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玖文公子

4、快乐的一个月

　　第4章
　　吻，这是吻吗？他竟然吻了自己？这是真的吗？
　　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望着绘画精致的天花板，不敢呼吸，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他怕，他怕这是梦，怕下一秒康桥就不见了，或者康桥会说这是个意外，不代表什么。
　　在他的想象中，这一幕从来没敢想过，他不敢奢求，他只希望能和康桥吃吃饭，说说话，就这么简单，他没预演过这样的片断，因为他感觉太不真实，可此时此刻，这是真实的吗？
　　他用手遮住了眼睛，然后再慢慢拿开，看到上方那对饱含深情的大眼睛，那张灿烂的笑脸，脑回路回馈信息，这是真的。
　　康桥也显得有些羞涩，温柔的看着姚远，轻声说：“姚远，你喜欢我，对吗？”
　　再一次听到这句问话，想着这三年的默守，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可能真的除了“喜欢”二字别无他词更适合了。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时时的想看到他，想听到他的声音，对自己说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会熟记于心，即使是不经意的擦肩而过也会让自己心跳不已，他的心整个都被康桥占据着，虽然这看似很不耻，又不被人接受，但这也是他所不能抑制的感情。
　　从高一的那一年起，他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所以他孤僻，不愿与人交流，怕自己被拆穿，再喜欢康桥也不敢看他，就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而被他嘲笑。
　　而如今，康桥吻了他，是那样的动情，从那清澈的眼睛里似乎一切又都顺其自然，再正常不过，这是怎么了，难道康桥也是……？
　　姚远红透的嘴唇被康桥吻过后更加的鲜亮，麻麻的感觉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羞得用手捂住了眼睛。
　　康桥大笑着放开了姚远，躺回到了地毯上，胸脯上下起伏着，“姚远，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每天你都偷偷的看我，这我都知道。”
　　珍藏了三年的秘密被揭穿后，姚远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毕竟这样的性取向是见不得光的，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也不想被别人看穿而被嘲笑，从小到大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的敏感，可以说活得是如履薄冰。因为有了康桥这个精神寄托，他才觉得生活有了些许的色彩，他从没奢求过对方什么，哪怕一个眼神，而今天这一切，都是他意料之外的，也是让他难以消化的，未来，他更不敢想。
　　姚远逃也似的出了康桥的家，他没敢看康桥那类似失落的眼神，也没顾忌他的复杂表情，一路狂奔跑回了宿舍，他不知道哪来的体力能让他一路坚持下来，那种既渴望又怕失去的感觉再度涌上了心头，以前只是想，现在是真的发生了，以后他们要怎么面对彼此，他的脑子像浆糊一样混浆浆的搅在一起。
　　康桥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会不会不再理他了？窗前的风景会不会就此消失了？那个吻代表什么，是接受了吗？还是好奇玩玩？
　　这一夜，姚远是睁着眼过的。
　　第二天上课，姚远一上午都忍着没瞧向康桥的位置，就连午休的时候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看向窗外，而是和其他同学一样趴在桌子上假寐。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姚远的心跳也在逐渐的加速。
　　“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康桥同样坐在前桌位置上，用手摸了摸姚远的前额，柔声细语道。
　　姚远像触了电一样抬起头，坐直了身子，“没怎么，就是有点困。”
　　康桥看出姚远躲闪的眼神，想继续追问，又怕影响其他人休息，于是拽起姚远的手，走出了教室。

　　两个人走到了足球场，找了一处树荫坐下。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躲着我？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康桥一坐下，就急急的问道。
　　姚远把头埋得深深的，声音低低的，显得很没有底气：“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你，你很优秀，和我这样的人不同，我不能因为喜欢你而害了你。”
　　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喜欢康桥，一喜欢就是三年，这三年里他无数次的想念，无数次的幻想，可真到幸福来临的时候，他又退缩了，一是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怕是假的，二是如果是真的，他怕连累了康桥，毕竟他那么优越的条件，两个人的身份可以说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下，不该和他走那么艰辛的路，既然喜欢他就要为他着想，而不是拖他的后腿害他。
　　他当然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并肩走向未来，走向家庭，可这毕竟是飘渺的，不切实际，至少现在想来是不实际的，可是一想到失去他，又是那样的心痛。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承认，如果否认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继续坚守着自己心里的秘密，而不至于为见光死而忧伤。
　　康桥是个聪明的人，他看出了姚远的顾虑，自从亲吻了他以后，他也一度心悸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对姚远是怎样的感情，只是觉得这个害羞的男孩很可爱，也不讨人厌，亲他也没有让他有厌恶的感觉，一切都是自然发生，每天已经习惯了从操场上斜看向教室窗口那个伫立的身影，而今天却不见了，不适应的同时更多的是失落，心里也一直空落落的，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无法理解姚远的冷淡，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怕，怕什么，怕耻笑，怕孤立，怕大家指指点点，也的确是，这样的性向关系在校园里还实属少见。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康桥拉过姚远的手，用安抚的眼神看向他：“姚远，别怕，有我在，你不会害了我。”
　　姚远慢慢的抬起头，看到康桥那柔软的眼神，鼻头一下子酸酸的，微微颤动了几下鼻翼，“康桥…”
　　“好了，大男人哭什么，还有一个月我们就毕业了，这一个月里不是结束，而是快乐的开始，好吗？”康桥一点没有富家子弟骄横霸道的作派，而是这样的温柔，这是姚远万万没想到的，这样的康桥也是在其他同学面前没有过的，让他很是欣喜也很惊奇，心想，自己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虽然不确定未来的样子，但姚远也的确想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疯狂的过一回，完全颠覆往日的模样，笑容多了，话语多了，每日依旧偷偷的看康桥，四目交接时他还会面红耳赤，午休时他们会偷偷的跑去隐蔽的地方约会，互相聊着未来的愿望。
　　康桥聊着又有哪个女同学给他写了情书，看到姚远不高兴的样子，他会大笑着哄着：“我逗你玩呢，别生气嘛，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姚远也会聊着自己的家庭，虽然他很不愿意提起他的童年，但他已认定康桥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所以毫无隐晦。
　　姚远四岁之前的记忆是动荡的，几乎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拨人，换一个场景，他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住在哪儿，他只记得那些晃动的人群每天都在眼前飘来飘去，他就像一片落叶，不知道落到哪儿才是根。直至有一天他又被遗弃在一个破旧的单元楼前，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走进只有一个男人的家，他的心才渐渐的静下来，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家吗？
　　开始他以为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像以前一样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可没想到，在这个家里一呆就是14年。
　　他已经习惯了叫那个人爸爸，可却从未见过妈妈，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进过家门，十几年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
　　他记得他问过爸爸，为什么没见过妈妈，爸爸只是淡淡的说：“妈妈死了。”因为那时他还小，也不懂什么男女之事，所以也就没再问，后来大一些了，从邻居口中得知，爸爸原来是个同性恋，曾经有过一个爱人，但后来迫于压力和周围的眼光，那个爱人也离他而去了，因为这个事，爸爸所任教的高中取消了他高级职称的名额，爸爸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而是依然和从前一样认认真真的上课，踏踏实实的生活，和姚远过着与世无争的父子生活。
　　他并没有怨恨那个爱过的人，毕竟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力，他不逼迫任何人和自己走那条路，他只希望对方幸福就好。
　　可以说，姚远今天的性格多少受到爸爸的一些影响，自从他进入青春期后，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性向和爸爸一样时，他也是震惊的，也是害怕的，怕自己的未来也像爸爸一样孤单，也怕因此而给对方带来麻烦和困惑。
　　还记得高一那一年，他喜欢上了康桥，于是把满心的喜悦和想念都写在了日记本上，爸爸在收拾房间时看到他未上锁的日记。他清楚的记得爸爸很严肃，很正式的和他谈的那次话，明确的告诉他，那条路不是谁都能走的，那条路的艰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劝他做一个正常的男孩子，回归正常的轨道上来。
　　只有爸爸心里知道，要想回来，是多么的难，可他不想让儿子也步自己的后尘，不想看到儿子也孤独终老，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是对象刚好和自己同性而已，是老天不公，还是命运捉弄。
　　爸爸在学校里的教学是一流的，就是因为性向问题，而一辈子屈于人下，默默的坚守在三尺讲台上，曾经有人问过他后悔吗，他说：“没有后不后悔，只有愿不愿意。”为了爱的人，放手，也是为了爱的人，坚守，爸爸一辈子没有再爱过其他人，就那样孤独的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现在最大的牵挂就是姚远，希望他不要走他的老路，希望他能考一个好的大学，将来能有大出息。

　　我们姚远的命还是挺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