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妒》冯奇

5、第四章 再见倾心

　　平安入万春亭之时便见亭前右侧种着一片海棠，此时正值花期，花苞层层叠叠、肆意潇洒，花朵迎风峭立、艳丽动人。
　　平安快步走入林中，见海棠盛开，粉粉嫩嫩煞是好看。平安心有点痒，左瞅右瞅，见四下无人遂伸手折下了一枝海棠。
　　赏玩间，平安突然觉得这枝海棠花枝不够别致，又抬手折了第二枝，折完又觉花朵不够密实，准备再折第三枝。

　　就在这时，一个磕磕巴巴的童音传来:“枝……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惜……”
　　平安手一抖，差点将第三枝海棠上面的花撸了下来。

　　紧接着，又听见小破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哥哥，我…我…记不住！”
　　话音刚落，另一少年声音传来:“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快背，背不下来今天不许吃饭！”

　　小破孩继续边哭边念:“爱惜芳心……”
　　平安不欲被人发现，转身欲走，谁料袖子被枝桠勾住，脚步一动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平安十分无奈，不知道该高兴做衣服的婆子没有敷衍了事，还是该抱怨负责打理园林的宫女太监怠惰因循。
　　又听少年冷喝:“谁？”
　　平安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

　　待走近了，平安才发现原来出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郎，少年郎牵着一个圆圆滚滚的小胖墩，一大一小双双立在海棠树下。
　　小胖墩的脸上湿漉漉的，撅着嘴抽抽搭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住平安，眼中满是好奇。

　　平安心痒难耐，这个胖娃娃好生可爱，圆圆的脸蛋胖胖的小身板，活像一个小冬瓜，好想凑上去捏几把。
　　少年见平安双眼冒光，心下反感，冷声道:“你鬼鬼祟祟在那做甚？”
　　平安：“……”谁鬼鬼祟祟了？

　　少年见平安闷声不吭气，神色间也有闪烁，对平安更是不喜，面色更冷，正欲斥责便被另一道嗓音打断。
　　“敬之，走吧！”
　　少年冷哼一声，拉着小胖墩便走。

　　这少年名唤宋敬之，小胖墩名唤宋敏之，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和孝公主所生。和孝公主的驸马是敬国公家的长子，表字遂昌，素有才名，颇受先帝看中，得尚公主。

　　因和孝公主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宋敬之幼时便时常随母亲进宫玩耍，后来做了卓思源的伴读，卓思源对其青睐有加，时常让其留宿东宫。
　　今日皇后设宴，和孝公主入宫之际便将宋敏之也带了过来，扔到宋敬之处，要宋敬之好生看管莫要让他惹出乱子。

　　宋敏之好吃贪玩，每每让其吟诗，便要胡搅蛮缠一通。
　　宋敬之不似和孝公主，收拾起调皮捣蛋的宋敏之丝毫不见手软。今日见海棠花开的正好，宋敬之便要宋敏之背诵一篇关于海棠的诗文，背不出来就要打手心，还不许吃饭。
　　宋敏之于诗词歌赋一道着实无甚天赋，磕磕巴巴半响连一首完整的诗文都背不下来。

　　却说平安顺着声音侧头一瞧，只见一少年头戴束发白玉冠，身着绛红龙纹袍，腰束云纹白玉带，脚踏粉底皂皮靴负手立于花下。其面似中秋之月，其色若春晓之花，仅一眼便叫平安镂心刻骨，魂牵梦萦。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小胖墩见平安面色怪异，眼珠子更是直戳戳的黏在太子殿下身上，心下害怕，抬手戳了戳宋敬之，小声道：“哥哥，我们是不是遇见了傻子？”
　　宋敬之见平安一副神魂颠倒如痴似醉的样子，顿时面色铁青，怫然不悦，斥道：“大胆，安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平安回过神来，脸色涨红，小声道：“臣女杨平安，见过太子殿下。”多年未见，当初稚嫩的小哥哥已长成了如今的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卓思源面色稍霁，声音清冷，道：“可是忠勇侯家的掌上明珠？”
　　平安脑子一片空白，顺口答道：“正是臣女。”话已出口方才反映过来，平安的脸更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卓思源轻轻一瞥，未再搭话。

　　宋敬之瞠目结舌，生平未见如此厚脸无皮之女子！
　　一旁的小胖墩盯着平安看了半响，瞧见其脸色越来越不自然，挠了挠头，突然指着平安出声道：“你不要盯着太子殿下看，这是要挖眼珠的，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敬之：“……”
　　平安：“？”癞蛤蟆？

　　小胖墩见众人面露错愕，默默给自己加了只鸡腿，感叹自己并不笨，只是不会背诗而已！瞧瞧自己，听过的话记得多熟啊！
　　宋敬之面露不虞，厉声问道：“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小胖墩刚才还沾沾自喜，此时见兄长突然翻脸斥责，心下着急，嘴一瘪准备抽抽搭搭。
　　宋敬之喝道：“不许哭！男子汉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小胖墩自认为是个小男子汉，被宋敬之斥责之后瘪着嘴不敢再哭。

　　宋敬之正要再教育，卓思源出声道：“敬之，走吧。”说罢转身离去。
　　宋敬之瞪了小胖墩一眼，道：“回去再收拾你！”话罢拉着小胖墩尾随着卓思源离开。

　　小胖墩被宋敬之一吓顿觉腿软，几乎是被宋敬之拖着离开的。
　　平安呆立原地看着卓思源的背影，脸上爬满红云。
　　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

　　半响，平安察觉有什么不对，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胖子说成是癞蛤蟆？不过就算是癞蛤蟆又怎样？这个天鹅肉，平安吃定了！

　　想到此处，平安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转身往万春亭的方向走去。等平安再入席时，宴会已接近尾声。
　　众诰命的目光都集中在段雅凡身上，而与平安不对付的昌平公主也因先前皇后的神色再不敢自讨无趣，见平安不在也未找茬。

　　宴席散后，便有宫人至雨禾宫将宴会事宜事无巨细一一道给王贵妃听。王贵妃听罢兀自琢磨了一会，随即唤来心腹丫鬟，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挥手让人退下。

　　叶翠在一旁打扇，疑惑道：“娘娘何意？”
　　王贵妃嗤笑，“无甚！打发时光罢了！”
　　叶翠眉头微皱，犹豫道：“可是陛下……”

　　王贵妃瞪了她一眼，不悦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哪有心思料理！”
　　叶翠还是有些心悸，道：“娘娘，可是……”
　　王贵妃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

　　叶翠虽忧心忡忡，见王贵妃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
　　宋敬之离开御花园后，寻着机会追问宋敏之何以说出今日这番言论。宋敏之生怕哥哥再生气，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原是前些时日，太子宫中进了个小宫女，小宫女见太子生的俊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当值的嬷嬷抓了个正着。那嬷嬷斥责小宫女不守本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敢多看，便要挖了她的眼睛。
　　这一幕刚好被宋敏之看见，小胖墩这是给哥哥学舌呢。

　　宋敬之听完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新进的宫女也能在太子眼前伺候了？”
　　卓思源置若罔闻，不置一词。
　　宋敏之偷偷看了眼卓思源的神色，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平安回到侯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响，索性坐起身来摸出放在枕头下面的人偶，神色莫名。
　　次日平安起了个大早，用过膳后便急匆匆的出了门。昨日宴会上通政司左通政徐广杰家的小姐徐敏舒对平安的剑舞甚是感兴趣，约了平安过府学习。

　　平安生在边关，在京城毫无根基，她迫切的需要打开京中千金小姐们的口子。更何况太子已经弱冠，娶亲已是板上钉钉，在这个节骨眼上，平安决不允许自己做一个瞎子聋子。什么左都御史的千金，尚书府的小姐，统统给我闪一边去，谁敢和我抢太子，我就要谁好看！

　　栖凤宫中，皇后倚在檀木雕花长椅上，如意立在一旁给皇后打扇，吉祥拿着个金夹子，给皇后剥着核桃。
　　皇后懒懒道：“李嬷嬷，你觉得这段家小姐可还行？”
　　李嬷嬷低头道：“回禀娘娘，老奴不敢妄言。”

　　皇后笑道：“嬷嬷跟随本宫多年，何须这样谨慎！说吧，本宫不会怪罪。”
　　李嬷嬷便道：“回娘娘，依老奴看来，这段家小姐自是才华横溢，可奴婢瞧着这忠勇侯家的孙女也是不错。”

　　皇后道：“哦？嬷嬷可是不喜欢段家小姐？”
　　李嬷嬷急忙否认道：“娘娘恕罪，老奴不敢！”
　　皇后又道：“这段家小姐颇有心机，前天召她进宫，本宫便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李嬷嬷点头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不过若只是寻常姑娘，又岂会得到陛下青眼。”

　　皇后长叹一声，“罢了，此事陛下自有主张，况且这段家小姐虽有些城府，却也真有几分才华，称得上瑕不掩瑜。更何况在这后宫，若是没有半点城府，如何活得下去？”

　　李嬷嬷道：“娘娘高见，是老奴狭隘了。”
　　皇后又道：“这忠勇侯家的孙女，我瞧着倒是不错，但是陛下那面，恐怕……”
　　李嬷嬷不再接话，专心的伺候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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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出自元好问《同儿辈赋未开海棠二首·其二》。
“面似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出自曹雪芹的《红楼梦》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出自诗经《淇奥》
“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出自诗经《汾沮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