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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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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风俗,回去的路线不能和来时的一样,更要在外面绕上几圈。据说是为了防止逝者记着路,跟在亲人的身后回到家里。而回去的时候就不怎么讲究排队顺序了,爱资哈尔干脆拉着阿拉义跟在奈伊木的身后。
奈伊木也是年幼的时候见过爱资哈尔几面,后来分家之后爱资哈尔很干脆地搬了出去,连节日都不回来看一眼。他对这个叔父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热情外向的青年的阶段,此次见了爱资哈尔都没有认出来,直到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才认出来。他不怎么瞧得上这个小叔,但却在看到爱资哈尔和阿拉义接近时感到丝丝威胁。于是在对方接近自己的时候,他就准备主动出击,打探下对方的态度。
“叔父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与往昔一样风彩照人。”奈伊木说道。
爱资哈尔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奈伊木,说:“你这话说得可真让我心虚,都十多二十年过去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大叔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小辈。”
奈伊木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哪里的话。这次来怎么没看到小婶和弟弟妹妹?”
“呵呵,哪里有什么弟弟妹妹,我还单身呢。”
奈伊木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嘴里却说着:“这么多美女佳人都没入你的眼吗?小叔你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既然有那么多的美女佳人,我又何必为了一朵小花放弃整个花园呢?”爱资哈尔摆摆说,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说道:“这次回来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们这些小辈的。后天我就回去了,你大可放心地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我这个老顽固来碍着你。”他这话很直接地挑明了奈伊木心里所担心的,奈伊木则更不能承认这句话了:“怎么会?经历过这次之后,我倒是觉得有长辈在上面看着,做什么事都有安全感些。”
爱资哈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那这么说我搬过来之后,奈伊木会很欢迎我哦。你可比你父亲热情多了。”奈伊木被话中的信息惊了一跳,正好他一脚踩到石子上,歪了一步才站直。他这个行为充分愉悦到了爱资哈尔,后者看他眼睛滚了又滚才慢悠悠地说:“不过我也习惯住在我那个地方了,今后也会在那里继续住着吧。你要是想见见我了,可以到我那里去住几天。”
奈伊木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情扯过了。
午宴由奈伊木设在镇上的酒楼二楼。
作为葬礼的主持者,他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主位上去,从他左右两边交叉地坐着一些阿拉义很是眼熟的人——他们都是安西斯家的老朋友和镇上那些有威望的人。在主桌的两边又设了两桌,一桌是给男人们的,另一桌是给女人们的。
阿拉义本来想往奈伊木旁边不远的位置上坐着的,但是他却找不到一个空的位置。旁边的一位酒楼的侍女见他一个人站着可怜,好心地提醒道:“桌子上面有写着名字,你找人问一问就知道你的位置了。”阿拉义道了谢,转过身就去寻问了。
那个侍女深深地看了小男孩一眼,退到了一旁。
阿拉义的位置居然被排在了很下位,旁边坐着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成年男人。眼见着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入了座,没入座的人越来越少,只他一个孩子站在当中特别显眼,他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位置上。
那几个成年男人好奇地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其中一个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我怎么看着你。”也难怪,这几个人只是以利沙伯娘家那边的几个远房亲戚,不怎么了解情况,又因为与安西斯家的关系远,所以之前站的地方也比较远,没怎么注意到阿拉义。
阿拉义报了自己的名字。几个人也报了名字。
先前提问的那个男人继续问道:“你也姓安西斯?你应该是这家的亲戚吧,怎么坐到这里来了?”一边说着那人一边轻轻扬了扬下巴,暗指了主桌上那个正和人谈笑风生的奈伊木。阿拉义也没想太多,直直地说:“奈伊木是我的二叔。”这话一出,周围几人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们互相望了一眼,没再与面前这个小男孩再交谈了。
虽然是葬礼上的午餐,但毕竟是一方富豪的宴请,虽然没有美酒和晕腥,但是各种山珍和海味还是有的。倒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吃上这么一顿反而觉得美味极了。
不过,仍有人食之无味。
阿拉义和拉芙就是这一类的人。
拉芙倒没有如阿拉义这样被排到很远的位置,她正坐在拉拉朵儿的下方。因为有着男人在场,即便她们这桌与旁边两桌隔了屏风,但是所有的女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她借口更衣从旁边路过,偷看了一眼,发现弟弟坐到了下首很远的地方,又是吃惊又是生气。然而面对着现在这么个场景,她却没有办法在众人面前站出来反驳,只好把这些情绪都藏在心底。
男人这一桌,不知从哪句话开始从私底下开始聊起了安西斯家的一些隐秘。而围在阿拉义周围的人大概觉得阿拉义是小孩子,也不避讳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地讨论着安西斯家的两位少爷麦斯欧德和奈伊木,偶尔还会提到阿拉义的名字。
“看起来这次是奈伊木稳了,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麦斯欧德那人就特别不靠谱。”一个年青点的人靠在他的同伴身上嘀咕着,带着点笑意。他的朋友口头上说着别在小孩面前说这些话,并没有继续阻止。
“不过我也还是觉得让一个小孩子独自坐到陌生人这边来太过份了吧。好歹是自己的侄子呢,总能坐到主桌上去吧。什么意思啊……”这个青年继续说着,话题已经转到了奈伊木那边去了。
“嘘,别乱说话。毕竟你吃的是人家的饭。”他的朋友见话题都已经扯到了奈伊木,赶紧打断他的话,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说道,“你这个人老是不长记性,尽得罪人。”
这青年顺着朋友的视线往那边一看,正好和奈伊木的眼神撞上,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脸,装做吃饭的样子。
奈伊木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在扫视这个方向,甚至连他的侄子都没留住他视线一秒的样子。他看了那么一眼,就转过头和旁边的人继续聊天了。他的身边总是那么热闹,总有人和他说话,想要和他说上一句话都得竖着耳朵听、估着前一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然后抢先走过去和他说上几句。
相比之下,阿拉义根本是无人和他交谈。甚至他只能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埋头吃着餐盘里的东西。
那些在奈伊木周围的人他都认识,有几个人甚至很熟悉。曾经这些人到他家来的时候总是围着他的祖父和父亲说话,见了他也会摸着他的头说些夸赞他的话。可如今,这些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他记起从老保姆口中听过的、从书上看到过的那些故事。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奈伊木刚刚和一个农商说完话,转过身来却发现隔着他坐下的爱资哈尔正盯着下桌的阿拉义看。他心里一紧,只觉得这人是准备来替大房撑腰的,对之前想过的那个决定更加坚定了。
爱资哈尔像是感受到了奈伊木心里抑制不住的那股恶意一样,将视线很快从阿拉义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过身对着奈伊木神色莫测地向上弯了弯嘴角。奈伊木被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激得浑身一抖。
“奈伊木,我们家族今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得不靠着你了。你可要辛苦了一阵子了。”爱资哈尔侧着身子对着奈伊木点了点头,说道。
奈伊木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沉痛地说:“我会继承我父亲的遗愿的,安西斯的紫藤徽章荣耀不灭。”
旁边一群人跟着说着安慰和祝愿的话。
谁也没看到,奈伊木桌子下紧握地拳头和瞥向阿拉义凶狠的一眼,也没有看到爱资哈尔身旁的人和其他分家的人互相交流的目光。
葬礼毕竟不比婚礼,午餐用完,客人们都各自散去了。家近的乘车回家,家远的就在安西斯家提供的房间里休息,等着晚餐。
爱资哈尔饭后依旧走过来,拉起阿拉义的手说要送他回去,顺便看一看多加和埃丝特——他是今天凌晨才到的,刚刚好赶上葬礼,也没什么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嫂子和大侄媳。对这么一个理由,奈伊木当然没有任何办法拒绝,他又不甘心放走与那些人拉关系的机会,便爽快地答应了,并请了拉拉朵儿来替他接待这位小叔。
埃丝特今天早上咳出了点儿血,苍白的脸上泛着两朵红晕,差点把老保姆吓晕过去。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阿嬷。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适应这个地方,加上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发,咳血都是小事了。”
这句话也许安慰自己有用,但对于一个将她放在心上的从小看她长大的老妇人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老保姆甚至眼圈泛红了一个上午。
爱资哈尔到的时候,老保姆又偷偷地在门口抹眼泪。
看到这一幕,阿拉义挣脱了爱资哈尔的手,跑上去抱着老保姆腰哄着:“老阿嬷,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阿拉义,等我长大了就帮你报仇。你不要不开心了。”
“我没事儿,砂子吹到眼睛里罢了。”老保姆说道,然后她看到一旁站着的爱资哈尔,细细认了一下,惊恐地低下头行了个礼说:“爱资哈尔老爷。”
爱资哈尔说:“去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来看看她。”
“是。”
老保姆飞快地退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少夫人请您进去。”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这个男人不高兴,他突然“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看看四周,这算哪门子的少夫人?”
确实也是,按安西斯这么富有的家族,夫人身边必定常有四到八个女仆侍奉着,但现在加上老保姆,埃丝特这院子的女仆也不过三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受了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