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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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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酷拉皮卡琢磨着他能控制库洛洛的几率,突然神思一凛。
太安静了。
他听不见浴室里的声音。水声早就停了,然后寂静无声。
酷拉皮卡起身拿过枕边的双刀别在腰间。他警惕地感受着屋子里的气息,靠近浴室,磨砂玻璃里透出了暖黄的照明灯。这个男人太狡猾,即使是现在。
他握住浴室的门把手,谨慎地开口:“库洛洛,你在做什么?”浴室里传来“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的响声,没有人回应。
酷拉皮卡猛地推开门。他看见库洛洛裸着上半身坐在马桶盖上,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毛巾围在脖子上,嘴里咬着毛巾的一角,他正用手撕拉着腹部伤口处粘连的绷带,剪刀落在地上,刀刃处沾了血迹。
库洛洛脸色苍白,额头上不知是水还是汗顺着脸颊流下。他感觉自己有些眼花,但这块绷带已经跟肉长在一起了,必须得撕开,他知道酷拉皮卡来了,但他没有精力去搭理。他咬紧毛巾,准备狠一狠心。
“你发什么神经!”酷拉皮卡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他的右手腕,扯动了绷带疼得库洛洛倒吸一口冷气。
库洛洛顿了两秒平复呼吸,抬头看酷拉皮卡,“伤口感染了,”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发抖,说话都不是很利索,“得重新包扎。”
酷拉皮卡看着他的腰腹部的伤口,很薄,但是又长又深,几乎横贯了整个腹部的伤口,现在又开始渗血了,并且有明显的感染迹象。他看着库洛洛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弥漫着雾气,但又平静得没有恐惧或者脆弱,似乎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受伤和疼痛。
但酷拉皮卡没办法把这和当初友客鑫那个把死亡描述得跟下午茶一样的人联系到一起。时过境迁,他的心境已不复当初坚决。
“站起来,”酷拉皮卡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去床上躺着,我帮你处理伤口。”他顺手把架子最上层一块干燥的毛巾拿下来递给库洛洛,然后转身向外走 。
等库洛洛用毛巾按压着伤口,扶着墙艰难地挪到卧室时,酷拉皮卡已经把药箱整理好,将绷带、消毒棉花、剪刀之类的用具摆在了床头柜上。
“躺下来。”酷拉皮卡没有抬头,用下巴指了指床沿,那里铺了一块绿色的手术塑料布。
库洛洛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诡异。他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才慢吞吞向床边移动。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位酷拉皮卡了,他心里更愿意面对那个阴郁的、怒气冲冲的锁链杀手,那他能挑衅他够戳他的痛处让他失控。就像在友客鑫的时候,明明挨揍的是自己,但锁链杀手内心远比自己煎熬。
但现在这个酷拉皮卡沉默冷静,才更加棘手,说真的,让他帮自己处理伤口?
他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坐下,酷拉皮卡就站在一边沉默地盯着他。既不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不耐。
库洛洛突然开始嫌弃自己的瞻前顾后,他原本都没想过能活下来。现在既然有不死的选择摆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要拒绝?
他果断地躺下,把脖子上的毛巾扔到一边,坦然地看着酷拉皮卡。酷拉皮卡避开了他的视线,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支安瓿,熟练地掰断,用注射器吸出里面的药液,然后拿开库洛洛按在腹部的毛巾,把针头扎进伤口周围的皮肤里,凉凉的针管扎入皮肤让库洛洛觉得有些紧张,而酷拉皮卡温热的手指按在他的腹部才让他尤其不自在。
“这是什么?”
“盐酸普鲁卡因,”酷拉皮卡瞟了他一眼,他的声音是与容貌极为不符的清冷,“局麻。”
“……”
库洛洛有些无言。他已经很久没有受伤了,小时候在流星街倒是伤的比较频繁。那个时候如果能够弄到些抗生素或者止疼药都是极其幸运的,更别说麻醉这种高级药品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咬着牙互相包扎,受伤的时候都能忍,包扎伤口反而会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记得有一次,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信长腿受了伤,一小截钢筋扎进了他的胫骨里。
他们背着他去找一位对旅团很友善的长老,长老略懂医术,斟酌再三后告诉他们,拔钢筋,他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不拔,他这条腿就废了。那时他们都还年轻,玛奇还不会缝骨头,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盗来的能力,但他们都知道,在流星街,失去一条腿跟没命了没多大差别。
信长疼得直哆嗦,但他看着自己说:“团长,你帮我拔,我信你。”
后来他幸运地活了下来,虽然在清清醒醒着拔钢筋的时候,他把负责按住他身体的窝金的胳膊都咬出的血,虽然后来他差点就因为感染在高烧中死去,但他终于活了下来。
可他终究没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