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仙灵》极光灵灵

83、第83章

　　一行人趁乱逃出城。
　　花绘跌跌撞撞地被拽着跑，回头看着地上的血肉残骸，心底一片茫然。
　　死了？
　　还是她在做梦？
　　为什么呢？明明只要杀了柳丰就行了，他为什么要带着柳丰一起跳楼？她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徒弟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时候她就自己动手，然后带他一起离开。
　　消息传到赤阳书院，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个柳丰居然死了，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还是跳楼这种悲惨的死无全尸的死法。
　　“明皇，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千眉真人沉声道。“有人说桐庐追着一个女人离开，那是什么人？”
　　吴均如嘴角抽搐了一下，答：“雅筑真人的客人。”
　　“你拿雅筑真人来压我？”
　　“学生不敢。确是雅筑真人吩咐我和桐庐照看她们，当时因为诗会名次的事情起了些口角，颜宗的师妹……气跑了，嗯，然后桐庐追上去道歉。”
　　千眉真人：“果真如此？”
　　吴均如硬着头皮道：“是。”
　　宝贝儿子死了，千眉真人的脸上喜怒难辨，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吴均如，道：“你最好明白，待桐庐引魂归来，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而我最讨厌人撒谎骗我。”
　　“……是，学生不敢。”
　　这时一人匆匆跑进来，道：“真人，五经会已经同意引魂，请您立刻过去。”
　　赤阳书院作为修真门派十分特殊，最大掌权人并非掌门，这里的名义掌权人是院长，但实际权力被握在五经会手里。五经会由教授《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的五位博士组成，五经会的博士必然是学识最渊博的人，但往往修为平平，所以寿命不高，更替频繁。五经会全权掌握转生术相关事宜，哪怕院长和元婴真人也不能强行插手。
　　千眉真人走进五经会堂之前，恰好雅筑真人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相对。
　　雅筑真人淡淡道：“夺人名额的事情你倒是一回生二回熟。”
　　千眉真人置若罔闻，直接越过他走进五经会堂。
　　雅筑真人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一向平古无波的脸上划过一道饱含深意的嘲讽，转身离开。
　　五经会堂内，五位博士已经布置完毕转生阵，看见千眉真人进来，神色不一，有示好也有不屑。千眉真人无暇顾及他人心情，沉声道：“我儿此番走得急，没有服下凝魂散，魂魄坚持不了太久，还请各位博士全力相助，在他转世前将魂魄引回。”说罢大步走到阵法中央，往引魂灯内注入灵力。
　　莲花状的引魂灯逐渐亮起阴柔的莹光，一枚灯芯缓缓升起，升到三尺左右的高度，突然炸开，消失在众人面前。
　　五位博士和千眉真人继续注入灵力，维持阵法。
　　修真并不意味着不老不死，除非最后羽化登仙，不然依旧如凡人一般逃脱不了转世轮回。
　　忘川和奈何桥都是民间流传出来的对轮回之地的想象，真正事实如何，无从考证。而这世上，对轮回了解最多的，大概就是那些经历过转生术的赤阳书院弟子。
　　其实，每个经历转生术的人，魂魄徘徊的时候看见的景象不一定相同。有时是波涛汹涌的河流，有时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有时是荒凉无垠的大漠……这些景象被赤阳书院统称为“忘川”。景象不同，给人的感觉却相差无几，那就是——孤寂、渺小、无处可逃的桎梏……
　　但是真正死去的魂魄是没有意识的，没有意识，就不会产生复杂的情绪，它们走过“忘川”，走向那唯一散发出温暖光芒的“彼岸”。
　　乞丐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忘川”，三次所见的场景都一模一样，那就是无边无际的荆棘花海。
　　暗红色的荆棘花迎风舒展身姿，从枝干到花瓣都长满细细密密的尖刺。
　　他站在花海中间，静静地眺望远方“彼岸”。每当置身于这片阴冷死寂的花海中时，“彼岸”的光亮和温暖总是令他无比向往。
　　无数透明的魂魄从他面前飘过。
　　他神色淡漠，巍然不动。
　　直到他看见柳丰的魂魄，迈开脚步跟上去。
　　普通魂魄是透明没有实体的，从荆棘花海上飘过，没有丝毫损伤。但服食过凝魂散的魂魄会凝聚成白色的实体，一动弹便被荆棘花划出无数伤痕，这些伤痕直接烙印在灵魂中，转生之后再反映在身体上。
　　那便是花绘看到的乞丐身上伤痕的真正来源。
　　如果未出意外，乞丐不会经历这第三次转生。筑基一转生，结丹二转生，在第二次转生后修至元婴，便能摆脱转生之苦。
　　可是当时出了意外。
　　乞丐在第二次转生前服下凝魂散，死后来到忘川等待接引。
　　在他死后，千眉真人之子突生意外，而那时的引魂灯只剩下一枚灯芯，千眉真人便在启动转生阵的时候做了手脚，将引魂对象改为其子。
　　乞丐那时和绝大多数赤阳书院弟子一样，性情恣意放纵，除了读书修炼从不关注外事，对于引魂灯内剩余多少灯芯这种事也从不放在心上。在忘川遇到千眉真人之子，他还以为对方同样得了名额，在这里等候，欣喜在这里的孤寂时光有人陪伴度过。
　　但是唯一的灯芯飘曳而来，在他面前带走了千眉真人之子，他才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回不去了！
　　他疯了似的在花丛中跑动，但是没有引魂灯，他不知道哪里才是回去的方向。只能不停地跑，忘乎所以地跑，被看似美丽实则锋利的荆棘花划出无数伤口。
　　这一跑便跑了十年。
　　凝魂散的效用到期，他的灵魂开始变虚，意识也逐渐消失。
　　他不跑了，静静地站在花海中，等待真正死亡的来临。就在这时，他身体里掉出一样东西，他看清那是天衍门一位长老曾赠予他的命字牌。
　　字牌上印着八个字——命缘厚泽，有折无殇。
　　字牌发出的光芒将他笼罩，等回过神，他像第一次转生术后一样置身于一个婴孩身体之中。但所处之地并非赤阳书院，而是普通农户之家。这个婴孩也没有灵根，甚至被他伤痕累累的魂魄所影响，身体孱弱不堪，数次在夭折边缘徘徊，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事实证明，这个大夫可以去算命，他确实死在了二十岁，然后重新回到他的噩梦之地——忘川。
　　这一次，他没有等候太久。一枚灯芯循着柳丰飘曳而来，想要钻进柳丰身体。他打散了柳丰的魂魄，一把握住灯芯，跟随灯芯缓缓走回“彼岸”的对面，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归处。
　　灯芯归位。
　　千眉真人大喜，小心引着魂魄进入他准备好的躯壳。
　　“啊。”花绘突然叫了一声。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岑苒儿皱眉，“怎么了？”盯着她随时防备她再跑回去。
　　她摇摇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好像看见身体里有一条新缘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