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夏日可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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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帝是位勤政的皇帝，宫里办事效率也极高。两日后，他便颁布一道圣旨，诏告天下，册封上仙郡主明凰为太子正妃，七月七日纳入东宫，主持东宫一切事宜。
又册顾县公长女顾虞乔，与礼部尚书次女步花间为太子良娣，七月廿二日一同入宫。
封二皇子云开为楚王，纳江氏为正妃；五皇子云山为襄王，赐婚上官氏；亦于太子成婚后半月同行大婚之礼。
明凰成了太子妃，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包括她自己。
她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入宫觐见又表现出色。谈皇后迷信，觉得她命与太子相合，又好面子，不想输给贵妃，看她连江星辰的风头都压得住，自然想要她。
何况皇后从前对明凰就是打算过的。明家如今在朝中并无什么势力，但明风对太子而言，算是个可用之才。纳她为妃，既好过纳那些权臣的女儿，反倒一不小心受人牵制，或者顾此失彼，又不至于失了面子，她毕竟是个万里挑一的郡主，皇家的恩人。
如此想来，谈静便与云恒一拍即合，选了她进来。云恒原本没有此意，但一时也挑不出更佳的人选，他又一向喜欢明凰，便点头同意了。
不过皇帝也知道明凰的性情，虽然忠厚坦诚，干净利落，但难免急躁不稳，和年轻时的谈皇后倒有几分相似。
而那顾虞乔他早年间也见过，生的十分貌美，却也是个被宠惯了的娇娇女。因而才挑选了知书识礼、稳重大方的步氏为太子侧室，也好平衡一番。
等宣帝将拟好的旨意送到披香殿，给皇后看时，谈皇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德妃之前所求之事。她赶着去见宣帝，可是宣帝政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她一时间从其余的秀女中，也挑不出比步花间更合适的人来纳入东宫，所以最终也未能如愿。
不过她是皇后，她想着德妃也不敢怨她什么，毕竟也是皇帝做的主，便也就此作罢了。
皇帝下诏之前，云天也曾求见过，他身体尚且病弱，宣帝便到东宫去看他。云天向宣帝说：“父皇为何要将江星辰许给二哥？儿臣斗胆，想请父皇收回成命。”
宣帝皱着眉头：“朕已经答应了，君无戏言，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可是父皇明明知道儿臣对她……”
“朕知道，但是江相已经位高权重，江家的女儿若再入主东宫，未免权势太盛，”宣帝用一早想好的朝政权衡之由，对云天解释道，“你是储君，你会拥有很多旁人没有之物，但难免也会失去一些东西，得失之间，你要懂得权衡克制。”
云天自然也明白这些，不敢在宣帝面前，将儿女私情与朝政相提并论。他便想了想，也从朝政之事入手，说道：“父皇，之前儿臣想为子涵升迁吏部官职一事，父皇因为从前明家旧事，犹豫再三才同意。如今却让儿臣娶明郡主为妃，儿臣思来想去，颇觉不妥，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郡主英武直率，心思恪纯，又自幼与你相识，还救了你一命，朕觉得并无不妥，”宣帝徐徐说道，“至于明风，你既娶了他妹妹，他便是外戚，自然要避嫌少作任用。这点分寸你应当有，也不需要朕说。”
云天身为储君多年，明睿沉稳，自然懂得用人之道。以宣帝对他的了解，待他娶了明凰，不需要任何人提点，自己就会疏远明子涵些。
其实朝中值得顾忌之人向来不止一个，云恒也知道他终有一日，是要将这把龙椅交给云天的。云天将来有自己想用人，他并不是反对，也不可能一一替他把握。他只希望像明子涵这样的人，云天能自己尽早知道顾忌便好。
云天仍不肯死心：“可是，江家与她，儿臣亦能把握分寸，懂得分开而论，父皇是不相信儿臣吗？”
“你如此钟情于她，让朕如何相信你，”宣帝叹了口气，“宇儿，其实你以后，也会有很多嫔妃的，何必这样在意。”
“父皇，”云天的样子十分痛苦，“情有独钟，父皇难道不明白？”
宣帝原本很心疼太子这一遭受难，想着好好与他说明的，没想到太子反复纠缠于儿女情长，不能深明大义，心下开始有些不满。他板着脸说道：“朕心已决，不要再问了，你不能够违抗朕的旨意。”
云天见宣帝冷血冷面，毫无动摇与愧疚之意，不念及父子之情，只言君臣之义，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寒意。他失望至极，忍不住说了冲动的话：“倘若父皇不肯收回成命，父皇当年可以抢的，儿臣也未必做不到。”
“放肆！你竟说这样的话，”宣帝闻听此言，立即恼怒，“兄弟相争，动摇朝政，祸国殃民。你若再起此意，朕便唯有赐那江氏一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云天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儿臣知道了，谢父皇。”
*** ***
六月里天气炎热，宫中少有人走动。云初却日日都往东宫去，不敢疏远了太子，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夏日绵长，从前云初最喜欢在夏夜里，吹着凉风，和云天坐在东宫的庭前闲话。
她听说民间的人，夏天都喜欢在室外里纳凉，还会饮一碗莲子汤或是绿豆汤消暑。云天便常让东宫的膳房给她备着，若是到了八月里，桂花开的时候，还能配上清甜的桂花糕。
云初那时少不更事，东宫满眼繁花，香气馥郁，她见了说不出的欢喜。她当时觉得，就算整个皇宫的人不待见她又怎样，反正她有她的四哥疼。
十三岁那年有一次，顺贞皇太后意外地同云初一起去了东宫。太后平日里是不带她在身边的，很少一同行走。
云初见太后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问她：“皇祖母，您看太子哥哥这儿的桂花多好看，是不是很香？”
太后面色沉静，对她说：“皇祖母老了，已经闻不到香味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的。生老病死一轮回，不见当时少年事。
如今云初只能闻见东宫弥漫的药气。从前她最爱去的地方，现下日日前往，如同受刑。究竟该怎样面对云天，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并没有死，那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那一日云初去了，云天才见过宣帝，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云初见他脸色不好，便问道：“四哥，你怎么了？还在为念念的事不高兴吗？”云初之前替他打听过了，只问出皇帝确实写了这道赐婚旨意，并不清楚个中究竟。
云天望向她，他的目光令她脊背发寒，沉默了一会儿，他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云初走上前去，试探着说：“要不你安排我出宫一趟，我到江家去，替你亲自问一问她。”
云天摇了摇头：“怕是没有用，父皇心意已决，明日就会颁诏了。”
“你问过父皇了？他可告诉你缘由了？”
云天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云初说：“即便难以挽回，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心里头想什么吗？我帮你去问她吧。”
云天看着她，轻笑了一声：“阿月，你就是想出宫，对吧？”
云初的雕虫小技这么快被识破，她一脸的不自在。不过她看云天这一日神色尤其不好，连笑容都没有，也不敢再装模作样地糊弄他，只好坦言道：“我是想出宫，我想见明子涵。”
说罢她又赶紧补了一句谎话：“但是，我也是真心想帮你和念念的。”
云天问：“你见他干什么？”
“上一次他因为救我，得罪了皇后娘娘，”云初如实相告，“我听说他病了，我想去看一看。”
云天沉思了一阵，突然说：“你是喜欢他吗？”
云初想了想，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前世云天登基为帝之后，曾多次问她心意，是她自己心有误解，一直拒绝赐婚，云天才没有坚持的。其实他应当是很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所以今世早些告诉他自己心意，云天身边又不再会有江星辰挑唆，他日后说不定还能帮她达成夙愿。
这一回云天沉默的时间更长。云初也不知他为何沉默。太子成日里事多，他们兄妹又男女有别，大概他以前也没有太留意过她的情感，而且总当她是小孩子吧。
其实就算他留意过，也未必看得出什么。从前的云初还是前世的她，她同明子涵只是很亲近，仿佛是兄妹，就像她对云天一样。
云天如今知道了这件事，或许他少不了要想一想吧，也可能是在帮她想出宫的安排呢，云初这么以为。
不过等了许久，云天只是说了一句：“但是，父皇不让你出宫。”
云初觉得他今天心情好像真的很糟，自己想出宫的小计谋实在难以得逞，也只好作罢，低着头说了一句：“好吧，那我不去了。”
她有些委屈，云天大概是看到了，松口道：“罢了，我再想一想，过两天给你答复。我今日心烦意乱，你别放在心上，回去吧。”
云初听了这话心下惊喜，哪里还把他之前的冷脸放在心上，笑着向他行了礼，说：“谢谢四哥，四哥保重。”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夏日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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