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章》方肆

1、第 1 章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与绝对的朋友，敌人之间也可能产生惺惺相惜之感，亦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还乱的感觉。

　　半年前上面给下达了一个任务，要我和另外一个杀手冥去杀一个人，这人武功不弱，似乎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可是，即便他是一个好人，杀他对我们来说却是不可违抗的任务，于是乎我和冥辗转多地只为了杀他，可也却一直没能杀了他，终于，在一片杏花林中，我们又出手了，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开始反击，我和冥分开躲在这片花林中，只待他一出现，便准备尽全力了结了他。

　　可是，这片花林长得茂盛无比，风一来，枝头颤颤巍巍，入目处，尽是满眼的白，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粉，我跑了下神想着:在这满天耀眼的白中，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鲜红，一定分外好看……

　　高手过招，本就是分秒必争，就在这一愣神中，我的命已不由我，等我迅速回神过来，全身紧绷，如箭在弦，蓄势待发时，我的脖颈处已横着一把刀，我知道自己要死了，并不惊讶，在走上这条路之前，我便已知道在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或许是心里早有准备，也或许是心里早已麻木，这一刻，我不吃惊，也不害怕，只顺着我脖子里的刀慢慢抬眼看他，他一动不动，也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在想应该给我怎样的死法吧，追了他那么多路，害得他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夜里做梦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一刀毙命，再也看不见第二天早上的太阳……确实不能让我那么便宜的死了，好笑的这样想着。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楞楞的看着他，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给镇住，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是他拿刀的手往下沉了沉，“璟，我叫璟，因为我喜欢玉，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叫璟。”虽然我喜欢玉，可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拥有它，大家都知道钱很值钱吧，可玉比钱还值钱，我连钱都没有，也只是勉强保证自己饿不死而已，所以玉，这辈子也只是我的奢望罢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也许是对将死之人的一点好奇心而已，他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冥已赶来，挥刀直刺向他，他不得不收回刀来抵抗冥，我见危机已解，再顾不得想其他，忙挥剑加入战局，他实在很厉害，我和冥联合也只不过和他打了个平手，胜负难分，一直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率先收回了剑，紧接着冥也收了刀，他看我们都停了手，笑了笑说“既然你们不打了，我就先撤了，如果二位还想再打，我随时恭候”，然后转身甚是悠闲的走掉了。

　　我很生气，追在他屁股后面杀他已有大半年了，每次都是这样不了了之，虽然之前便已知杀他不容易，但这样无休无止的如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早已腻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个决断，不论结局你死我亡，冥见我一脸愤恨的模样，皱着眉头说“上面已命令说不论用什么办法，尽早结果了他，最迟月底要给一个交代，不能再拖了”。
　　我心里更是烦躁，直接仰倒在铺满了层层落花的地面上，两眼怔怔的望着天，冥叹了一口气，也盘腿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你也看到了，那小子奸诈得很，每次都能躲过我们或明或暗的刺杀，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了，确实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趁他松懈下来时，一举杀了他！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令他松懈，这一路，他都很提防我们……”冥在那苦思冥想。
　　“你觉得目前的状况下你最想要什么？”我问道。
　　“杀了他！”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除了杀了他呢，你还最想要什么？”我问。
　　冥又开始伤脑筋了，“钱！我还想要钱，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命都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算是重要的了，但人只要活着，就有贪念，我也想尝尝酒坊里那醉人的好酒，听说一醉可以解千愁，可我从没醉过，平常喝的劣质的烧酒根本醉不了人，我也想醉一场，我还想去千方楼里找一个姑娘……”，我转脸笑看着他，他本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出现了一团可疑的红云，“你别多想！我……我就是想跟姑娘接触一下，听说那里边的姑娘个个温柔似水，善解人意，能歌善舞，她们奏的曲子，能让人忘忧，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一辈子，我不大可能娶妻了，但有这么一晚也是好的，我看着姑娘弹琴唱曲说说话……”看冥一脸神往的样子，忍不住逗他:“难道我不是女人？”他看看我，一脸鄙夷的样子:“你在我眼中就是个男的！不，比男的还爷们！”我怒瞪了他一眼，但也无奈的点点头，无限唏嘘地说:“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呀！”突然脑中一闪，计上心头，笑:“上面不是说无论用任何方法都好，只要杀了他嘛，我倒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得让上面破破财了……”

　　在这个时代，倒不是说越有本事越有钱，否则以我和冥的功夫早已发家致富了，这里规矩森严，尊卑有序，有着严格的身份等级制度，我和冥便是这身份最底层的人，说是主子养的一条狗也不为过，不过狗都比我们吃的好，我们每月的那点薪水也就让我们饿不死而已，为什么不去劫财？我也只能说你太天真了，有钱人一个比一个精明，知道狡兔三窟，不会把钱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我们不知死活的去抢了人家的钱，那也只是人家的一小部分财产，却因此惹怒了对方，人家会雇杀手杀了我们，至死方休！想想谁会去做这么不要命的买卖，只怕即使得了钱，也没命花！太多前车之鉴了。

　　…………

　　我们拿着上面给的银子去他夜宿的客栈，订了两间他隔壁的客房，第二天一大早，听见他的门响，我和冥同时打开门出现在门口，他看看冥再看看我，三人站在门口俱不动，走上楼的店小二一抬头看见我们，热情的招呼: 哎，客官们都醒了啊？楼下的早饭刚做好，热气腾腾着呢，三文钱一份，好吃不贵，经济实惠，欢迎下楼品尝哈！边说边从我们身边走过，甩着毛巾搭在脖子上忙去了。

　　刚才冷凝的气氛一下松散了，他看了看我和冥空荡荡的腰间，笑笑说：两位也辛苦了，不如我请两位吃个早饭如何？

　　我报之一笑: 还是我们请吧，你更辛苦……之前，得罪了！对他抱了抱拳。

　　他挑眉一笑：呵呵，无妨无妨。

　　吃早饭时，冥默不吭声，我只得出来热络下气氛……

　　果真不出所料，他中计了！在此次的计谋中，竟因为连日来的相处，我和冥与他的关系已不如原来那般的剑拔弩张了，反倒产生许多微妙的变化，隐隐的像是比较投机的朋友一般，他对我们也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然而，最终还是被他识破了，知道真相的一刻，他既惊且痛地望着我和冥，尤其望着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不知为何，我却不敢直视他，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现在在他质问的目光下，我竟感到愧疚与不忍，原来以情伤人是这世上最毒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梦醒，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