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46、第四十六章

　　“维克·罗纳德！？”为首那人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维克从窗台上跳下，他的一只手搭在腰间的枪托上，这举动使兰奇等人心中警铃大作。

　　“这句话我也正想问你们。”走到实验室门前，维克抽出腰间的手枪。上了电子锁的手枪就像一把毫无杀伤力的玩具，徒剩一个壳子。但对面的人却仿佛忘了电子锁的存在，被那把徒有其表的‘玩具枪’吓白了脸色。维克轻笑一声，将枪身横插入左右两扇门把手之间，实验室的大门立刻被从外面锁住。

　　实验室里的人因此出不来，实验室外的人因此重新嚣张起来。他们人数众多，论肉搏，完全可以把孤身一人的维克围起来打。兰奇定了定心神，道：“罗纳德，这里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该回宿舍睡觉了。”

　　“如果你是我，就会明白不必将蝼蚁的话放在心上。”

　　一个人若说话毫无顾忌，要么他有目空一切的本事儿，要么他的脑子比眼睛更空。后者使人心生不屑，前者却逼得人哑口无言。兰奇握紧了双拳，他眼睛里泛出凶狠的神色，一张嘴却咬得紧紧地。此时退却完全是将男人的脸面拱手奉上，兰奇拔出了军刀，簇拥着他的人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拔出配备的军刀。

　　工艺精湛的刀面将月色映得惨白。

　　“你难道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把你怎样？”兰奇将刀尖对准维克，刀锋上绽开的一点寒芒按压住他心底微不足道的恐惧。

　　“不，能进入军院，我想你们都是有点可取之处的。”维克叹息道：“可惜，和腐烂的部分比起来，这点可取之处完全忽略不计了。”他说着，抬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没有刃的柄。

　　但这把无刃之柄现身的刹那，气氛彻底冷凝。

　　深夜里出现一声细微的嗡鸣，就像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唤醒了。一束荧蓝之光破开黑暗，于漆黑之中开辟出一片炙热的天地。仿佛由光凝聚而成的刃身没有锋利的边缘，也没有尖利的顶端，它一无所有却已足够教人胆寒。

　　大型能量武器常配备于机甲，因为寻常冷兵器难以斩开高强度的机身。后来随着技术突破，可用于单兵作战的微缩能武出现，相比起冷兵器，它更加无坚不摧，却也更残忍。最先进的转换器也只能将热能与其他能的转化率提高至95%，而那来不及转换的部分热能已足以造成可怕的伤害。

　　即使在军院，也极少有人敢使用能武。因为极少有人敢保证，在能武对决中一定不会受伤。宁被冷兵器砍五刀，也不想挨能武一下。

　　维克随意挽了个剑花，一股热风拂向兰奇。嚣张不可一世的军刀就像被太阳照了一下的雪花，连冷色都被吹散几分。

　　“你们难道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维克瞥了眼廊道上的监视器，道：“尤其是在你们好心帮我把监视器给黑掉的情况下。”

　　能武对准兰奇等人，维克歪了歪脑袋，微卷的黑发被一阵夜风逗弄，他笑道：“拼刀吗？我奉陪到底啊。”

　　夜太宁静了，兰奇不得不很小心很小心地吞咽口水，将畏缩塞回阴暗角落里。他想再放些狠话，也有掏出能武的冲动，然而理智懦弱却实用。他看见维克脖子上的疤痕，在能武的光辉下，那些疤痕也显得居高临下，仿佛在嘲弄他的畏缩。听说流放星上电鞭的灼痛程度和能武不相上下，人若一连挨上几十鞭，不疯也残。

　　对面的人没有残，所以一定疯得很彻底。

　　和一个疯子较真，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这么想着，兰奇突然就想通了。他收回军刀，冷冷道：“你是个疯子。”而我不是蠢货。

　　退后十几步，离开前，兰奇又道：“但我劝你小心一点，这世界还是正常人的世界，一个疯子注定无法为所欲为太久。”

　　“这世界若真是正常人的世界，又岂会把人逼疯。”维克嗤笑道：“为感谢你的忠告，我勉为其难不嘲笑你的懦弱了。”

　　刚收回卡住门把手的枪，实验室的门立刻被推开。门后的少年长高了不少，却瘦得更多，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就像一张罩布。熬夜或什么别的原因使他的眼白浮出血丝，清秀的面容上总停留着一丝怯弱，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能勾起施虐欲望的人。

　　两年之间，两人的联系日渐减少。突然这般面对面，一时相顾无言。静默了片刻，维克率先转身离开，他走了几步，见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烦躁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睡觉了？”

　　“啊？”在实验室里高速运转的大脑仿佛生了锈，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凯文慌慌张张跟上维克，道：“你要送我回去吗？”

　　“你想自己回去就请便。”维克漠然道。

　　前方年轻人语气明明很冷，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在冷言冷语中渐渐回温。凯文僵硬的大脑终于抹好了油，不肖细想也能从只言片语中翻出数不尽的温柔。

　　“才不。”就算我自己回去，你肯定也要偷偷跟着。

　　“为什么笑得这么恶心。”

　　“哪里恶心了？而且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笑。”

　　“……”维克突然好奇，这两年凯文到底经历了什么，人瘦得像竹竿，能量全消耗在了嘴巴上，长得一口伶牙俐齿。

　　“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实验楼？你没有要做实验的课程吧。”

　　心里闪过各种漏洞百出的缘由，最终，维克憋出一句：“巧合。”

　　闻言，凯文笑得更开心了。维克就像被踩了脚的猫，恨不得跳起来给愚蠢的人类一爪子，怒道：“都说了不要笑得那么恶心！”

　　把冒出头的愉悦用意志力五花大绑，凯文端起严肃的表情，道：“嗯，好。”话是这么说，眼睛里却还是盈满了笑意。

　　只有两个人的道路上树与风都嫌吵闹。冷哼一声，维克转过头去，快步上前，把凯文甩在身后。凯文并不急着上前，他慢慢地跟在维克身后，注视熟悉的背影坚定而孤独地行走在前方，安心地踩在维克留下的足迹上。直到未知的前方显露出终点，宿舍大楼。

　　“上去。”维克和凯文不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所以他停下脚步。想了想，维克又补充道：“我等你进门了再走。”

　　进入宿舍楼前，凯文又回头看了一眼。维克就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把玩一把军刀。等他回到宿舍，从宿舍窗口往下看，正好看见维克转身离开。微脑里播放着最新的新闻，哪里哪里又发生了暴动，议院官员针对科里瑟人与科籍赛维恩人近日矛盾作出发言。新闻里传出无间断的争执，世界各处都吵闹不休，人人忙着为自己出声。凯文听着，心里又浮现维克坚定而孤独的背影。

　　他没有求救，也没有联系，这两年他甚至不常出现在维克面前。可维克还是来了，尽管凯文并没有期望也没有想到他会出现。而他来了，于是那些不好的，坏的都烟消云散了。

　　以前，凯文总是为维克苦恼。这世上有大大小小的圈子，有相同价值观和理念的人抱团取暖，这样才能使某一种声音某一种信念壮大，不至于被其他圈子吞噬。维克虽生在白银，却注定无法融入白银，他也应该拥有一个契合的圈子，而不是孤军奋战。

　　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为维克介绍欧文和达尔。就在方才，凯文忽然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有些人天生无法融入任何人的任何圈子，只因这些已被人开辟出的道路皆非他的道。

　　从思绪中醒过来时，天都亮了。凯文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一夜未眠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分毫疲色，相反，他精神奕奕，好想解决了什么亘古难题。不再犹豫，凯文慌忙找出通讯器拨通一个号码。

　　“咦，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通讯器那边传来温和的男声。

　　“欧文，关于你拜托我的那件事，非常抱歉，我觉得我做不到了。”凯文苦笑，一字一字肯定地道：“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通讯器那边静默了一会儿，欧文才回复道：“唔，上次见面就看出来了，罗纳德确实是不会受到他人影响的存在。可是，放任他孤军奋战真的好吗。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他和白银那些家伙儿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在毕业前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说服……”

　　“不，欧文。他不会孤军奋战的。”凯文道：“他不会融入任何群体，但总有一天，很多人会汇聚在他身边。”

　　汇聚在他所开辟的那条道上，我如此坚信，并愿尽最大的努力，追上他的步伐。

　　通讯器那边没了声音，但这并不影响凯文，他笑道：“我们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