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风云》漫沉吟

48、深冬深几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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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瑶琴向尹若尘回报道：“公子，那边消息已经传来，义军联盟如今已是内部生隙，若不及时作出决断，恐怕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另外谢将军还有一封书信说是有一位范先生针对当前战况从旁提了几点建议，还请公子过目！”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于尹若尘！
　　尹若尘接过书信看了片刻，轻喃自语道：“居然能直指己方要害，一眼看透对方的软肋……”微皱眉，“这位范先生是何许人也，之前并未听临渊提起过他？”
　　“听来人说，这位范先生是不久之前与难民被义军一起抓入军中的，后来谢将军看中其才华留在了身边做文书的，具体来历还不是很清楚！”
　　尹若尘又看了一眼书信，然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入信封之中，然后又取出之前已写好的书信一起交给瑶琴道：“这两封信派人火速交与临渊，那边时间紧急，务必要快！”
　　“是！我这就去安排！”瑶琴接过书信便转身离开了！
　　尹若尘走至窗边，打开窗户，窗外凉气迎面扑来，抬头望天，一弯半月遥遥挂于泼墨般的天边，清冷遥远，尹若尘竟不觉看得出了神……
　　同样的冬日，同样的早晨，位于东南方泽州城外十里处，密密麻麻的驻扎着约有数万人的义军，连绵的帐篷一顶顶望不到尽头，此时正是晨炊时分，一组组的都在生火做饭，来往巡逻的兵士仍在尽职尽责巡视城上动静，从其衣饰上可分辨出红、白、蓝三种颜色，知情者一看便知是义军联盟赤焰军、白羽军、蓝巾军三军，三军联盟在此已驻扎数日，期间也进攻过数次，但都未有攻下泽州城，三军联盟凭着人多势众也只是围住了城池，却始终攻而不得！
　　“林哥，你说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啊，这都好些天了，我想回家了……”只见来往的巡逻兵丁中，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夹杂于其中，十分显眼，一个略胖的少年手中拿了毛巾，另一个清瘦的少年则端了一盆水，两人并肩而行！
　　清瘦的少年环视了周围一圈，又看了一眼旁边没精打采的师弟，叹道：“目前的情形先生肯定不会就此脱身离去的，再等等吧，听先生的意思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
　　胖胖的少年依旧是苦着一张圆脸小声嘟哝着，“真不知道先生干嘛偏要往这边走，明知这边到处都在打仗，大家逃都还来不及，先生还偏要来凑热闹，结果这就被抓住了吧……”
　　清瘦少年不由想起这一路来他们两人随着先生越往东走路上逃难的百姓越多，每到一城都会遇到好几支义军在城里打打杀杀争抢地盘，当地的府尹早已是闻风而逃，百姓们是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他们三人一路走来也是尽量避开那些义军的，有时实在躲不过的自然就见招拆招了，对付这些义军兵丁，他们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哪知就在他们家先生在一次与十几个难民在路上休息谈话时，被突然出现的赤焰军抓个正着，本来他们两个要趁乱带走先生不是什么难事，哪知先生竟示意他们不要动手，于是他们三个就与一群难民随着赤焰军到了义军军中，然后被经过的一位年轻将军注意到，问了几句话，然后先生就被安排到了那个人的账下做了一名小小文书，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人就是赤焰军中最受兵士们拥护的谢临渊谢将军，少年想到这里，不由道：“或许先生自有他的用意吧……”
　　这时迎面走来一名年轻小将甚是热情的对两人又是拍肩又是摸头道：“两个小家伙儿又给你们先生打热水呢，哈哈，真是勤快啊！”
　　“不要摸我头啦……”胖胖的少年气呼呼的叫道，小胖手毫不客气的拍掉那只摸头的大手，仍是愤愤道：“小爷我现在心情正不好着呢，不要惹我……”
　　“哎，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咱们家小爷了？告诉叶大哥，我帮你教训他去！”叶凡很是豪气道，丝毫不在意小胖子的坏脾气！
　　“叶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呢？”此人正是谢临渊身边的参将叶凡，清瘦少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叶参将的热情问候，很是礼貌的问道！
　　叶参将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正好你替我转告你们家先生就说谢将军请他早饭过后去一下，我现在还要去办其他事情！就这样，我先走了啊！”刚说完人就走远了，还不忘回头大声道：“小胖子，等我回头再替你教训他们啊……”
　　“不许再叫我小胖子！！！……”胖胖的少年对着远去的人影不满的怒声回道！
　　清瘦少年看着师弟犹自对着远去的身影愤愤不平，无奈的摇了遥头，自顾自端着水盆往前走去，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气急败坏的略带懊恼的声音：“林哥，你等等我啊……”
　　两人走进账中，便见一年轻书生正围着火盆在看一卷书，两人放好东西后，清瘦少年走过去直接拿走书卷，道：“先生先洗漱下吧，一会早饭就该送来了！”
　　年轻书生这才抬头反应过来道：“哦，你们打水回来了……”干净温和的笑容，不温不火的好脾气，不是松鹤楼中的范明镜又是谁？而两少年则正是跟在身边的书童林儿与杉儿！
　　范明镜看了一眼林儿手中的书，然后果断站起来洗漱去了，期间有人送来了早饭，等范明镜洗漱好之后，早饭已摆好，于是三人开始吃早饭，期间林儿转达了叶凡的话，范明镜听了后只淡淡应了，紧接着杉儿趁机问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范明镜看向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小胖少年，道：“杉儿可是想家了吗？……再等一等，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两书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埋头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早饭后，范明镜一个人来到谢临渊的账中，那时谢临渊正坐于案前认真的看着攻城图，范明镜看着案前眉头紧锁的年轻将军，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袭宽松长袍，乍看去还以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若再仔细看去，那刚毅的面庞，那锐利深沉的目光，都隐隐散发出无形的英气，许是常年作战的缘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势！即便此时只是静静坐着，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威势！
　　等谢临渊从图中收回心神，这才注意到账中正立着一人，不卑不亢从容而立，如一枝竹，一棵松，就像他第一次见他一样，在一群形容戚戚的难民中，只有他依旧谈笑自如，气度平和，一如初见，“范先生来了，请坐！”
　　“将军！”范明镜目光微敛，点头一礼，然后在旁边的案前坐了下来！
　　“范先生，照你之前所说，义军联盟如五指张开的手掌，彼此各有顾忌；而萧家军却如一把拳头，其势不可挡，可如今两相对阵，再加上天气缘故，若不速战速决，对我义军联盟却也是非常不利的！范先生有把握萧家军会率先出击吗？”谢临渊将心中的疑问道出！
　　范明镜笑了笑，缓缓道：“敢问将军，以赤焰军对战萧家军，胜算如何？”
　　“无！”谢临渊简单明了一个字！
　　“再问将军，以义军联盟对战萧家军，胜算又如何？”
　　“义军联盟的唯一目的就是攻下泽州城，掌控东南之地！”谢临渊看着手中的舆图道！
　　“俗话说的好，伤敌一千，自伤八百，惨胜如败！将军以为呢？”范明镜依旧淡然而问！
　　谢临渊抬头看向面前年轻书生，好一会儿才道：“范先生认为时机未到？”
　　“牵制我军的是严寒的天气，不稳的军心，天时与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至于地利嘛，数次攻城的结果将军也看到了，损失惨重！三个条件都不在我们这边，这是我军拖不起的原因！”顿了顿，范明镜又道，“对我军不利的因素自然是萧家军有利的因素，然而萧家军却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军队背后的朝堂党争！”范明镜静静的看向谢临渊，慢悠悠道：“自古以来，朝堂之争有时比战场杀伐更为残酷，而萧家军更是被这样一个朝堂所左右！”
　　“可不也有一句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谢临渊不由反驳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范明镜轻声重复着，心底长叹一声道“也要看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以将军对萧将军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如何选择呢？”
　　谢临渊沉默了，范明镜倒也并不要他的回答，继续道：“应该也就这几日了，虽说我军拖不起，可萧家军更是拖不起！将军也该好好部署下作战计划了！”
　　谢临渊忽然定定的看向范明镜，道：“先生为何要来这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范明镜却是听懂了，起身走到窗前，掀起一角帘幕，看向外面，声音略显遥远道：“只是想要看看罢了……”
　　“看过之后呢……”谢临渊继续追问道！
　　范明镜手一顿，静立无语，只是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这时账外传来兵士的声音！
　　“进来！”谢临渊看向账门的方向道！
　　账帘掀开，走进来一名传话的兵丁，道：“孙将军、杜将军请将军前去主账商议要事！”
　　“知道了，请大哥、三哥稍等，我马上过去！”谢临渊吩咐道！
　　“是！”
　　“将军既有要事相商，我也该去处理文书事宜了，范某告退！”说罢微微一礼便转身向账外走去！
　　谢临渊看着离开的背影，想说什么，却终只是无言的目送他离去！
　　赤焰军初建立时只有老大孙乾与老二周达两人，带着数百人成立了许多义军中的小小一支，之后又加入了老三杜之鹤，老四陈放，老五谢临渊，从只有几百人的不起眼的小小义军到慢慢建立起来的数万之众，俨然已成为义军中的领袖。
　　随着队伍的壮大，赤焰五将也随之声名鹊起，然而却在一次抢劫官银中因受官兵埋伏，赤焰军死伤惨重，老二周达与老四陈放也死于此次战斗中，之后赤焰军连受围剿，不得不放弃已抢得的地盘隐入山林保存实力；一年后赤焰军重整旗鼓，一举攻克凌州城，之后便常有小股的义军来投靠，并不断招兵买马，训练军队，当然最多的还是与萧家军的较量、争战，以谢临渊带领的军队与萧家军多次周旋、斗争，已隐有越挫越勇之势，渐渐成为可与萧家军相抗衡的一支义军，谢临渊在各路义军中甚至已成了义军中的骄傲，许多来投军的更希望能投在谢临渊所带的的军队中，由此谢临渊在义军中的威望与军心是其他人所不能及的；而老大孙乾与老三杜之鹤多是以稳固后方、壮大赤焰军为首要目标，可以让谢临渊无后顾之忧！
　　而同时陆续崛起的义军便属白羽军与蓝巾军了，虽不及赤焰军声势浩大，两家若联合起来其势也不可小觑。此次在谢临渊的积极说服之下，三家最终决定联盟共同攻打赤焰军在泽州城的驻军之地，泽州更是东南地区最大的州城，交通便利，繁荣富庶，可以说占据了泽州就等于整个东南地区都已在掌控之中，这于义军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次重大转机，于是有了如今围攻泽州城的两相僵持的战局。
　　谢临渊来到主账中，直接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甚是随意道：“大哥，三哥，你们对这次三军议会是什么看法？”
　　在座的当中，最前方的年约三十二、三的中年男子，神态豁朗，面目平和，多年的争战与领军地位让他原本武将的身上更添了一层属于领袖担当者的大气与明正，此人正是深得赤焰四将信服的大哥孙乾！
　　孙乾不语，却只是看向旁边喝茶的儒雅男子，赤焰军一路攻城掠地，出谋划策、建立制度老三杜之鹤可谓是攻不可没，赤焰五将中的智囊团的外号非他莫属，当赤焰军渐渐壮大之后，杜之鹤便开始转为幕后，协助大哥孙乾巩固赤焰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后方驻地，军需分配、人马招募等等经他之手皆是井井有条，是赤焰军中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
　　杜之鹤放下茶杯，看向谢临渊，道：“五弟，我与大哥最担心还是三军不能齐心，若三家各有顾忌，那么后果则不堪设想……”
　　“那三哥的意思是……”谢临渊等着接下来的话！
　　杜之鹤看了一眼大哥孙乾，沉吟道：“此次午宴过后，我与大哥将会和另外两军的秦统帅、江统帅协商在此期间，三军领袖要同时呆在我军主账中，所作出的命令必须由三人共同确认通过方可执行，而五弟你则作为此次大战的总指挥，全体义军将士皆听命于你，由你全权负责！”
　　“大哥！”谢临渊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老大孙乾！
　　孙乾点头微笑，回以一个鼓励、信任的目光！
　　谢临渊深深躬身一礼：“临渊必不负两位兄长所托，必不负义军全体将士的信任！”
　　孙达与杜之鹤相视一笑，孙达起身上前扶起谢临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弟，你可以的！”简短的话语中却包含了对自家兄弟衷心的信任与赞许！
　　“我与大哥负责说服秦统帅与江统帅，而你则需要得到其他领军将领的信任与服从！”杜之鹤在一旁提点道！
　　“我明白！”谢临渊点头道！
　　三人又继续商谈了其他事情，直到兵士来报白羽军与蓝巾军两军的统帅与将领已到，三人这才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