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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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东岸，有一岛国，以东边的海中岛屿之意，被称为东瀛。
平安时期，妖魔纵横，人神鬼怪共处一世。
八百万神明中，有掌管姻缘的神，有掌管丰收的神，有带来财富的神。其中，也有为世人带来灾祸的神。
其名为——祸津神。
“哎呀哎呀，真闲呐。”
末冬靠着巨大的狼型式神，将身体埋入它雪白的毛发里，手里拿着汉字书写的卷轴，身前摆着三两壶酒。
“对吧，瑞叶？”
被称做瑞叶的式神发出呼噜声回应着，眯着眼享受末冬的抚摸。
末冬轻笑，重新把视线投回书中。
如果说神明因人类的信仰和敬畏而存在，那么末冬便是后者。
末冬神是给人类带来灾祸和不幸的祸津神。
这座神社是人们害怕祸津神作崇，以表敬畏而建造的。
成神以后，末冬没有完全与人世隔绝，而是继续扮演着神社巫女的身份，即使如此，神社也是无比的冷清，因为没有人愿意来参拜灾祸之神。
当然，也有例外的存在。
前来许愿的，有祈求杀死多情妻子的丈夫，有遭受压迫寻求公平的平民，有渴望腾达诅咒仇敌的贵族。
来来去去，都是数不清的让人厌烦的愿望。
末冬高兴的时候便会去实现，而他们也只是高叫着感谢神明而后将虔诚弃于一旁，若末冬毫不理睬，有人便会怒而骂之。
曾有一个贵族在暗地里嘲讽末冬，在历经两天撞妖三天撞鬼各种倒霉事以后，神色慌张地请来阴阳师驱邪，而当安倍晴明受命来驱邪时，看见的却是一脸悠闲朝他挥手的末冬。
平安京正直好青年安倍晴明：……
直到那人带着贡品哆嗦着上门道歉，末冬笑着一扫帚将人请出去才解了气。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趣事可言了，末冬每日酌酒看书，打发着时间。
“喂喂，喝酒不叫本大爷也太过分了吧，丫头。”前来寻人的酒吞童子看见末冬无所事事的模样，不满道。
话音刚落，他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身影，强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腰，接着惯性抱着她转了个圈才放下，动作娴熟无比。
“酒吞！”
酒吞大笑着，使劲揉了揉末冬的头发，直到对方发出不满的声音才放手“想本大爷了吧。”
“唔。”末冬哀怨地盯着他。
“好了好了，本大爷给你带了东西。”酒吞安抚道。
酒吞带了一堆卷轴过来，内容全是末冬没有读过的，她很是喜欢，左右翻着查看，忽然她歪着头想起了谁“啊，茨木没有来呢。”
“本大爷让他办事去了。”酒吞一口将酒饮尽，面色严肃“末冬，我有事要和你说。”
“京中来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杀了很多妖怪，这几日甚至有袭击人类的现象。”酒吞眯起眼睛“这几天绝对不要外出。”
“是外来的妖怪吗？”
“不好说…”酒吞回忆起了什么，脸上带着厌恶“那些家伙根本不能用妖怪来形容，更像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
“不是妖怪的话…是诅咒之类的产物吗。”末冬沉吟“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阴阳寮发现的…嘛，反正到最后晴明会把问题解决。”
“哦？你挺了解那个阴阳师的嘛。”
“那当然，就算失去了记忆，他还是安倍晴明。”
末冬说这句话的时候，上扬的嘴角没有笑意，眼中的华光沉了下去。
酒吞无言，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末冬没有反抗，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低声道“酒吞，我总算是明白，为何朱律想把我留在身边了。”
“人也好，神也好，谁都不会喜欢与孤独永生的啊。”
娇小的身躯蜷缩在他怀里，表面上乖巧安静，内心深处早已哭得支离破碎。
直至怀里人传出平稳的呼吸声，酒吞才伸出手去梳理她的长发，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尖锐的指甲弄伤了末冬。
酒吞童子一生中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是红叶，一个是末冬。
于他而言，红叶是满山飞舞的枫叶般的存在，想要追寻却总是抓不住，而末冬则是他立誓一生要守护的存在。
末冬给了这个傲世不羁的鬼王太多的珍贵感情，从只有他膝盖高的丫头到聘婷玉立的女人，二十多年的时间，末冬教会了他人类的感情。
啊啊，这便是人类所说的「亲情」了吧。
这个明明深爱着世界，却成为灾祸之神，被人类疏离畏惧的丫头，酒吞多想带回大江山里照看着，但因为身份上的差异，他终究没能这么做。
朱律死后，没有人陪伴的她，是如何度过每个被梦魇所困的夜晚呢。
“本大爷会倾尽所有来保护你。”
「我要诅咒你们」
「我要你们跌入地狱的深渊，永远也无法爬出！」
「我要你们倍受折磨，无法抵御杀戮的欲望！」
「直到你们的身躯腐朽，灵魂也无法逃出诅咒的囚笼！」
「哈哈哈哈哈——！」
“——！”
末冬猛然惊醒，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和里衣，紧贴着她的肌肤。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卧室内，而酒吞已不见踪影。
“是梦吗。”末冬喃喃道，对这样的梦境早已见怪不怪，但被惊醒却是第一次。
被惊醒后早已睡意全无，末冬随手披了件外衣，打算出去透透气。
午夜时分万物沉眠，唯有明月当空撒落银尘。
庭院里四季常开的八重樱依旧茂盛，花瓣随着夜风飘落亲吻着她的脸颊，樱树下是末冬与酒吞他们常一同饮酒的地方。
而此刻，树下却屹立着从未见过的蓝色身影。
那人衣着华丽，蓝色的头发上戴着金色的流苏头饰，他抬起的脖颈露出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庞让女人都为之嫉妒。
他转过头看向末冬，眼中的华光微闪，那双布上灰霾的三日月，似乎下一刻就要消逝。
那是不存在于世间的美丽，像是饱含着绝望却不愿消逝的花。
“…我还以为，明月落在地上了呢。”末冬微愣，遵循内心的想法走向树下人。
“哎呀，打扰到姬君歇息了吗。”访客看到末冬的出现有些意外，对上她好奇的目光，笑道“哈哈哈，想要触摸也可以哦。”
得到同意，末冬朝他伸出手，无视他握住刀柄微颤的右手，在手触碰到脸颊的一瞬，末冬灵活跳开离开了太刀的攻击范围。
虽然反应及时，但末冬还是被尖锐的刀刃划伤了肌肤，殷红的血液从手上滑落，落进泥土里。
“唔，没有忍住呢。”三日月宗近抱歉地笑着，握着刀柄的双手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末冬没有在意他的突袭，而是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再这样下去，你会迎来毁灭的结局。”
“似乎是呢。”
“唉…真遗憾啊…”比起三日月淡然的态度，末冬表现的十分可惜“虽然消逝之美艳丽夺目，但美丽的事物逝去总是让人惋惜呢。”
没有预料到末冬会说这种话，三日月怔住了。
“哦呀哦呀，没想到是位多愁善感的姬君呢。”
“还是不要再会了…姬君哟。”三日月无可奈何地笑着，融入黑夜里，消失不见。
末冬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嘶…疼。”
清晨，就着晨光和朝露，神社里来了位稀奇的访客。
“一目连？”看见身后跟着龙的风神，末冬感到有些惊讶“真少见啊，你竟然会来找我。”
说完还不忘伸手摸了摸他背后的龙。
末冬喜欢在一目连居住的森林里游荡，双方互相打过照面，虽然两人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末冬从不在一目连面前摆架子，甚至帮他赶走过作恶的妖怪，两人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这孩子在找你。”
闻言，末冬才发现一目连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狐狸。
“大人！”狐狸显得很激动“大人！我找您很久了！”
末冬不解地皱眉“一目连，这是你从哪里捡来的妖怪？”
“狐之助才不是妖怪！狐之助是式神！”狐狸大声地为自己辩解。
狐之助说，它来自别的世界，那个世界存在着想要改变历史的人以及与之对抗的时之政府，狐之助在政府门下一个叫做本丸的地方侍奉着‘审神者’，审神者是引导着刀剑的付丧神同敌人战斗并且负责管理本丸的人。
有一天，本丸里的两位付丧神突然不见了，于是他追寻着踪迹来到了这个世界。
但是，付丧神们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需要末冬的力量才能解开。于是它只好在森林里四处游荡，直到被一目连发现了。
“拜托您了大人，请您救救小狐丸殿下和三日月殿下吧！”狐之助耷拉着耳朵，难过的模样让人心生爱怜。
一目连对狐之助的说辞感到怀疑，他沉默着看向末冬，只见她微笑着，神色怪异。
“…连，你能先离开吗？”
“…好。”心思细腻的风神察觉到了末冬异样的情绪，但什么都没说便答应了。
末冬朝他挥手告别。
“大人——”狐之助试探性地叫道。
“你在骗我，小狐狸。”末冬的笑容没有温度“我不知道你想隐瞒些什么，但我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她的视线转向站在树下的身影“对吧，稻荷神？”
“是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它的，对不对。”
戴着狐狸面具的神明沉默地看着倒酒的末冬，欲言又止。
“末冬神…吾…”
“不要着急。”末冬将酒杯递给她“喝喝看吧，我酿的神酒。”
稻荷神接过酒杯，但是没有喝。
“没有下毒哦。”
“吾不是那个意思…末冬神！吾有事相托！”稻荷神说得很急，头顶上的狐狸耳朵激动得竖起来。
“我知道。”末冬抿了口酒，面无表情地看向狐之助“但首先，它得说实话才行。”
末冬尖锐的视线让狐之助如坐针毡。
“让我猜猜…能让稻荷神委身向我求助，这两人跟稻荷神的关系定是不浅。而你只身一人来到此世，却不施救于他们，反而求助于我——”
“那是因为，让他们不得不离开，并对他们下咒之人，就是你口中的审神者了吧。”
“…大人果真聪慧过人。”狐之助沉默了半晌，承认道“您猜的没错，下咒的正是审神者大人，其中的小狐丸殿下是在稻荷神大人的相助下锻出的刀。”
“可我何故要帮助你们？”末冬漠然道“彼世非此世，尔等与我互不相干，若真想救那两位，去向阴阳师求助不就好了？”
“末冬神。”稻荷神哀求道“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下咒易解咒难，以血为祭的诅咒更是如此，那孩子的诅咒早已根深蒂固，如果强行净化，他们会死的！”
“吾明白吾的请求何其任性，但能平定诅咒的，只有祸津神才能做到。”
“那孩子…小狐丸他每夜站在山脚下望着吾，吾却无法从苦海中将他救出，每当想起他绝望的眼神，就让吾心痛不已。”
“拜托汝了，末冬神。”稻荷神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耳朵耷拉下来。
“…狐之助，你可敢以名字起誓，方才所言绝无半点假话？”末冬没有回答，转而向狐之助发问。
“…是的！”末冬说出的话语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向它，狐之助抖了抖，挺直腰杆应道。
“很好，姑且就信你一回。”
“唉，这样就相信吾等了吗？”末冬态度转变之快让稻荷神感到惊讶。
“我下了言灵，它若是有半点假话，舌头便会被切掉。”
“！”稻荷神吓得炸起尾巴的毛。
果然祸津神都好可怕…稻荷神在内心默默嘀咕。
“呵。”稻荷神的反应取悦到了末冬，她嘴角微扬，淡漠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看在你先前和朱律交情不错的份上，我答应了。”
“真的？！”
“感谢大人！”
两双眼睛闪着亮光盯着她，末冬抿着嘴，像是在憋笑。
“比起这个，稻荷神，你的尾巴先让我摸摸。”
夜幕深沉，京都宽阔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远处，有火光若隐若现。
走在牛车前手持火把的侍卫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引来身旁另外一个的呵斥。
“喂！打起精神来！要是有突发状况可不得了！”
“这个时间，会出现的只有妖怪吧——”那人懒洋洋地回答，在看见前方高大的身影猛然停下脚步。
“什么人！”侍卫大声地喊道，右手握住刀柄。
高大的身影转过身，眼里闪着妖异的红光。
“妖…呃——”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刀剑刺穿了喉咙，血液喷撒而出，惊恐的表情就此在他脸上定格。另外一人还没拔出刀护卫，小狐丸已经飞速上前将刀刃刺穿他的心脏，飞溅的血液喷到他的脸上。
牛车的竹帘在锐利的刀刃面前不堪一击，车里的贵族身体不断地颤抖，看着小狐丸手里发着寒光的太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哎呀，这次也做的很迅速呢。”三日月从黑暗中走出“今天差不多够了吧。”
“嗯。”小狐丸淡淡地应道。
“维持…身形！”一支箭随着响起的女声呼啸而来。
三日月闪身上前，拔刀将覆盖着妖力的弓箭砍断，冰冷的双眼看向维持射箭动作的狼型妖怪“哦呀，有客人啊。”
“受死吧，妖物！”白狼再次拉弓，下一箭蓄势待发“在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到来之前，我会将你们打败。”
“嗯…上吧？”三日月摆出防备的姿势。
小狐丸神色冰冷，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戾气。
“那么…来一起跳舞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