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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1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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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宗花绘胜!”裁判一宣布完结果就催促他们下去,让下一组上来。
花绘收回花瓣,对面那人依然一脸懵逼,“我、怎么……我的牌子呢?啊,你太卑鄙了!”
不管那人的大喊大叫,花绘坐着毛笔悠然回到岸边。接近于零的关注度令她很满意,除了哥哥,她不想任何人注意到她。
上午的比试没有哥哥,下午肯定得有一场,于是她老老实实坐在岸边等,一直等到夕阳落下,今天的比试都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开,她还是没有看见哥哥。
哥哥呢!?
她猛地站起来。难道哥哥只是来旁观的,没有比试资格?为什么?哥哥明明那么厉害,连吴修都说哥哥在剑天宗很有名的!
不行,她要去剑天宗的客栈外面蹲守,非蹲到哥哥不可。
从无归海岸到住的城镇距离不短,而且在人家地盘上不好使用飞行法宝,她只能凭着来时的印象找回去的路。天运碑比试期间,街上异常繁华,大晚上还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本来在大街上走着,忽然看见赤阳书院的道服,心脏一跳,连忙跑进旁边的小巷。等了一会儿,那几人还是不走,和几个女修在那里调笑。
大晚上的,二长老又不在,她不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往大街上走。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小巷,心道被打劫也比被追杀好,毅然决然地往里走。
七拐八绕之后,她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只知道离大街上的喧闹越来越远。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她终于想到发纸鹤让同门来接自己。只是大多数同门不熟,岑苒儿肯定不理自己,那就只剩下相对好说话的魏子师兄了。
纸鹤放出去才飞了两下,就像撞到了什么,垂直落到地上。她愣了愣,往那个地方摸过去,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是……幻术?
谁这么无聊在这小巷子用幻术?难怪她走了半天走不出去。
她睁开榧目,眼前的场景果然不一样了。她顺着唯一的道路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听到一声极细极小的呜咽声。她浑身一个激灵,修士的地界还有人装鬼吓唬人不成?
她用小白隐匿气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声源走去。那呜咽声断断续续的,越走近声音越明显。又一个转角,视野中出现一片金色的衣角。
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看见一个男人抱膝坐在台阶上,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脚边是一支紫玉簪子的残骸,碎成好几截。男人一边呜咽一边抹眼泪,肩膀时不时抖一下,看着好不凄惨。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实在忍不了施个幻术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一哭也是可以理解的。花绘十分感慨,摇摇头,这人也怪可怜的。
话说这衣服挺熟悉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看时候不早了,她准备原路撤回。这时一只老鼠突然从她脚边蹿过,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落地的时候尽管已经尽力用脚尖缓冲了,在这安静的巷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道轻响。
那凄惨的呜咽声瞬间停止。
她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张双眼红肿,满面泪痕的脸,脑门上的发丝跟蜘蛛网似的糊了一脸,也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吓坏了,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她,眼中还有粼粼水波,看起来可怜狼狈极了。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衣服熟悉了,因为这人可能、或许、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很有名的天才——苏尧。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杀人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她朝苏尧扔了一个“仙打墙”,转身就跑。
“嘭!”脑袋撞到一个浮空的炼丹炉上,她鼻子一热,鼻血涓涓下流。
炼丹炉飞回苏尧手里,他用手绢把脸擦干净,又拿出备用的簪子把头发束好,除了眼睛还有点肿,基本恢复了天才该有的形象,走到花绘面前。
花绘捂着鼻子瑟瑟发抖。心中快速思考对策。自己筑基初期,苏尧筑基大圆满,又有“天才”称号加持,正常情况下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但联想到今天白天这位天才被个名不见经传的体修一脚踢下台,她又突然充满希望。
“师父!”她对着苏尧身后大叫一声,趁苏尧往后看的时候,朝他扔了一把花瓣,转身就跑。
“嘭!”她的鼻子再一次惨遭毒手,脸贴着炼丹炉滑下来,一瞬间她和苏尧鱼死网破的心都有了。
苏尧无视“桃花源”,再次走到她面前,神色淡淡的,带着些许鼻音开口:“立完心魔誓再走。”
“……什么?”
“立心魔誓不把今天看见的事情说出去。”
“就……”这么简单?“好。”生怕他反悔,她迅速立下心魔誓,然后小心问:“我可以走了?”
“嗯,走吧。”他转身走回台阶坐下。
她一步三回头,只觉得天才的背影弱小、可怜又无助,就像被人抛弃野猫野狗,默默地蜷缩在角落舔舐伤口……
“那个,既然我都看见了,也立了心魔誓,如果你需要对人倾诉一下,我也可以听的。”
苏尧抬起头看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眶似乎又红了一圈。
然后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不说话。
她咽了口口水,“开玩笑的,我马上走。”
“你来。”他终于开口,鼻音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我准备好了。”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久到她想别开头悄悄打个呵欠,天才终于开口了。
“师父又骂我了,已经是这个月第八次了。”
她脱口而出,“今天不才初七吗?”
“嗯。”他重重吸了吸鼻子,“今天骂了两次,一次两个时辰,一次半个时辰。”
“……节哀。”
“我不是故意输的,我也没有轻敌,那个叫元真的人就是比我厉害。”顿了顿,“厉害很多,非常多,特别多。”
“……你也不差,大家都说你是天才。”
“我不是。”
“你不是八岁筑基吗?”
“嗯。”
“十岁筑基大圆满?”
“嗯。”
“那就是天才啊!”
“可我整整二十年都停留在筑基大圆满!”
“可那不是你功法特殊?”
“不是,那是师父为了面子唬外人的,我十岁后修为再没有寸进,强行结丹十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结丹失败那么多次还没死也是很厉害的。不过想想还是不说了。
“要是三十岁还没结丹,师父一定会再找借口拖到四十岁、五十岁……”
“不要那么悲观嘛。”她眼珠一转,“我有一个办法。那个天衍门不是算卦很厉害吗?你找他们算一卦,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结丹。”
他颓废地摇头,“没用,我从十一岁起每年一卦,每次都是‘时候未到’。”吸了吸鼻子,“我已经不想回门派了,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
“可是不回门派能去哪?回家吗?”
“我要出家。”
“你不是出家人?”她惊讶。
他更惊讶,“我怎么是出家人?”
“你是万法寺的弟子呀。”
他一滞,突然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他了然,解释说:“万法寺不是寺庙,里面没有佛修,我们门派重在‘万法’,集百家之长。”说完重重叹了口气,重新沉浸到悲伤中。“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没用的人,不仅自己让人看不起,还连累师父。”
“不会呀,大家又不知道这些,都认为你是天才呢。”
“早晚会知道的,瞒不了多久。”
“不会,你瞒了整整二十年,一点破绽都没有,自信一点。”
他看着她,她回以鼓励的目光,他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可我不甘心,我想结丹哇……”
“别哭别哭。”她一时找不到帕子,又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就抓起他衣袖塞进他手里,“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么多古人都在劝你呢。再说很多修士别说二十八岁,一辈子都筑不了基……”
“我干嘛自甘堕.落和那些人比。”他撇撇嘴,拿衣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我八岁筑基啊!八岁就筑基了啊!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还在筑基啊!”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打了个哭嗝,抓住花绘的双肩用力摇晃,“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字就是‘筑基’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啊?”
“呃……”
“天运碑比试是我最大的机会了,拿到天运我肯定能一举结丹,结果才第一场……第一场我就被淘汰了……”他捂住脸,“我真的绝望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家要么死。”
“那还是出家吧。”她真诚建议。“古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都是“你怎么能劝我出家?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出家?赶紧给我想出第三条路啊喂”。
“那……要不来颗洗髓丹?”她不确定地拿出师父的“珍藏”,瓶子里还剩两颗洗髓丹。“一颗卖你十万灵石,两颗只要十八万怎么样?”
他沉默片刻,“不了,谢谢。”他傻了才拿自己的天灵根去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