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的爱情》时语

3、第三章

　　“你这是到机场cos孟姜女？”

　　他走到她的面前，打量着她一身怪异的病服，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脚上大了一号的拖鞋。

　　“你没走？”

　　她的面上一片焦灼。

　　祁阿姨不是将他送走了吗？

　　长安很怕，这一切都是她那不切实际的幻觉，它就像她的老朋友一样，经常出现在她的身边，搅乱她的生活。

　　他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挑眉轻笑地反问道。

　　“我该走吗？”

　　这次轮到长安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你来的正好，陪我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一处，长安这才发现那里堆了一个背包和一个行李箱。

　　往前走了几步的男生回头看到女生还傻傻站在原地，不得不停下来催促道。

　　“跟上。”

　　长安的右眼皮抽搐一下，这次她再没有半点迟疑，脚步轻扬，追随那道欣长的背影，奔赴那未知的将来。

　　机场外的车内。

　　祁芳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伴随着又一架飞机飞上天空，原本漆黑的夜空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一下子撕破夜的宁静，滚滚云海下，一场新的暴风雨悄然孕育而生。

　　几片枯叶被风卷起，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剧烈的声响使人安不下心。

　　“这天怕是又要变了。”

　　车内不知谁喃喃了一句，更深的黑暗翻涌而上，掩盖了唯一的真相。

　　他们在走过好几家之后，终于在一家大排档找到了两个空位。

　　点了几道小菜之后，两人相对坐在桌子的两侧。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左边一席貌似在同学聚会，几个男生喝高了，哗啦啦地摇色子之后，声调也没了节制。

　　长安的一双远山眉在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对面的人却兴致盎然地看着那堆年轻的人玩闹。半响才发觉长安在看他，他笑了笑，转过头来。

　　“这个时间点，生意也太忙了。”

　　“今天是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

　　长安提醒了一句，低头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把衣角绞成一团。她只得将衣角重新摊开来，大拇指一遍一遍地磨平上边的皱痕。

　　“对啊，我都忘记了，在国外这些节日都是不过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节日，不过也罢。”

　　长安说。对面的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加深了。

　　“或许吧。离家久了，倒不觉得这些节日差在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曲起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这种大排档的桌子一般是油腻腻很不干净的，但他的手却很漂亮，骨骼分明，手指修长又白皙，比她一个女孩子的都要好看。

　　长安注视着他的手，一心两用地听他继续说道。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好，相反的，这些节日都是好的，不管是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他尽力把他知道的传统节日全都细数一遍。“当然，还有鬼节，我是说，这些都是一样好的。”

　　长安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春节和鬼节都归到一类的，顿时有些无语。幸而这家店虽然人多，老板的动作却挺快，没一会儿，菜就上了桌。

　　一条带着孜然味的烤鱼、一道绿油油的炒青菜、一道宫爆鸡丁、一道金针菇炒蛋、一道肉末茄子、一道干锅包菜、一大盘豆腐肉片汤、以及一大碗的米饭。

　　每一道都分量十足，且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但对于两个人来说，是不是点多了？
　　长安纳闷地望向“罪魁祸首”，对方却没有半点觉悟，拆了一次性筷子，将它们交叉搓掉上边小刺，先将所有菜色都尝了一遍，才开始盛饭。盛完还礼貌地问她，需要吗？

　　长安摇摇头，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也是滴米未进，如今闻到食物的味道，才感觉到饥饿感。

　　两人默默无语地吃着。长安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把那一大桌子的东西吃完了，她放下筷子，对面的人递来纸巾。

　　“谢谢。”

　　长安接过，慢慢地擦干净嘴。两人都吃的有些多了，靠在椅子上默契地不说话。

　　外边不时有风从布棚的缝间灌入，左边的那一桌越闹越起劲，而且似乎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挨罚的一男一女被逼着喝“交杯酒”，周围一堆起哄着拍照鼓掌，一时之间尖叫声和欢笑声差点把布棚震坏。

　　“国内的孩子都是这样玩的？”

　　对面的人若无其事地冒出一句，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一般这种聚会她都是不参加的，太闹腾了，这点时间，她还不如安静地呆在家里看完一本书。

　　“你很眷恋这里？”

　　“也不是说很眷恋，只是梁园虽好非吾乡，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他突然转过头面对着她，表情似乎是有话要讲。长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不知怎么地，她能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她在意的。

　　是她在意，却没勇气提起的话题。

　　你还活着？

　　却为何如今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

　　长安悲哀地望着他。

　　他难道不知道，她在等他吗？

　　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她想听他亲口解释给她听。

　　但是……身体里的小兽潜伏着，手里握着钢叉，狂躁地警告道。

　　“你的回答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就要伤害你了！”

　　于是之前一意孤行的勇气全化成可笑的沉默。她不敢赌，他连她烧好了没有都没过问一句。

　　长安不敢问，他却似主动要说。

　　她直直地盯着他，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一边嘴角轻挑起，那双黑曜般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嘲讽。

　　长安一惊，他的嘴巴慢慢张开，她直愣愣地看着！

　　就像嫩芽破土而出，子弹脱离枪口，有什么东西要突破重重迷雾出现了。

　　忽然间，邻桌传来一阵瓷碗着地的声响，一阵尖叫，紧接着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呕吐声。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着，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说了什么？！”

　　长安发誓她有些太激动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了起来，对面的男生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没说什么啊。”

　　太快了，他的表情变化得太快了。长安眨了眨眼，狐疑地盯着他，对方却始终如常。她心里没底，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或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了？

　　长安讷讷地坐下。

　　邻座中有人喝吐了，棚内空气本来就有些封闭，一时间一股浓郁的酒味混杂着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长安皱了皱眉头，感觉肠胃里的食物跟着翻涌而上。

　　对面的男生先一步站了起来。照样将背包挂在一边肩头，另一手去拉行李箱。

　　“这里是待不了了，我们走吧。”

　　长安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经意瞟见自己一身的病服，突然有些烦躁。

　　他们走了一会儿，暴风雨便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身上，一会儿就把两人淋成落汤鸡。

　　不得已只得就近找了个酒店，不料节日的余热还没过去，偌大的酒店只剩下一个房间。

　　四月的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酒店不像普通的旅馆那样房间内总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这里很是明净，空气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洁剂的味道。

　　他先走进来，将行李箱和背包放在地上，回头看长安还站在门口。

　　“你先去洗澡吧，我已经让服务员去给你拿干净的毛巾和浴衣，等会来了帮你放浴室门口。”

　　说完转身去翻找自己的背包，他的背包和行李箱都是防水的，影响还不大。

　　长安失望地看着他一直在忙活着自己的事。她的头发已经湿漉漉地搭在脑袋上，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不到片刻，站着的位置已经形成一汪水。

　　本想等东西来了再进浴室，可不知是谁在走道上开了窗，她被风吹了一会儿，整个脑子都重了起来。

　　为了避免再次感冒，她只好先进去洗澡。

　　浴室门传来轻轻的上锁声，一直背对着的男人转过身来，抱臂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合上的门。

　　考虑到他也淋得满身湿，也需要用到浴室。长安将自己快速地冲洗了一遍后，将浴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开启一角，伸手抓了抓，很容易就抓到想要的东西。

　　她抖开两块毛巾，分别将头发和身子擦干。最后才拿起压在最下边的一块布，抖开来的瞬间，她却愣住了。

　　并不是他所说的浴衣，而是一块比之前两块稍微大一些的浴巾。

　　她第一时间去看先前穿着的病服。

　　已经被她扔在水槽中……连同她的内衣内裤……

　　长安试着用浴巾包裹住身子，脖下五指到膝上十指，该遮住的都遮住了，但却是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而且她还因为害羞，露出的肌肤已经蒙上一层粉红，看起来像颗水蜜桃一样诱人。

　　长安实在没有勇气就这样出来，她蹲下身去翻自己的衣服，将它捞起来拧干，打算凑合着穿上。
　　与此同时，浴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他瑟瑟发抖的声音响起。

　　“你好了吗？我好冷啊。”

　　长安的脑海顿时闪现出一些恐怖的镜头。

　　雨夜中的少年，惨白的脸，湿哒哒身子，冰冷到恐怖的体温。

　　“长安，我好冷啊。”

　　“长安，好冷啊。”

　　那时的他也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是，长安没办法。

　　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死在自己的怀里。

　　忽闪而过的回忆令长安的身子痛苦地抽搐着，她跪在地上发出一声类似哭泣的低鸣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脑子一阵眩晕，她的双脚有些无力，只能慢慢地挪向那扇门。

　　开起门的那一刻，房间内的光亮一下子泄入，长安半眯着双眼寻找那个人。

　　眼前所见并没有那个喊冷的男人？

　　她几步迈出浴室，身侧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正想转头去看！身子却被一阵力道扯着往后倒入一个干燥温和的怀抱中！

　　长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窗户，玻璃上映着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在一脸惊慌的她的身边的，分明是穿着干净浴衣的男子。

　　他似乎知道她在看他，目光慵懒地扫了一眼对面的玻璃，漆黑的眸摄住她的魂。

　　随即忽然俯身，炙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耳畔。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