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4、第四章

　　“综上所述。罗纳德夫妇已构成叛国罪，经裁定废除其公民身份。按照帝国法律，其子女需被流放能源星劳作十年。”法官举起印章盖向裁决书，就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动作。

　　所有人向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卫兵领进一个律师。律师呈上一沓文件，卫兵将文件发放给所有人，包括一百个听审。

　　“这是……”法官重新戴上眼镜，不一会儿整个法庭重新沸腾起来。

　　“罗纳德的儿子竟然是S级？”

　　“放弃自己的赦免权？他是疯了吗？转让赦免权？亏他想得出来。”

　　“虽然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按照阿尔杰陛下的优待政策，倒也说得过去。谁让他是S呢？为什么这个S要姓罗纳德呢？”

　　“罗纳德的儿子未满十六周岁。他的综合素质检测评定证书要在十六岁复测之后才能正式生效。那么他的赦免权也相应要大打折扣。”一位法员推了推眼镜，刻薄地说道。

　　微胖的法员摸摸光秃秃的脑袋，憨厚道：“但他的要求也并不十分过分。”

　　“你认为他的要求不过分？”瘦高的法员气愤地拍着桌子，道：“将叛国罪人葬在平民区？！平民区怎么了！？平民区是垃圾场吗？”

　　“你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愿意将他们葬在白银区？”

　　宛如菜市的法庭上，莱恩静静浏览手中的文件。末了，他抬眼打量了一眼维克·罗纳德。

　　稚嫩的少年被困在受审栏里，挺直腰杆迎接席卷而来的目光和议论，在他身上仍能看到属于罗纳德的尊严与骄傲。如果不是紧紧揪着裤子的手，连莱恩都要赞叹一声好心智了。

　　察觉到莱恩的目光，少年突然侧头看了过来。他单刀直入地正视莱恩的眼睛，忽然像一只炸了毛的奶猫儿把身子绷得更直了。为了虚张声势，清凌凌的猫眼儿瞪大瞪圆，不肯先移开视线。

　　从回归到现在，莱恩第一次被人瞪了。虽然对方毫无攻击力，即使伸出爪子也只能被人玩弄肉垫。

　　那孩子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以至于漂亮的猫眼儿慢慢浮出些微水光。莱恩只好无奈地先移开视线，余光里，孩子也悄咪咪稍稍放松了身子。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年轻的战将不禁扪心自问。

　　上了年纪的法官只恨自己的动作慢了一瞬，平白多出这许多事端。他苦恼地瞪了眼律师，又偷偷扫一眼莱恩·查兹，开始后悔邀请查兹了。

　　罗纳德的小兔崽子抓住了阿尔杰陛下的优待政策这一救命稻草，若在往常他倒不必为难。可如今查兹的后人坐在听审席，皇帝陛下的‘秩序者’们也守卫于周围。如果倾向于罗纳德，岂不是不给查兹面子，尤其他刚才还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地陈述罗纳德多么多么对不起查兹上将还活着时对他的期望。

　　就在法官两难之际，他焦虑的中心，莱恩·查兹最先给出了自己的判定。

　　听审席首排亮起一盏表示‘通过’的白灯。一旦听审席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与法官的裁决相佐，那么法官的裁决结果便不能生效。

　　这最先亮起的灯就像港湾灯塔，于是被海浪打得晕头转向的船只纷纷找到了方向。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莱恩，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莱恩坐姿端正，一只手搭在按钮上，白色手套并不能遮掩修长漂亮的手型。他正端详律师呈上来的申请表，目光十分专注，使人信服他给出的判定是公正而严明的。

　　在这个小插曲上，听审众不想违背查兹的意愿，法官也不愿违背阿尔杰皇帝的政策，一时间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那么，修正关于对维克·罗纳德和薇拉·罗纳德的判决。维克·罗纳德流放S-6星十年，批准维克·罗纳德的特殊申请，十年后维克·罗纳德必须无条件服从国家安排。薇拉·罗纳德免于流放，改判终生废除白银区居民身份迁入平民区。允许罗纳德夫妇安葬在平民区。裁决结果即可生效，七日之内执行。”说完，法官一气呵成地在新裁决书上盖下印章。

　　退庭后，人潮纷纷涌向法庭大门。莱恩走在最前面，似有所感，他回头看了一眼。

　　维克·罗纳德仍困在受审栏里，这一次他没有瞪莱恩，眼神反而有些躲闪。缓缓举起右手，维克对莱恩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平直的唇线微微勾起一角，冷肃的面容上显出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笑痕，莱恩向默默捍卫罗纳德最后荣誉的孩子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

　　过错不容姑息，奉献也不该被全部抹杀。

　　敬帝国的雄狮与曾经的苍鹰。

　　观看完公审直播，查兹夫人笼紧手中的茶杯。热度通过茶杯传递到手心，使她多多少少暖和了一些。

　　“十四岁的孩子去服劳刑？”查兹夫人苦笑道：“他能做什么呢？阿尔杰陛下，您的律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惜，偌大一个科里瑟帝国恐怕只有少数人会思考这个问题。

　　身为查兹上将的妻子，她发自内心感激人民铭记丈夫的功勋，却又痛心他们似乎遗忘了更多的东西。

　　就连莱恩也不知道，那枚他视作至高荣耀的黄金狮纹章，出自一个赛维恩人之手。

　　空落落的罗纳德府邸里，薇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死命拽着维克的袖子，道：“维克你为什么那么做？你一个人要怎么办？你还那么小……我该怎么办？一定还有办法的。”不管弟弟再怎么厉害，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如何独自生存十年，那岂不是要让他死在外面吗。

　　接连打击已让少女歇斯底里，她几乎是神经质地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我们可以去求博克叔叔！他和父亲关系那么好！还有兰律伯父，听说他的侄子现在是内阁大臣，一定可以说得上话！还有……”

　　“够了！”一切都尘埃落定，维克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他吼道：“你能不能现在，立刻，给我走远点！？我已经受够你了，薇拉。”

　　她即将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却至今连人心冷暖都不自知。如果那些人愿意帮忙，又岂会对他们姐弟完全不闻不问。摇尾乞怜从不是罗纳德的风格，维克也决不允许薇拉在外人面前哀声哭泣。

　　“……维克。”薇拉定在原地，被失态的维克吓了一跳，她喃喃道：“我想帮你啊维克，我不能失去你。”

　　狠狠拍开薇拉伸过来的手，维克讥讽道：“你只是想帮你自己罢了，薇拉。从头到尾你都只担心你自己而已，你根本不关心父亲、母亲，也不关心我，你只关心你自己！”他一步步紧逼一步步质问，少女苍白的脸色反而使他的言辞更加刻薄。

　　“你并不怕失去我，只是担心自己无法独活罢了。你死命地抓住一个人发了疯般勒紧他！但凡你还有丁点儿的良心我的姐姐，放开我吧，我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不是这样的维克，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便怎么样都好七天之后我就离开这里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离我远一点，安静一点好吗！？”维克抓紧自己的头发，痛苦道：“我受够你那烦人的哭声了，行行好闭嘴吧！”

　　“对不起…”薇拉用手捂着嘴巴，道：“我只是想像小时候那样，无论去哪里都牵着你。”

　　在维克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一旦姐弟俩出去玩儿，薇拉总是紧紧牵着维克的手生怕他跌了摔了，尽职尽责地充当保护者。

　　“如果你只能顾好自己，那么就专心做好这一件事情吧。”不想再和薇拉待在一起，转身离去前，维克又想起什么，恶狠狠地补充道：“还有！保管好那张卡，如果你还想有机会见到我的话！”

　　早已家徒四壁，他可没办法再给她凑一笔生活费了。

　　公审结束后第二日，维克和薇拉置办了罗纳德夫妇的葬礼。

　　一袭黑服的少年本以为悲痛早已沉寂，然而目睹罗纳德夫妇尸体的那一刻，绵密的难过就像雨后之笋纷纷冒出头。这种痛苦不似参天大树那般雄壮显目，它们难以捕捉地深入到细微处，时不时出乎意料地蛰一下心脏。

　　这一天，薇拉一直紧紧牵着弟弟的手。

　　公审结束后第五日，维克赶走了薇拉。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一根一根掰开薇拉揪着他衣襟的手，大步迈回屋里大力甩上房门，将姐姐的哭喊隔绝。

　　然后又悄悄登上二楼阳台，猫着身子远眺。赫扎和薇拉的身影慢慢变成两个小黑点，少年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将那两个黑点放大一些。

　　直至不论怎样用力去看再也看不到，少年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视线收回时扫过一个熟悉的人影，维克一时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炸起了毛儿。

　　“吓！！你怎么在这里！？”

　　楼下花园里，不知何时到来的莱恩·查兹正注视着他。

　　军装男人铂金色的短发和蔚蓝眼眸清晰映入维克的眼底，于是他正坠往的深渊由此出现温暖的阳光和明媚的天空。

　　此时的维克还不知道，这色彩后来几乎贯穿了他整个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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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维克：不能输气势！
莱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