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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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矿井边等了许久，等到一颗霜打的茄子。哈尔冲维克招了招手，把失魂落魄的小少年招到跟前，道：“维克，你明天早上四点到基地门口。”
“有事吗？”
“跟我去一趟行政管理区，我缺个杂役。”
闻言，维克深深看向哈尔。
他一直想找机会去一趟行政管理区，然而身为流放犯不能私自离开采集区。正瞌睡便有人递来枕头，那么递枕头的人一定将他的困境看在了眼里。
历来最后一个区都是最差的，可S-6的第六区却并非如此。如果硬要说S-6的最后一区差在哪里，也仅仅局限于自然环境这一人力难以改变的条件。身为第六区的管理者之一，哈尔功不可没。
枕到梦寐以求的枕头，维克几乎想将内心裂开的那条缝隙展露给哈尔。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倾述的人，也许哈尔正是他所需要的那种人。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可面前的少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哈尔眼睁睁目睹维克的双唇开启又阖上，最终维克抿紧唇，只蹦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
隔天凌晨，还未到四点维克已经等在了基地门口，因为他几乎没怎么睡，哪怕闭上了眼睛大脑也不得安宁。
仰望头顶的夜空，维克想象着此刻是否有星际游船从头顶上飞过。
那些装饰华丽设计浮夸的游船，其中票价最贵的叫恒舟。恒舟会在船身悬挂银河缎，这种绸缎由无数名染工和绣娘合力制造，古老技法精心注入一匹缎，再先进的机器人都无法做得比人类更好。
被长缎环绕的游船宛如在群星共筑的银河中航行。
能立足银河之上嬉戏的人，自然远不同于旁人。付得起恒舟票价，即使在白银区也是佼佼者。
如果恒舟从远到看不见的高处经过，船里的人会透过圆窗看一眼这颗能源星，以及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吗。
维克不知道，至少他坐恒舟时从未看过。他只会注意最奇特的景观，人们口耳相传纷纷赞叹的星际美景，而不是一颗其貌不扬的能源星。
等到天色见白，基地的门开了。哈尔照旧顶一头乱毛儿，他打着哈欠现身，将维克从遥思拉回现实。
前往停车地的路上，哈尔叮嘱道：“开车过去需要三个多小时。你必须记住了，到那边后跟紧我，没有我的指示不许乱跑，如果你乱跑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有麻烦。如果你让我有麻烦的话，我就不想当好人了，知道不？”
三个小时的路途有够无聊，车上两个人都没有主持脱口秀的天赋。若不是申请停机的手续太麻烦，哈尔会选择更为快捷的飞行器。S-6星的景色和大沙漠有得一比，下一秒和上一秒没什么太大差别，就像不停地玩找茬游戏，长时间盯着好像发生了变化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的沿途风景，哈尔情不自禁打了个应景的哈欠。
他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少年，维克手肘抵在车窗的窗框上，一只手撑住脑袋，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子，说说话呗。”
“说什么？”维克也懒洋洋的，他没怎么休息好，一成不变的苦闷景色难得给他带来久违困意。
“什么都好，再这样下去我要睡着了。”
这可是你说的，维克默默想道。
“那长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S-6星的”
“两年前吧，我晋升少校后，从S-3调来了S-6了。”
“明升暗贬吗？”怎么看S-3星的条件都比S-6星好。
“不是，是我自己提出的申请。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见了鬼的表情？”
“没。”维克仿佛再次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把烟草当奶嘴吸的男人，他问道：“怎么会想到调过来，还调到了最后一个区。”
“如果我说，因为这个区最需要我，你会不会觉得肉麻。”哈尔把住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直视前方。
“不会。”维克笑道：“你很厉害。”
这回换作哈尔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双唇微微张开，夹在双唇之间的烟杆儿摇摇欲坠。
“白银区的傲慢鬼也会夸人？”哈尔受宠若惊，道：“不是在讽刺我吧。”
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坏心地笑而不语，留下容人自由畅想的空白。这辆车构筑起小小的空间，犹如一个人的心房。维克很想抓住这次机会，他问道：“哈尔长官，你是怎么看待我的父母呢？”
没有立刻回答，哈尔先是反问道：“你自己是如何看待呢？维克。”
“我无法理解。”维克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道：“无法理解他们的做法。”
赛维恩人感激他们，科里瑟人厌弃他们，而身为被牵连的子女，维克身处于夹缝之中，缝的两面一起排挤他，他由此感受到无所适从的巨大压力。
按照以往，他正坐在明亮的教室，在全息投影墙模拟演算出的自然环境中听课。家里的仆佣们则准备茶点饭菜，他的父母如果不去军部上班，要么待在花园摆弄花草，要么闲闲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姐姐的班级放学时间比他早，薇拉回家前会绕到他最喜欢的蛋糕店，帮他抢到一份限量蛋糕。
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维克想，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他父母作出决定时的心情。
他们在拯救他人时，会想一想自己的两个孩子吗。
“晋升少校后，我父亲在首都星到处求人，希望能把我调回首都星。当我告知父亲我已申请调往S-6星，他在电话里骂了我两个多小时。他说，如果我现在不回去，以后都不要再回去了。”哈尔笑了笑，道：“他想必也无法理解我的决定，认定自己的儿子失心疯了。”
“维克，你去过平民区没？”
“没有。”
“那你想必连贫民窟都不知道吧。”
“……没听过。”
“每年被发配往流放星的人，有七成是来自平民区的贫民窟。维克，你有想过原因吗？你当然没想过，你是高坐云端的少数，你们永远追求更高远的东西，从来不会低头去看看泥土里打滚的绝大多数。”
哈尔语气里夹带刺耳的轻蔑，维克从小所接受的教导让他无法认同这种歧视。
“在阿尔杰皇帝的引导下，科里瑟每十年都会有突破性的进步。”维克道：“这都是因为我们不断追求更高远的东西。”
“那每一年都激增的失业率怎么说？和失业率一起高升的税率呢？白银区一片祥和，可你知道平民区的犯罪频率有多高吗？”哈尔冷笑道：“从阿尔杰推行综合素质评定后，所有的分层都出现了，知识不再共享，媒体的报道要经过议院审核批准，无所不能的网络也无法打破无形的屏障。你在白银区，你所看到的，自然都是白银。”
“我的综合素质评定等级为B，所以我注定与皇家军事学院无缘。”哈尔平静的语调里糅杂一股愤懑的狠气，他道：“我们都是最后被考虑的，把A和S妥帖放好后，还剩下什么，就让B和C去填上。这和你的努力无关，你已被事先告知绝无机会。”
哈尔瞥了维克一眼，满怀恶意道：“当S开不开心？拿到自己的评定证书时很爽吧。”
“综合素质评定是为了把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位置。”维克道：“如果你本身没有强大的身体素质，要如何去驾驭机甲？A和B有过尝试的机会，但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综合素质评定只是圈出一个范围，让你知道哪些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明知不可能还要白努力，那叫不自量力。
这场各执己见的争论难分高下，双方不由在沉默中重新寻回冷静。半晌，哈尔道：“维克，你还太小了，你所看见的太少。挨到了鞭子，才会记得那种痛，记住那种痛后，你再看那些被鞭笞的人，自会因感同身受生出慈悲。”
“等你面临到你父母那种局面时，你会为他们骄傲的。”哈尔这么说道。
说完，他不打算再说话，因为他已不再瞌睡。
三个小时后，车子驶进检查站，哈尔摇下车窗递给工作人员身份卡。那工作人员将卡插进读卡机，短暂的等待中，哈尔探出头，一只胳膊架在窗框上，脸上露出一副同道中人才能读懂的微妙表情，道：“嘿，今天歌舞团会来吗？”
“你说的是那个脱、衣、舞团吗，叫夜魅人那个？”工作人员显然也是同道中人，他俩儿交换一个眼色，道：“老时间老地点去会会老情人。”
得到肯定答案，哈尔心满意足缩回脑袋，恰好读卡机审核完毕，工作人员将身份卡交还给哈尔。他顺便打量了眼副驾驶座的维克，挑眉道：“这孩子看起来未满十八岁吧。”
在科里瑟，十六岁即成年。但这种成年仅仅是义务上的成年，香艳场所并不欢迎十八岁以下的愣头青。十六岁能够步入大学去学习更高等的文化，但十八岁才够格控制欲、望，可见欲、望远比文明桀骜。
“男孩子呀，趁早开开眼界也好。”哈尔收好身份卡，眯起眼睛冲维克笑道：“叔叔教教你男孩子和男人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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