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之戬音希天》炝版宸昱

1、劈山救母

　　许多年后，曾经握在自己手中的开天神斧，终于带着无可阻挡的杀伐气势，冲着自己劈过来，天挡灭天的气势，倒还没有辱没了名号。杨戬那一刻想起的，却突然是在与天庭因弱水一战时候，音天对他说，“你若是化做了我手里这剑，十个天庭我也打得下来。”

　　他抿唇笑，却少见起了玩笑之心，对她眨眼，“你若是化做了我手里这三尖两刃戬，我能打下十个天庭，还能捎带一个你西天极乐世界。”

　　他这一挑眉有多么要命他不知道。但音天听了这句话，却果真一阵流光化成一把莲花弯云剑，音天气哼哼的声音从剑里传来，“我可没有三个头，我本体时候法力最深，你凑合用吧。”

　　他心头一震，不由握紧了手里这把莲花剑。这剑由别的男人拿着，必像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捏个绣花针，他拿在手里，倒像他本来的兵器就不是三尖两刃戬似的。

　　这剑是一位绝世无双的女菩萨化成的，不知为何他这样一想，连呼吸都紧起来。从前握着三尖两刃戬时候，便真觉得是握了把兵器，从来不曾想化成它的人此刻是什么样子。

　　一瞬间幼时风铃声突然像在什么地方悠悠弱弱响起，宝蓝色的石绿色的歌声缥缈着，有人在轻轻梦呓一样唱，像母亲常唱的歌，但母亲的歌喉实在一贯差劲，调子都能跑出三界之外，他驾云都追不上，这歌声倒不像母亲的，他凝眉想了想，有些疑惑，这歌响的也忒迷人心窍了些。

　　他现在想起来，知道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喜欢上了音天，只是少年实在鲁莽又愚蠢，一往情深而一无所知。没准还要更早些，在天庭追捕他的时候，她的座前童子跳出来帮他却不敌，她踏着莲花月轮，着月白佛纹衣衫，自虚空里出来，斜斜瞟了那重琴神将一眼，道，我就是养条狗，那也是我的狗。

　　这种时候还想起音天，便想到她走得时候说让自己活。活什么呢。她没有说完。大抵是活着，活得好好的，活久一点之类。如来老儿说等个五百年，音天或许还能回来，他已经等了一千年了。并不是等不下去，而是他心里也知道，如来这样说，多半是骗他的，不过是想要解除当时天庭之围，那时他杀红了眼，别说把天庭一朝打回封神之前的状况，就是把玉帝王母都杀了，他也干的出来，还管什么三界安稳，众生无辜。

　　他看着沉香，这孩子比他心思好，未经大苦，不遭困厄，留了颗赤诚之心，这是他刻意留的。缜密的心思和果断的杀伐，都是可以培养育练出来，但一颗坚韧仁慈的心却不能。他想这孩子一辈子都能和乐幸福，得偿所愿，不生离死别求不得，要了命地宠这孩子，比宠三妹更甚。

　　他其实觉得对不住沉香。

　　沉香杀不了他。三界内能把他杨戬杀了的人，过去可能有，一千年后的今天，他打谁都是平手。

　　便是如来那老儿，如今也该掂量着，该往哪边站了。

　　他的计划，本来是先假死了，再趁着沉香救母，趁着如来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杀上凌霄宝殿，先把玉帝和王母的人头拎出来，到时候三界之主，不换也得换。

　　时机像精密的罗盘，已经在他心里转动了千年，每一步都要有无数后招，无论怎样变动，他总要得到最后不变的结果。

　　他的目的在天条上？他笑。也太小看他杨戬了。他做了司法天神一千年，就真当他是天庭玉帝家的一条狗了吗？他又摇头，不能这么说狗，平白辱没了哮天犬。

　　沉香一斧头劈过来，宝莲灯自行启动，先替他挡了一下。

　　连沉香也疑惑地看着宝莲灯。

　　或许沉香觉得这灯实在不靠谱，时灵时不灵的，常常在他这个三界恶人二郎神手里，反倒比在沉香自己手里威力还大。

　　杨戬面上没什么，眼睛里却微微带了些笑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想笑。

　　“音天，还要护着我吗？”

　　“音天，还在护着我吗？”

　　“音天，为了护着我死了，死了还要护着我吗？”

　　谁知他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他震惊而惶恐。

　　他怎么会，还有眼泪可掉？

　　他极快地调转头，抹去眼底的泪和嘴边的血。

　　他可以心甘情愿站在这里，压制着法力被人逼到绝路仍不肯下杀手，他可以承受所有误解骂名和侮辱，对所有谩骂和中伤无动于衷，哪怕来自他在意的人，但是他绝不允许，永远不允许，自己示弱，言败，认输，求饶，痛哭流涕，无论向谁。那不是他杨戬。一千年前他不会在别人示弱流泪，一千年后他也不会。

　　音天，你看，我还是原来的杨戬。

　　音天，我想你能够告诉我，我没有变成自己最不耻的那种人。

　　此时沉香一顿，目光坚定，再次举起了斧。

　　许多年前他的生日，这个舅舅握了把十六骨龙牙黑折扇，一身流云绣白衣，风度翩翩出现在他面前，他俯身看着他，微笑着说，“你想要的，舅舅都会给你。”

　　那时候年少的他看着那双眼睛，这样一双眼睛，让他觉得不相信就是罪过。他那样高兴，他虽然从未见过母亲，可是有了个这样像天神一样的舅舅，这个舅舅长得和他见过的谁都不一样，虽然父亲也好看，可这人的好看，和父亲的好看又完全不一样，这人法术这样高明，地府阎罗都要叫他真君老爷。

　　他有多么自豪开心啊，上一秒他还想跟他的朋友们炫耀他的法术，可是现在他想炫耀他的舅舅。

　　可是这个他崇拜的舅舅，一点点，一点点，把他心里傻子一样崇拜的，敬爱的那个人，剥去伪善的外衣，露出心狠手辣的本性，那狠带着人命鲜血，把他逼上绝路。

　　他稳了稳手里的开天神斧，亲舅舅又怎样，他压在华山下的，就不是他亲妹妹，他几次三番下杀手的，就不是他亲外甥？

　　开天神斧第二劈，又被人挑开了。

　　哮天犬冲了上来，替他挡了一下。

　　杨戬有些气，又有些心疼，这狗实在太死心眼。一千年来，自己众叛亲离，只有这条狗跟在身边，生死陪伴。他又想到音天走时，要哮天犬无论如何要陪着自己，音天那时候看到的是这些吗？千年孤独众人唾弃，他所看重的，都将把他抛弃，音天替他觉得苦。

　　他闭眼轻叹，说不清什么感受，却一掌将哮天犬拍飞。

　　不想飞了一个哮天犬，又来了一个小玉。

　　事情至此已经很是戏剧化了，之前端正肃穆的铲除恶人众志成城孝感动天的气氛已经有些绷不住，便是杨戬自己，简直就想叹一句怎么我想死也这么难。

　　不多说，也不能让她多说，这小狐狸和他很是投缘，此刻必然是要尽力护着他的，也只好又拍飞一个。

　　终于四公主来了。
　　此时已经很是一出大戏了。

　　杨戬看到她出现就暗道不好，别人拍得这个拍不得，她刚刚元神归位，他拍一下她就得归天。杨戬知道自己死不了了。虽然他本来也死不了。可是他当惯了恶人，这会儿让别人在这儿把自己夸得跟朵花似的，看着过往的兄弟们一个个眼睛里渗出悔恨的泪水，听着沉香那孩子悲痛沉痛地自省不配做自己的外甥，杨戬觉得自己真是恶人了。

　　这没按他的剧本走。

　　尬笑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连怎么笑都不会了。

　　对那刘彦昌说了句不要怪我，那小子看了三妹一眼，连声说着不会。这话有几句真心只有他和自己知道，真君神殿抽他的那顿鞭子抽的怎么样也只有自己和他知道。

　　杨戬心头冷笑，我宠了千年的妹妹，就这么容易给你娶了去。家里有个那样担当的父亲，还有个那样疼她的哥哥，三妹这眼光，也真是喂了哮天犬了!

　　转念一想，这刘彦昌在凡世里，也算不得太差劲，跟父亲没法比，总比五哥强吧。

　　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宽慰了些。

　　再看刘彦昌时旁边放一张五哥的对比脸，果然自己和颜悦色不少，看他也顺眼不少。

　　等到沉香和小玉婚礼，杨戬在那欢声笑语里，笑得端是一派温润沉静，杨婵在门口望着自己的二哥，一千年过去，他还是如玉如剑，笑起来让人心都化了，冷厉起来遍身杀伐。

　　他的杀伐之气，从来没有对着自己过。他压自己入华山那一刻，她竟然真以为二哥再不护着她，要拿她和她的爱人孩子，去换取那卑躬屈膝的权力。

　　她想起那位音天菩萨死的时候对她下了杀机，最后说，“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你啊。”

　　杨婵想，不怪我，怪二哥吗？她怪二哥怪了那么多年，最终知道是错怪，便是错怪，他们也骨肉分离了这么多年，便是她们一家受了苦，但二哥的苦呢？

　　那音天菩萨最后看着她，说，杨婵，杨婵，你得了我宝莲灯慈悲之力的认可，你这慈悲，可给你二哥一点吧。

　　她是在求她。

　　这么一个人，曾是三界威名无人敢惹的女杀神，是一眼看破前世未来的三身菩萨，便是玉帝如来也要忌惮，却为了二哥做到这一步。

　　她活着的时候，二哥能放下仇恨，跟她在凡世里像一对恩爱夫妻，她死了，二哥能为她翻了天去，拉着诸天神佛一起陪葬。

　　杨婵看着坐在屋前执把黑扇端了清酒的二哥，照旧笑得凝人心魄，可那笑含在眼睛里，却怎么看怎么怪异。

　　杨婵是从此刻开始感到不对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