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阶石上寒》狐添棋

32、花明

　　大约因为年纪和体质，齐秋行的伤好的很快，三天之后就可能下床随意走动了，在这期间齐阶因为看不得每次他要走开时，齐秋行对他露出的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这几日就陪在齐秋行的身边，要不是齐秋行还有伤口在，他想自己怕是也睡在一起的要求也会答应下来。

　　凌郁来趁着一次齐秋行换药的时候难得把齐阶拉了出来，关着门说说了眼下的情况。

　　凌郁来告诉齐阶，北王已经知道齐阶来了北国，如今在这里受了袭击，北国自然会派人好好保护他。接下来就看齐阶现在把陈珂的后事安排给他，还是到此为止，等齐秋行伤好一些就打道回府。

　　齐阶觉得既然都到这里了，自然是想亲自把陈珂的骨灰交还给陈家，所以决定跟着凌郁来一起回去。

　　凌郁来不意外齐阶的回答，只是问：“那躺着的那位呢？也跟着？”

　　齐阶想了想，现在齐秋行养伤不能走，齐阶肯定也不会单独让他回去，所以就先让凌郁来把陈珂的身后事安排下去，等齐秋行伤好些他们在一起动身。

　　他道：“他现在这副样子我不放心他，等他伤好一些了，就跟我一块去。”未了，又道。“他的事你之前应该不知道吧？”

　　凌郁来表示：“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那好，你就把他当作个普通侍卫，别说出去了。”

　　凌郁来赶紧摆手，一脸事不关己绝不沾身的模样：“那是自然的，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我回去就等着一顿罚吧。”说罢之后，又换了副调性，一脸好事的模样问齐阶，“对了，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齐阶眉一皱。

　　“那小子对你不一般，不像是只把你当作叔叔。”

　　“不当叔叔还能当什么，你想多了。”

　　“喂喂喂，你可不能这样糊弄我，我当初对你可是坦诚相见，丝毫没有隐瞒。”凌郁来摆出揪心的模样，他这几天看齐秋行装可怜把齐阶吃的死死的，对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那是你自己实在不像个断袖，我又不瞎，你这样天天故意出现在我眼前，心再大也看得出你是故意接近我。”齐阶提起这个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当初觉得凌郁来不像是喜欢男人的时候还私下伤心了很久，陈珂一直以为是凌郁来对不起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他，不，是甚至连个断袖都不是。

　　凌郁来想到那段日子也有些唏嘘，他道：“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所有人都认定了我喜欢男人，就连王上也来劝我不要伤心。”

　　齐阶冷笑道：“那不正好，你那么喜欢当官，把北王哄好了，什么官你坐不上。”

　　凌郁来丝毫不在意齐阶的冷眼嘲讽，正色道：“唉，也不是没想过的，可王上喜欢的是那些十六七岁能掐出水的少年，我这样的陈年豆腐不合他的口味，要不你教教我，有什么办法能让王上多青睐我一些。”

　　齐阶深知凌郁来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行为，配合道：“那我可就帮不了凌大人了，毕竟我也同你也不相上下，怕是放的太久了。”

　　“那就是王爷你谦虚了，王爷是陈年佳酿，放的越久入口便越醇香，让人为之神迷。”凌郁来说罢脸色丝毫未变。

　　齐阶沉默了片刻，佩服道：“凌大人真是……我认输了。”

　　凌郁来笑道：“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夸你。”

　　齐阶估摸着齐秋行应该快要换好药了，伺候齐秋行的小厮便在门外敲敲了门，说是齐秋行找他回去。

　　“好了，我得回去了。”齐阶站起身来。

　　“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也不是不愿意说是谁让你接近我的吗？”

　　凌郁来摆手道：“我只是受了吩咐，没见过主使。”

　　“你那么聪明，猜也猜的出来。”齐阶不以为然。

　　“可光凭猜测怎么能当真。”

　　“那就是猜出来了。”等到这一句，齐阶露出一副“你果然知道”的神情。

　　“我真不骗你。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些年那位一直暗中照顾你，如果是因为你的身份想得些好处，那么你回去之后总该会跳出来现个脸。”

　　“我也个封地都没有，官职也是随便给的，十个人都管不到。”齐阶摊手，他本来想过会不会是余家，毕竟除了王宫也就余家和他有血亲关系，可这次回去一看余家的光景，又否定了余家，觉得实在不像。

　　如果这个人真是为了些好处，兴许他把府里那些赐下来的物件卖一卖，指不定还能给点钱。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凌郁来指出来。

　　“一个暗地里照顾你那么久，却一直不肯现身的人，让人想不通……不过要不是你那个侄子年纪对不上，我倒觉得他会这样做。”凌郁来回想起齐秋行那副对齐阶过度在意的模样，笃定了最后一句话。

　　齐阶接话道：“肯定不是他，他在我眼前藏不住。”

　　齐秋行这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站在他眼前，哪怕给他加个二十年，也做不到这样的悄无声息。

　　“哇，这个你就看的明白，怎么他对你那么不怀好意，你就眼瞎了呢。”凌郁来撇撇嘴，齐阶对齐秋行这几天的容忍度简直让他叹为观止。对比一番自己，他那时候可是一丁点温柔也没有享受到，真是让人不甘。

　　“不跟你废话了，我回去了。”齐阶觉得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回去。

　　凌郁来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不满道：“盯着那么紧，你也不嫌腻的慌。”

　　齐阶道：“他是为我受的伤，我欠他一条命。”

　　“那他要是乘机提一些让你为难的事，你也答应？”

　　齐阶顿了顿，道：“我不敢想。”

　　“你……”凌郁来真的惊了，他知道齐阶对齐秋行也不简单，可他想不到齐阶真的会考虑。

　　“认真的说，我是真把你当朋友，这件事我还是劝你三思，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齐阶点头道：“我知道不好，毕竟他是我侄子。”

　　凌郁来摇头，他考虑的可不是什么伦理纲常：“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别说是叔侄了，就算是兄弟我也不在意。我担心的是他现在是迷上了你，可是这样迷恋能维持多久？五年？或者十年？你别忘了他是太子，如果有一天这样的迷恋到了尽头，他又有能抹杀很多事的权利时，会怎么对你？”

　　齐阶听完了凌郁来这些话，静了片刻。

　　他道：“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想，我也不会后悔的。”

　　凌郁来倒吸一口气，他就怕齐阶有这样的想法。

　　“唉，你啊……算了，我也说不动你。”凌郁来揉了揉了额，补了一句：“我这个人活到现在，几乎每天都在装模作样，唯独和你能说几句不用伪装的话。”

　　齐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真心当自己是朋友。

　　凌郁来道：“所以你得在心里留出个地方给我。”言至此，说话的人忽然顿首，等齐阶看他的时候才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记得来找我吧。”

　　齐阶听罢，先是笑了一下，随后是一种有些苦涩的神情。

　　齐阶说道：“你忽然这样我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被凌郁来这番话给感动到了。

　　凌郁来道：“哼，那是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齐阶笑骂一声：“了解你这蹬鼻子上脸的人做什么，添堵不成……不过话说回来，干嘛忽然对我那么好，难不成真成断袖，喜欢上我了。”

　　“断袖就不必了，不过在下是真的欣赏王爷……毕竟世上有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有你这样的人。”凌郁来是真的觉得齐阶身上的东西他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

　　他道：“我想这世间还是要有些真的东西，不然……可就太无趣了。”

　　齐阶抱胸扬起眉：“那凌大人可别忘了带我走啊。”

　　“一定一定。”凌郁来保证。

　　门口再次响起声音，只不过这次不在是小厮来喊人，而是正主现身。

　　齐秋行敲了敲门，在门外道：“阿由你在里面吗？”

　　齐阶连忙走到门前打开门。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才刚换完药，小心伤口裂开。”

　　“你不在我不安心。”齐秋行又摆出那副“我很虚弱”的模样来，随后余光看到了站在齐阶身后的凌郁来。

　　因为凌郁来将整个客栈都包了，所以三人之间的称呼倒也不避讳。

　　齐秋行很不满两个人关着门在屋子，并不是那么温和的道：“凌大人怎么在这。”

　　凌郁来道：“我找王爷谈些事。”

　　齐秋行望向齐阶，道：“谈什么事？”

　　齐阶一边扶着齐秋行走了进来一边道：“只是说些接下来的安排。”

　　“谈完了吗？”齐秋行这句则是对着凌郁来说的。

　　“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凌郁来在心中不免对齐秋行这样的幼稚行为表示鄙夷，不过又意外的对这样的齐秋行生出份好感。凌郁来现在已经放弃劝诫齐阶，所以很自觉给他们留出空间，走的时候心里还道，难道齐家的人，都那么有趣的吗？

　　齐秋行见人走的干脆，方才的不快才好了些，扭头就对齐阶道：“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他是不是故意的。”

　　齐阶扶着他坐下，道：“凌大人是来帮我们的，你不要闹。”

　　“……你帮他说话！”齐秋行大约是这几日被齐阶给惯的，整个人都快不会讲道理了。

　　“他是真的来和我商量事情的，陈珂的家人那里还要拜托他来安排，等再过两天你能坐车了，他会护送我们去北国王都。”

　　齐秋行一听齐阶说到陈珂的事，心里的气忽然就弱了下来，只好道：“那好吧……”

　　齐阶点点头道：“我扶你回去躺着吧。”

　　“我都躺了许久，躺的难过。”

　　“大夫说了这几天伤口在愈合，最好不要动，你听话。”齐阶耐着心和他说。

　　“我不回去……”齐秋行见齐阶哄着他，也不坚持下去，不过得寸进尺一下，还是要的。

　　“那我就在这里躺着，你也陪我躺着好不好？”

　　齐阶点点头，只要齐秋行先把伤养好一切都好说。

　　齐秋行得了寸，下一刻进尺的念头就不自控的涌了出来，于是又道：“那你再亲亲我。”

　　齐阶闻声，抿起唇看着齐秋行。

　　是不是有些过了……齐秋行被齐阶这样看着，心里虚了起来，他也知道这几天他有些不可理喻，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想现在他受了伤，王叔自然会对他好，什么都愿意顺着他。可他伤好之后，王叔自然就会像回到以前，说不定还会故意避开他。

　　所以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因为也许这一辈子，他就只有眼前这几天可以和齐阶这样亲近了。

　　齐阶将齐秋行的忐忑不安看在眼里，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心中还是生出了不忍，一直在和理智做斗争。

　　齐秋行见齐阶的目光越来越没有温度，后怕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我会躺着的，王叔就当没……”口中的话还没说完，齐秋行整个人就僵住了。他看着齐阶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随后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

　　齐阶真的亲了上来。不是轻轻触碰一下就飞走的那种亲吻，而是贴合在唇上，一点一点辗转，如同他梦里那样的亲吻。

　　齐秋行从震惊中回神后，胸膛里的那颗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