扫了一眼议事堂的情况,目光在其中一名棕瞳色年轻人的身上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移开。

      却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长桌的上首,两腿十分不雅地搭在桌上,而那是本该属于厉千凉的主位。

      外域人的长相大体粗犷,大多是虎背熊腰的粗壮汉子,也不修边幅,蓬松的络腮胡,枯黄色的毛发卷曲着披在肩头,额上只绑了一圈简易的褐色发绳防止头发垂落下。

      耳垂上挂着巨大的环饰,稍微一动,那配饰便叮当乱响。

      不单是主位上中年男子身着的服饰,其实包括那些萨勒族身上的简装,乍一看怪异,却与史书上所描述的前朝某时期某些外来部族的男性在过冬时穿的衣物所差无几,倒是颇具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

      域外与江南路途遥远,想来这群使者刚南下时天气还冷,等长途跋涉到达江南时天气已然回暖,却未来得及换上夏装。

      而那无礼的男子披着褐色毛皮短披肩,不过腰腹处,胸前用三两粒硕大的獠牙扣子系着,披肩下部悬着些兽骨磨制成的装饰。

      披肩里头是件墨色的开襟长衫,刚及脚踝处,下摆勾勒着一圈怪异的上古图腾,却不束上衣带,那长衫松垮垮地顺着椅腿垂下地面。

      他斜倚在椅子上,坐姿歪歪扭扭的,时不时勾起小指掏耳朵或是挖挖鼻孔,看上去十分不雅,见门外有动静,还十分放肆地挑起一抹挑衅似的冷笑,朝一袭红装的厉千凉瞥去。

      见到拐角处的一抹红焦羽连忙跪下,铿锵有力道:“属下等恭迎主上!”

      “主上。”断水的声音。

      “主上。”孤铿的声音。

      “主上。”一众手下的声音。

      ……

      前一秒还手持武器与那群使者对峙的护法和一众手下,一见到厉千凉的到来立刻跪倒一片,恭迎声此起彼伏。

      不过一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转为一种类似于今上亲临、万民朝拜的浩大场面,竟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对方微不足道的挑衅。

      而此时,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个萨勒族使者便显得格格不入了,万人皆跪地,唯有他们几个突兀地站着,想想更是冷汗连连,浑身的不自在。

      “起吧。”厉千凉摆摆手,声音不重不轻。

      众人整齐划一地站起,一致用崇敬的目光望向厉千凉,用行动向使者展示了什么叫做忠心耿耿。

      厉千凉朝一旁的白绸吩咐几句,才斜睨向使者处,似很不屑道:“你就是领头的使者?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中年男子颤抖着举起一只手抓了抓衣服,看上去像是挠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借此擦干掌心的汗渍。

      心中暗衬道,这厉千凉在一众属下心目中的威信竟如此高,她不是江湖上传言的那般残忍无情吗?

      若是如此,底下人也该是敢怒不敢言的,哪里用得着如此尊敬她?

      刚进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看来,这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是的,厉宫主,我叫阿努满,是领队的人,至于身份,无可奉告!”见厉千凉斜眼瞧他,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他想着恶人先告状,顺带揭过真实身份这一茬。

      便用不太顺溜的中原语抢先道:“厉宫主,你为何指使你的手下软禁我们?你的手下,态度非常的恶劣,行为蛮横还不讲道理!这难道就是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说罢甚至拍了下桌子怒瞪厉千凉,又像是给自己壮胆。

      却见厉千凉的几个手下不知何时从门外搬了一张贵妃榻,大摇大摆进了议事堂。

      而厉千凉的头早已转向别处,直接无视阿努满,手指着屋内靠窗的某处对着手下说道:“放那吧,通风好。”

      待属下人摆好靠垫,厉千凉从容移步,向后斜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模样很是享受。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三名侍女,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大盆冰块,在阴凉的角落处摆好后离去,另一人手里端着一盘瓜果在厉千凉边上站好,里面是切成薄片的冰镇西瓜和硕大的红樱桃,红嫩嫩的很是诱人,最后进来的那人手持芭蕉扇,站立于另一侧。

      而厉千凉也十分配合道:“这大夏天的,天儿可真闷热。”

      说完便抬起素手,用侍女递过来的竹签挑起一小块西瓜,隔着面纱,贝齿轻咬,好不恣意。

      另一边的持扇侍女听罢,也很走心地对厉千凉扇风,力道掌控得刚刚好。

      眼前厉千凉比他还惬意,名叫阿努满的男子气急,咬牙切齿道:“厉宫主,你没听见我说话吗?”说罢目光如刀地逼视她。

      厉千凉这才转头看他,疑惑道:“是阿努满啊,你方才说什么?”

      好像自己真的不清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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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使者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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