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渡》缤果酱

37、婚事（4）

　　讨巧卖乖可谓是茯苓仙君的老本行，她端起平生最好的态度对神官大人嘘寒问暖了一番，无奈神官大人道行太深，竟是不着她的道，茯苓无奈之下，只得出奇制胜。
　　她朝院子里茂密幽深的竹林一望，随后十分做作且虚假地扬声道：“实不相瞒，我此来倒不只为说什么旧案——近来不知是何缘故，总觉心口绞痛，想来是因我之魂魄与这位小殿下的肉身不甚相合，又或是受了这怨梦之扰了罢……”
　　重明神官虽一向知道此女泼皮，倒不曾料到她的脸皮也如此之厚，瞧那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哪里会有什么“心口绞痛”？！
　　神官大人正要义正词严地将此女戳穿，就见清风徐徐之下竹林摇曳，忽而翠竹恍若有灵一般朝两侧退开，于其间露出一条通幽曲径，尊座的叹息从竹林深处传来：“让她进来吧。”
　　重明神官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但因尊座发了话，一时也莫可奈何，只得拎着扫把将身子一侧。
　　茯苓收起戏来，装作没有看到重明难看的脸色，径直踏上幽径，朝竹林深处而去。
　　那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前段日子在九重天时，渃琮曾经对她说：“你茯苓的本事可大得很，却也不过是凭借着往日与尊座的情分、又倚仗着他对你的那些愧疚在此耀武扬威罢了，若终有一日你不再能得到他的庇护，你以为你会如何？”
　　她那时不以为意，眼下却忽而觉得渃琮所言有理——眼下此刻，她敢以自己不适为由在他门前胡闹，其实不就是笃定他不会不管她么？
　　茯苓不禁自嘲：说到底，你还是在依赖他。

　　竹林幽深，在秋日晴空之下更添静雅。
　　茯苓是在竹林最深处找到商音的，彼时他正靠在竹下闭目养神，一头墨发未束，衣衫也略显得松散，未着外衫，只披了一件深色的外披，显得有些疲惫。
　　听见她的脚步声，商音睁开眼，扫了一眼她红扑扑的小脸，问：“心口不绞痛了？”
　　饶是茯苓脸皮奇厚，此时也不禁臊得脸红，她咳嗽了一声，说：“……不、不绞痛了。”
　　商音“哼”了一声，又合上眼，问：“找我何事？”
　　茯苓抿了抿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席地坐下，说：“想来问问当年扶葭小殿下与九重天的联姻之事，以及她的死因。”
　　商音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不知道。”
　　茯苓以为他是搪塞，却又听他道：“别说只是区区一个鬼君之女，就是鬼君本人的生死之事我也不关心，如此小事我焉能知晓？”
　　茯苓愣了一下。
　　其实她深知，商音此言乍一听显得张狂，实则不过是句实话，在世人眼中翻天覆地的一桩大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蝼蚁一般尔尔。想来也是，南泽商音尊座执掌众生轮回，最看轻的无非就是生死，他说不知道，想来是真的不知道吧。
　　茯苓心中叹气，不意此事竟就如此成了一桩谜案，实在令她烦恼，不过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便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此事了结，她又扫了一眼商音的模样，总觉得这位尊座的脸色有些苍白，依稀又有些疲态，不禁多了一句嘴，问：“尊座……近来无恙吧？”
　　商音闻言睁开眼，朝她看来。
　　平心而论，商音尊座有一副上佳的皮相，大约是因上古时候的水土好，令如今三位尊座都生得极是好看。
　　中洲的荒芜尊座冷厉近魔，西天那位又实有佛性，皆难以众生察其相貌，唯独商音尊座恣意风流，宛若十丈红尘细软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十分令人神往。至于他朝人看去时，众生却只能从他眼中看到前世业障往生因果、抑或是看出弹指刹那须臾生灭，总之鲜少有人会抛开那些参悟，只单纯地看到那双眼睛、和那双眼睛里他的心绪。
　　实则抛开那些深邃与浩瀚，商音尊座的眼睛本身就十分漂亮，眼睫亦生得很长，此时他朝茯苓看去，眼中便有些懒倦和柔情。
　　他道：“认识你几百年，这是你头一回这么问我。”
　　他这句话说得多情，眼中的情致又与当年的谢邵有些肖似，令茯苓心底晃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正要说两句别的将话头挑开、以免这竹林中的氛围被他方才那句话给带歪，却忽而感到身子一轻，竟是被那厮用法术拉到他身边，直坐到他腿上。
　　又听他不客气地道：“料你这张嘴再说不出什么可人的话，不如闭嘴为妙。”
　　茯苓瞪圆了眼，正要挣扎，又被他一指点在腰侧，威胁道：“你自己老实待着，或是劳我给你使个定身咒？”
　　茯苓隐约觉得这句话有那么一丝熟悉，仔细一想，才发现自打重逢以来，这该死的定身咒已然数次被他用来拿捏她，一时不免大为光火，怒道：“倚仗着修为如此欺负晚辈，尊座莫非觉得很光荣么？”
　　商音闻言脸不红气不喘，甚而还十分从容地点了点头，果然成功撺掇得茯苓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又见他轻轻捏着她细软的手说：“那你说，除了定身咒，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靠我近些呢？”
　　茯苓一时失语。
　　他那时的神情显得很柔软，大约因竹林中日光未明，竟让茯苓觉得有些苦涩。
　　她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明明那时他尚且还不曾动用什么见鬼的定身咒，可她还是觉得动弹不得，连手也忘了从他手里抽走。
　　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问他：“当年，不是你总让我戒情执么？如今你这样，又算什么呢？”
　　清风徐徐，竹声簌簌，商音散开的墨发与她的青丝似有若无地纠缠在一起。他盯着他掌中她白玉一般的小手，自语一般地道：“你说得对，我如今这样，又算什么呢？”
　　茯苓望着他，心中那种发堵的感觉再次汹涌起来，每当这种感觉袭上心头，她就变得格外暴躁，她努力压抑着这股火气，想从他怀里离开，又被他拉扯着不放，她忍不住在他身上打了一下，问：“你既然说不清这算什么，就不要跟我拉拉扯扯——赶紧放手！”
　　商音“哼”了一声，拉她更紧，又比她方才更做作更虚假地道：“你等会儿……我心口绞痛。”
　　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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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请假：
仙女们好，接下去一个阶段本人三次元繁忙，未来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更新会不太规律（不是不更，但更得会相对少一些），请仙女们谅解，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