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初始》xiaoliyuwang

17、绝地（修）

　　首先醒来的，是子亥，她从地上起身，先是迷茫，而后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被红色气体逐渐侵蚀的玥冰。
　　子亥神智微微恍惚了片刻，想向玥冰那处走去，然而微微的眩晕感抓住了她，她一个踉跄，被罗睺顺手接住。罗睺带点安抚地拍拍子亥的肩膀，然后扶着她坐到离玥冰不远的地上。子亥有点头晕，她勉力回忆，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处，然而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给她反应。
　　罗睺看着她轻轻摸索，然后拔下头上的玉钗握在手里，他不禁有些想要叹气，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子亥，以免她在神智尚未清醒的时候作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伤到自己。
　　鸿钧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安静地低着头不发一言，罗睺看着沉默的两个神魔，不禁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寂静。
　　但他刚想开口，就看到子亥抬起头，本来只有迷茫的眼里蓄满悲伤，罗睺被那种浓郁无比的悲伤吓了一跳，本来要说出口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子亥看着玥冰，安静地抱住头一言不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罗睺与鸿钧都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子亥的难过与无奈，但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也不了解子亥与玥冰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在罗睺与鸿钧心里回旋，最终，鸿钧打破了这片寂静：「子亥姐，为什么你和业时对玥冰的感情都这么……深厚？明明你们真正认识的时间不多啊？难道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罗睺在心里觉得鸿钧这个问题问得好，但他表面还是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对鸿钧道：「子亥姐尚在伤心，你这问题问得可不是时候。」
　　子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潮水般的记忆涌出来，伴随一股难以压抑的悲伤与使命感。虽然让她有种被悲伤淹没的感觉，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被这股悲伤击倒。她还有需要做的事情，她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一两次的牺牲并不能影响他的判断，她坚信一定能做到的，她也必须要做到。她要解放这片混沌之中的神魔，让他们栖息在更好的世界之中，要让初生神魔自由选择自己的出路，让这个世道变得不再残酷……
　　可这么想着，她又一次质疑了自己的计划，又一次思考自己的计划究竟能否成功。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无谓的思考，转头看向幻境所创造的玥冰，那个活泼可爱的，其实给人的印象不算太差的孩子。
　　在灰蒙蒙的混沌中，这一抹鲜明的色彩给了子亥很好的印象，虽然惋惜这种活泼将会因为计划逝去，但因为是为了计划献身的，所以她觉得无所谓。
　　但当子亥真的知道玥冰代替自己死去的时候，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觉得可能之前高估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和承受能力，即使自己的能力是控制别人心中的某种感情，也不代表控制这种感情对自己真的有什么加成，正相反，控制这种感情反而让她在面对这种感情是心里的触动更大，甚至开始动摇她的根基，让她的道则之力衰退。
　　但……无可奈何，事情已然发生，无法更改，即使掌握了时间道则的业时也没有能力倒转时间，据鸿钧猜测，可能还需要因果道则，但初生就带着因果道则的神魔一定会被看到的第一个神魔毁掉，这就好像是众人之间一个约定俗成的东西一样一直存在着，所以拥有因果道则的神魔根本不可能存在多长时间，更别说成长到能和业时倒转时间的地步。因此这个猜测也只是猜测，毫无根据。
　　当知道事情毫无转机时，子亥差点生气到把空灵的老巢给拆了。但子亥还是知道，这事情不能怪空灵，他要救自己就要牺牲别的人，双魇入体原本说是没有治法的，但是空灵却费心思给自己找到了治法，这足够证明他所耗费的心力了。
　　因此，玥冰的死亡无可推脱地压到了子亥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悲伤起来。而现在，令子亥撕心裂肺的事情又发生在了她的眼前，而且还是罗睺和鸿钧做的，这让她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只能接着背负在自己身上。一直走下去。
　　「光，也曾照进我的心中。」子亥缓慢地道：「然而光最后消失了，仅剩下我曾为之努力的东西还在闪闪发光，那么我的选择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罗睺有些怔住了，他想不出子亥问出的这个问题的关键点，而鸿钧却接过话头：「光就是光，消失了也会在这世界上留下曾属于自己的痕迹，那么把光留下来的痕迹谨记在心就好了，毕竟光的逝去本就无可奈何，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光所剩余下来的东西不要彻底丢失，也要记得本来是为了什么而努力，这样的话，光曾经闪耀的就很有意义了。」
　　子亥愣住了，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地上的玥冰突然站了起来，在场三人一愣，罗睺赶忙要去抱起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的子亥。然而玥冰先罗睺一步，她把子亥抱起，眼中闪烁着淡粉色的光芒，脸上不自然的微笑一闪而过：「这就是，你们所做的选择，抛弃我，选择你们的亲人一样的存在。」
　　罗睺十分紧张地看着被她抱住的子亥，玥冰注意到罗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愉快：「珍视的人被挟持的感觉如何？这就是你们对待朋友的方式吗？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方式吗？」
　　玥冰手下轻轻用力，子亥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她禁不住痛苦地小声呻吟了一声，然后玥冰十分开心地道：「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真美好啊。有了这种力量，我可以在我的时间耗尽之前做许多我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毁了你们这个该死而又龌龊的组织，对不对？」
　　玥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愉悦感，魇之气带来的负面情绪让她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恶意，她轻轻拍了拍手：「唉呀，空灵被你们杀死了呢，让我想想……似乎上次，是空灵阻止了我呢，可是这次，空灵不在了，似乎你们只能任我宰割了嘻嘻嘻。真好啊，真妙啊，你说是不是啊，业时？」
　　一旁，业时突然出现：「原来你察觉到我了啊。放下子亥吧，我跟你走，我陪着你，好不好？不要闹脾气了，也不要生气了。」
　　玥冰瞪大双眼：「什么？原来我生气了？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业时啊，你该不会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能被你拿来做阻止我复仇的资本吧？你也太天真了！」
　　她边这么说着，边扔下子亥，向着业时走去，她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魇之气似乎不能带给她影响了。玥冰走到业时面前，捏住了她的鼻子：「嘻嘻嘻，惊喜哦，业时呀，我回来啦，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业时没有挣脱，轻轻地，用自己的本来声音道：“喜欢。”
　　“大声一点啦，你声音这么小又不传音，我才听不到啊！”玥冰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了极为高兴的神色：“你说，如果我，没有活在混沌之中，是不是我们真的就能在一起啊。”
　　业时强忍住声音中的悲伤：“绝对会的，一定会的。”
　　玥冰有点生气地道：“你倒是，多说一会儿话嘛，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了再次出现的机会，从此之后可能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就算这样你也还是不愿意多跟我说点什么吗？”
　　业时减慢了时间：“愿意啊，当然愿意了，我愿意每天都陪着你，每一刻都盯着你，想对你说说不够的话，可当我了解我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为时已晚。你在我生命中永远消失了，从此我就只能盼望着完成「洪荒」计划，然后找个机会去见你。”
　　她顿了顿，看着时间被减缓的四周，看着其他几个人脸上的讶异表情：“孤独令我学会了不去体会感情，让我懂得了独行者的美妙之处，然后陪着你，我突然就不孤独了，突然就不觉得独行者美妙了。就好像一层朦胧的障壁被打破，我能清晰看到美好的东西而不再漠视它们，我因孤独陷入麻木的心灵再度活跃起来，然后，空灵把你带走了。我本以为他只是带你去做什么入会仪式之类的，结果你就没了，消失了，彻底地没了。”
　　业时轻轻地拂过玥冰的面颊，即使知道那只是个幻象，但她还是，非常认真地，吻上了玥冰的嘴唇，然后微微吸吮，片刻后放开，然后业时放开了时间减缓，对着玥冰笑了笑，虽然长久没有笑过了，但她似乎是记得那种感觉的，这个笑容并不是那么美，但还是让玥冰看直了眼。
　　玥冰愣住了，然后她拿手去扯业时的脸，同时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地道：“如果我能早些看到就好了，太好看了！！我要吹爆你的笑！”这么说着，她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手也变得无力起来，最后她倒了下去，化为无数碎片消失，而业时眼中的一滴泪水也悄然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改文使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