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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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变{上}
“最是销魂此亭中，千古风流英雄冢。”澜歌轩内，三个绝代芳华的女子围桌而坐，起初是缄默无声，不过终究有人耐不住如此的沉默，只见郁漓幽幽的叹息一句，缓缓背下曾经流传甚广的一副对子，素来含笑的面上也染上了些许讥诮神色。
的确，每夜怡心亭总是宾客满座，那些颓靡的富家子弟携巨金来消磨漫漫长夜，故而总能听到怡心亭中夜夜笙箫夜夜歌。不过，这些艳曲媚舞不是众人来此的目的，他们真正想得到的却是——
“走吧，时间到了。”面掩白纱的女子轻声言罢，便自顾自的起身向花厅走去。今夜，她唯一对旁人说的话夜只有这句。郁漓和姬沫对视一眼，相继起身，对那个行事古怪的风尘姐妹，她们早已习以为常。
“澜歌，若今夜妈妈说的那个人真的来了，请你莫抛中他。”素来沉稳少言的姬沫此刻一反常态的唤住已行至门边的人儿，朱唇逸出请求，明眸中也溢满戚色。
原来，怡心亭每晚都一项重头戏，那就是三个当家花魁的抛彩头。所谓彩头不过是平日里大户人家的女人招亲时所用的绣球，若是谁接到了这个绣球，当晚便可到三魁的秀房中，享受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待遇，不过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付得起三魁的身价，否则就算上天眷顾你接到了彩头也是惘然。
“姬沫，莫非你相中了那个柳公子？”
“澜歌，并非我相中他，而是我心中有一结，除了柳公子无人能解。所以，今晚姬沫拜托二位妹妹，万莫抛中他，就算…”姬沫语微顿，复又接道“权作姬沫欠妹妹们一个恩情。”
“好，倘若姬沫姐姐的心结能解，我绝不抛向那柳若。”郁漓信誓旦旦的保证，可说到“柳若”二字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
听着郁漓的保证，澜歌神色中透出一丝不屑，却也不过是稍纵即逝。虽然立时恢复了往常冷淡，但心中仍是嗤笑——风月场上混迹还这般纯情 ，若非你演技太高卓便是蠢到无可就要。
“柳公子若果如妈妈所言是当下第一富公子，那他又岂能被一个小小彩球所困，端的看他今夜为何而来了。”澜歌四两拨千斤，话音落便推开房门，径直向花厅走去。
姬沫怔在原地，本想着凭自己足以镇住这两个丫头，若能攀上家富如国的柳若，那自己的计划就容易多了。郁漓好说，只是澜歌这浪蹄子却将自己搪塞的哑口无言。如此贱人，怎能留得？细想，自从怡心亭中多了一澜歌，姬沫这个人就好似湮灭如尘，不复往日风光，有意无意中，自己的计划总是会被她打乱。上头安排的事儿拖到今日还未妥当，办事不力已惹上头那人不快，倘若再错过今日之机，恐怕…
“姬沫姐姐？”
猛然回神，姬沫发现郁漓正在声声唤着自己，神色焦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神游良久，一阵脸红，“郁漓，我们也走吧。”
不由分说，挽住郁漓的胳膊，姬沫便向花厅小步奔去。心下犹自暗暗思忖：澜歌乃时下第一名伶，风头过我，于此我已失了先机，竟然还不快去前厅，倒有那闲心发呆，若真的错过了柳若…想起上头那人不悦的脸色，姬沫心头点点抽痛，身体不禁打了个寒噤。
“姬沫姐姐，你莫不是冷么？要不要折回去添件衣裳？”郁漓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姬沫抬头迎上那澄澈的眼神，心中一咯噔，一个近乎残忍的想法再脑海中勾勒、成形。显然她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重重的甩甩头，只为驱走心下的惶恐。
“姐姐若是不用添衣，我们就快走吧，若是迟了恐怕妈妈又要念叨许久了。”郁漓反手握住姬沫的纤掌，媚然一笑，旋即加快了脚步。
姬沫看着郁漓美艳却纯善的脸，暗自咬了咬牙，自古成大事者皆无妇人心，看来自己的一念之仁断断留不得。为了那个人，心狠手辣又如何？
长台上一抹身姿孑然而立，光线射在澜歌身上的墨绿色薄纱，依稀可探那玲珑有致的胴体。虽有面纱遮掩，但一双水眸中分明写满了倨傲。绣花鞋前散落着几锭金。
姬沫和郁漓行至厅堂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光景，众人不似往常哄闹，到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大家的眼神似乎都徘徊在台上的澜歌和台下一袭月白长衫的书生间，其实这书生也无什特别，既无潘岳相貌亦看不出宋玉神采，月白长衫虽整洁雅致却也决计不时何金贵之物，这样一个书生为何惹得众人如此？
“姬沫姐姐，我们……”郁漓有些局促的靠近姬沫，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书生，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澜歌的声音却吸引了姬沫的全部精神，使她无暇顾及其他。
“不论公子是何方圣人，这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澜歌不敢逾矩。即便您是澜歌的恩客，奴承恩泽，按理说该是有求必应，不巧的是这彩头的规矩是怡心亭的招牌之一，万万破不得例。所以纵是您把江山送至澜歌面前，也请恕澜歌无状推辞。”不卑不亢，娇婉的声音虽说着冷然的字句，也是极好听的。
姬沫打量着台上茕影独怜的女子，眼中也不觉多了几许赞叹，好一个聪明人儿！世人皆以为妓伶下贱、后颜、薄情、重利，可这澜歌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轻纱掩颜，是为众人皆想看纱下容颜；性情冷淡，是以众人皆想掳获芳心；原则甚坚，足以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如此一个独行特立的风尘女在庸脂俗粉中自然出众。
人，总归逃不过一个“贱”字。男人，尤其。可叹自己烟花巷中呆了这么久尚未参透这个道理，莫非自己当真逊于那澜歌不成？
姬沫正想着心事，一道爽朗的笑声却破空传来。那长衫书生非但不恼澜歌的顶撞，反而甚是开心，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众人纷纷愕然之时，只听他又开口，“姑娘既然执意，我柳若也不勉强。可笑我自诩风流，还是空载金银，唐突了佳人，惭愧惭愧。”
柳若？！他便是柳若？！澜歌望着台下，一揖到地的书生暗自惊讶。谁能想到，富可敌国的柳若居然如此随性，丝毫不讲究排场仪仗，一时间好感滋生了几分，方才他狂妄的以金掷己的疏行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可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如何做是另一回事，澜歌若是不懂这么现实的道理，澜歌也就不是澜歌了。
“公子既是如此宽容，何不君子做到底，索性退坐雅位，漫看歌舞，岂不快哉？”语柔恭顺，可是明耳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刹那尽扫刚刚的紧张氛围，不少人载下面窃笑私语。柳若也动怒，一派闲散模样，对闲言碎语充耳不闻，炯目瞬也不瞬的盯着长台之上风姿绰约的人儿。
厅堂中哄闹声越发大了起来，澜歌和柳若间的互动悉数落入姬沫眼中，一股强烈的妒意涌上心头，不自觉中目光已经深邃幽谧。
“咦，姬沫姐姐，厅堂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妈妈的影子呢？”郁漓眉梢攒起，深深的不解之情挂在脸上，那张美艳的脸上此刻竟有孩童般的纯真。
听者有心，姬沫恍然发现，从第一场歌舞谢幕后，老鸨就不曾露面，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看来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呢。毕竟依着老鸨嗜钱如命的性子，柳若这样的金主，她怎会不好生招待着？除非还有更大的事情或者她转性了。前者，她不确定；至于后者，倘若真的发生了，那只有一种可能——鸨母已死。
“澜姑娘，其他二艳呢？为什么不出来抛彩头啊，咱们还等着呢！莫不是你们为了争花名而……”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方才说话的男子已经飞出三尺远，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脸上兀自挂着□□的表情，手足抽搐了几下，一口鲜血喷出，命已休矣。花厅中顿时比看澜歌和柳若对峙时更加沉寂，大家都惊恐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有人颤抖着认出——“他…他不是莫公子吗？！”死去的纨绔子弟原来是当朝保皇派的宰相莫迟疑之子，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让宰相绝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