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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八、求而不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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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仿佛宝石一般碧蓝,云仿佛雪一样洁白,连风都带着淡淡的暖意。
李昭裕站在院子里,这里是他原先为太子时所住的地方。李昭裕十五岁时登基为帝,却到二十岁时方有子嗣,如今长子也才只有十岁,而他又尚自年轻,是以他一直没有立太子,这东宫便也一直空着。
如今,他便将东宫当作暂时关押夏以真的地方。
夏以真就在面前的宫殿里,他甚至可以猜想得出,此刻夏以真的神情姿势。他一定正盘膝坐着,眼睛是闭着的,脸上不见任何神情,就仿佛雕像一样。从前每次去国师府,夏以真多半就是这么坐着,除了在看书的时候,他会睁着眼睛,其余时候,都会闭着眼,谁也不看。
距那天晚上去国师府,已过了三天,这三天之内,他一直没有到东宫来。直到今天,风螺道人替他配制出一种可令人法力尽失的药物,他这才到这里来。
这里是东宫中的一处较小的偏殿,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夏以真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只怕是数天未曾进过食了,也不知是否还撑得住。
李昭裕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入殿内,掩上身后的门。他从怀里取出香粉来,慢慢洒在屋中各处,只要闻到这香,任何身怀法术之人,都会法力尽失。
只是这香气大约只能维持一天,一天以后须得再洒一遍。
待外殿已充盈了这种香气,李昭裕方抬脚走入后殿,通过过道进入殿后一间偏房之中。
房间里,果如他所料,夏以真正闭着眼静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昭裕望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来。他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将其中的菜一盘盘取出来,摆放到桌子之上。
大约是闻到了菜香,夏以真睁开眼来。
李昭裕微微一笑,将这间屋里也洒过了香粉,方坐到夏以真身旁,取钥匙替他打开手臂上的铁链。
“这几天实在不方便过来,让国师受苦了,朕很抱歉。”
夏以真冷睨了他一眼,却没有动。
“……国师是没有力气吗?无妨,国师想吃什么,朕替你端过来便是。”
“不必了。”夏以真重新闭上眼睛,“你走吧。”
绝没有想到夏以真竟然是如此反应,李昭裕一时愕然,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虽然百姓都敬国师如神,但据朕所知,国师仍如凡人一样,并没有达到餐风饮露的境界。国师真不打算吃点东西?”
夏以真只是沉默,并不发话。
“国师,国师?”夏以真一直不说话,李昭裕抬起手来,想要去摇他,但又终于放下手来,“国师,虽然你不将朕放在眼里,但朕对你始终心怀敬意,朕并非有意为难于你,只是你……”
李昭裕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夏以真仍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昭裕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目光飘远了开去,仿佛透过虚空里看见了别的什么:“朕听说,朕出生时,国师还曾为朕占过未来之事,国师是否那时就知道了些什么?”
夏以真微微睁开眼来:“当时李家龙脉渐衰,注定了必亡之势,我占到你将会被北蛮兵所杀。”
“有这种事?!”李昭裕面露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后来……又怎么会……”
“因为我逆了天,改了命势,许多人的命运,包括你在内,自也随之而变。”
“我只听说国师能预测未来,所以这才助父皇击败了北蛮兵,难道这样就算是逆天改命?”
夏以真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昭裕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莫非国师就是因为这样,才白了头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朕犹自记得,初次记忆里有国师出现时,那时您的头发还是黑得像浓墨一样的。”似是想要触摸夏以真那苍白如雪的发丝,他抬起手来,然而只轻轻触了一下,却又如触了电般,猛的缩回手去。
大约是很少去打理,夏以真的头发从来都是披散着的,不但如此,还长得一直垂落到他坐着的床上。
夏以真垂着眼眸,面色冰冷,对于李昭裕所言无动于衷。
“国师以前为何从来没有向朕提到这些?朕以前也有问过。”
“既往之事,多提无益,皇上应当往前看。时间已经不多了,北蛮不久将会再次挥师南下。我以前便已警告过皇上,若再不勤于政事,耽于其他事情,必将亡国。可皇上从来都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以此恐吓于你,一次也没有听进去过。”
“朕……”李昭裕长身而起,神情激动,“可朕……”
“够了,多说无益。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没有心思听。”
“无关紧要?国师已经知道了,是吗?”李昭裕神情黯淡下来,涩然道,“可在朕看来,这是天大的事情。只要国师愿意,朕可以做任何事情的。”
“可皇上每一次都在故意跟微臣对着干。”夏以真冷冷抬起眼眸来,一字一字地加重了语气。
“那是因为你……因为你……朕是天子,你却从来不将朕放在眼里……”
夏以真只是沉默,垂着眼眸,不作回应。
“国师还是不肯多言吗?朕不明白,那只蛇妖除了拥有能迷惑人的外表以外,还有什么好的,国师竟然能为了他放弃国师之位……”
夏以真微微皱眉,打断李昭裕的话:“我离京是为了别的事,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并没有任何牵连。”
“国师何必欺瞒于朕?那天晚上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朕都知道。”
夏以真抬起眼眸,冷冷盯了李昭裕一眼:“整个国师府都在皇上眼皮底下,我自然清楚。可虽然如此,我想做的事情,既然敢做,就不怕皇上知道,也不会有人拦得住我。”
“你!”
夏以真站起身来,拂袖道:“皇上在此处呆得太久了,微臣不便久留,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