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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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途中
二狗是个壮硕的小少年，今年有12了。
他家历来是村子里头最富有的，他家有最多的绵羊、最精壮的马匹、最结实的木房子。村子里还传言他家有一锭金子，是祖上积累下来的，足足有三两重呢。
二狗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见了着事儿，心里着实欢喜又骄傲，和小伙伴玩时总是要时不时的提到那么一下了，红红的小胖脸总是扬得高高的。只是后来被他老子听到了，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屁股，害他在屋子里躺了好几天，村里最好看的阿花来看他都不开心
——真他妈丢面子啊，他在阿花面前可一直是大英雄的形象啊。
可现在二狗一点儿都想不起来那个村头的阿花了，他眼睛飘啊飘，时不时的望向坐在他左边不远处的小女孩，虽然也穿的有些脏乱，但是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领子到了喉咙处，头发随意的咋在脑后，有一半已经是散落下来，细软流畅。她露出来的没有被黑灰掩盖的皮肤都是细瓷般滑腻白皙的，当然二狗就是觉得比从他家那头黄牛身上挤出来的奶还要白。
头发当着，二狗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但是他就是觉得比阿花好看，而且她安静极了，像只乖巧的猫咪。
二狗还特别可怜她，每天只能分到半个黑面馒头，还得留给身边的少年一点，真是太可怜了。
瞧，她又捧着递到少年嘴边，少年正在与旁边的男子说话，没回头，只是浅浅地笑笑，就着她的手吃了，继续听男子讲话。她微微捻了捻大拇指和食指，又慢慢的轻握成拳，将小脑袋抵在少年的肩膀上，垂下眼眸。
“喂！”二狗走近他们，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元元慢慢抬起头，看向二狗。
二狗突然战栗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女孩的眼神太轻，不是轻柔，似乎她看着你，但是眼里根本没有你，这眼神她在看乌鸦、看砂砾、看那个老妇人时没有任何区别。
“……给，给你。”二狗把一块馒头递给她。
元元没有看他的手，只是呼吸明显的放缓了，带着嘶哑而痛苦的克制。
她侧了侧头，看着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提起。
元元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转过头对二狗说：“不用了，谢谢。”
声音轻轻柔软的，就像是世界上最乖巧礼貌的女孩。
二狗有些失落，又莫名的松一口气。
这小屁孩还挺凶，二狗嬉皮笑脸地回到娘亲身边，边走边想。
其实二狗应该庆幸，这儿不是云城，不是雍城，更不是国都，不是任何一个她可以握有权柄、有无数人供她差遣的地方，而且，现在那个少年在她身边。
元元说完就不再看少年，抱膝坐着。
除此之外，时不时的还有游骑兵经过检查，穿的是大周的铠甲、服饰，却凶神恶煞是的，像是在寻什么人，让人好不惊慌。每当这时，元元便窝进少年的怀里，轻轻地颤抖，三人就低着头，隐匿在人群中。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身旁南叔的身子始终是紧绷着的，左手紧扣腰际。
只是这些士兵通常不会仔细检查这些脏乱的流民。
只是元元通常会低着头，眨巴眨巴细长的眼睛。
“哥哥，这些士兵匈奴人假扮的吗？”
“不是，玉门关未破，匈奴无法入城。”
“那是，云城派来的吗？”
云城乃玉门关后的又一军事重镇，但因玉门关300年来牢不可破，云城仅有约四万兵马，但是直属于朝廷，不姓宁。
少年奇怪的看看她，笑道：“不是。”
“那是，雍城吗？”
少年，默而不语。
一天天不亮的时候，枯树枝头的乌鸦被一声尖细的喊叫声惊得四处逃散。
谨敏的一些男子立马醒来蹦起，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张望去，一些孩子和妇人也随着男人们走进，带着些好奇和些战栗。
南叔也是立即醒来，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的沉睡过去，他绝对是没有办法放心下让这两个孩子在这样的艰苦和危险的境地之下——不管是出于内心的道德标准还是血一般的坚定誓言——拥有一个不严实、谨慎的守护者。
他们就像是草原上孱弱的羔羊，鲜美而年幼，而且是最尊贵的那两只。他却并没有走过去查看的打算，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丢下两只羔羊，去探看狼窝。他慢慢的半蹲下身子，身体向前倾，手轻放在腰间。
元元在听见乌鸦拍翅而起时候，被惊醒了。她缓缓的张开双眼，浅色的眼眸由迷蒙渐渐地变为一种空洞的清晰，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南叔的一连串的动作，又垂下眼帘，细密的浅灰色的睫毛在暗色的晨光中映下淡淡的阴影。
一只清瘦而节骨分明的手牵起她的，元元转身，就看见他轻缓的笑笑，在东方升起的太阳突然炸出万丈金光，金色的柔光铺在他半面温柔的脸庞，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得刺目。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她默默的想。
他牵着她的手，又拍拍南叔的肩膀，温柔地笑道：“南叔，别这么紧张。”
他们也走向那个围起来的人群，南叔想阻止的，只是在少年那样温柔镇定的微笑中，一切的质疑都会被溶解的，心里只剩下服从这一个念头。明明这只是一个11岁的少年，明明他没有将军那样摄人心魄、带着血腥而冷冽的威严，但就是让人没有胆子去反驳、质疑他。
“奶奶……”孩子的哭喊声惊醒了南叔不着边际的漫游，他瞧着人们围着的那个小少年和，僵直着身子闭着眼、躺在地上的老妇人，就是那之前的祖孙俩。南叔见此，也只能叹一口气。
元元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眸，她不懂少年为什么要这样哭喊，这样的噪音让她觉得烦躁，让昏暗的世界流动出扭曲的波光，她微微簇了细长的眉，将身子往少年方向侧了侧，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幅模样落在南叔眼里就是典型的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门大小姐冷漠和骄矜，这其实并不让南叔惊讶，毕竟闺阁里养大的大小姐要有几分善心也有的，顶了天了也就是为皇家上香诵经、在城门口施施粥，赚一份好名声罢了。
只是这小姑娘的做派却是有些让人呢失望了，毕竟其母是那般风采的女子……
村里熟识的几个汉子帮着收殓了老人。
大家唏嘘了几句，也就继续走了。只是心里对未来有着几分晦涩而沉重的不安，前面的路就是一片压顶的黑幕。
走过的路就成了永远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