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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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朔风吹老梅花片，风雪激缠。
方渠跪在青玉铺就的圣殿里，轻轻阖了眼，双腿有些刺痛。江延缓缓站起，踱下殿来，阳光照得乌纱下的金线龙纹明晃晃的，冕上的旒珠叮当作响。
“本是朕多心了。”江延忽然笑道：“你立了大功，难免有小人说些闲言碎语，这都不打紧。”他扶起方渠，“朕知你是忠于朕的，是不是？” 方渠沉声答道：“回皇上，臣不敢有二心。” 江延道：“方卿与朕情同兄弟，朕也不忍心兄长总守在北疆，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如，方卿且在京中休养一段时日，也替朕操练新军，如何？” 方渠望了他漆黑的眸子，苦笑应道：“臣遵旨。”
方渠刚出殿门，便见有方府的小厮迎上来，嘴里念叨着：“二爷可出来了，小的吹着雪花儿等二爷呢！老夫人放心不下，非让小的来接二爷，小的说二爷刚打了胜仗，圣上赏还来不及，哪有什么事？这不……”方渠接过他手中的貂绒大氅，披上向前走着，问道：“我不在，府中有什么事吗？”那小厮笑起来，“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小姐撕了书擦枪罢啦！府里有什么好玩儿的——我给二爷讲讲外头的事儿吧！”方渠见他活泼，脸上也见了笑意。
正说着，前头迎来一群少年，打头儿的那个着一袭红袍，在少年清亮的笑声中远去了。方渠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厮一拍脑袋：“嘿，我正要给二爷说——这是今年的武状元峦卿珵，已封了副将！”说着摆开说书的架势，“话说那峦副将，生得却和一般武将不同，是唇红齿白貌比潘安，羞煞卫玠美过……咦，倒和二爷一般呢！”方渠轻声斥道：“孩子话！你这些话在府里说便罢了，宫里岂是嚼舌的地方——你又见过他么？”小厮哂笑道：“咳，小的哪能见过峦副将呐——是峦副将中状元那天，招得许多小姐姑娘出来看他，那话怎么说？——投之以木头，报之以、以……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儿啦，据说圣上待他如亲子一般，满京城哪儿有不知道的？”方渠翻身上马，朗笑道：“你读书越发随清儿一般好了，投个木头，可是要砸死那些小姐了——”
那边峦卿珵已到了圣殿，跪道：“臣峦卿珵叩见皇上。”不等江延赦他，自己先站起来掸了袍上的雪道：“皇上好心性！这么大的雪召臣来了，莫非是要封臣个将军做吧？”江延笑道：“数你话多！封你的事且等，你来的路上见到什么人没有？”峦卿珵道：“似乎有一位将军。”江延道：“云麾将军。”峦卿珵一双桃花儿眼顿时亮了起来，“果真么？臣听闻将军此番回京，是要给皇上操练新军？”江延点头道：“正是把这好差事与你。”峦卿珵喜道：“谢皇上隆恩！不知皇上几时召臣等筹备此事？”江延道：“没个副将的样子，像个小孩儿似的！知道你仰慕将军，可是如今年下，方卿自然有事要忙。”说罢挥手：“此事年后再说。这几日练兵操劳，你去支些饷银，算朕给你们这些孩子的压岁钱罢。”
方渠回府，自然少不了他母亲嘘寒问暖，只是见他劳累，也不好多言，只让他早去歇息。方渠哪料到母亲虽疼他，小妹却不能放过他，一个劲儿的缠着问道：“哥哥给我带了礼物没有？北疆好不好玩儿？”方渠好笑道：“边疆能有什么礼物？难不成给你带一抔土来么？”方清拍手笑道：“正好！我说那些花儿在这里长得好，北疆也不会差，哪儿的土不是土嘛！哥哥快给我看看！”方渠道：“我说笑罢了，哪能真带着土来？你若想要，去我的马上刮一刮，说不定倒有二两沙子。”方清气得秀眉竖立，直打他道“哥哥又寻我开心！”方渠陪她笑闹一阵，见天色不早，劝道：“快去睡罢。明早起不来，还要不要我带你去玩了？”方清嘟着小嘴儿，好容易让方渠给哄睡了。第二天一早，两人骑马去了西郊。午时回府，却听得小厮禀报说有一位大人求见，听说他不在，又走了。方渠只当是来送礼的，也便随他去了。
这里峦卿珵见方渠不在，也就回营了，整个人神采奕奕，本就清秀的容貌越发光彩照人。按江延说的发了饷银后，就乐滋滋的回帐饮酒去了。众将都奇怪他得了皇上什么赏赐，却偏派了个傻头傻脑的王虎去问他。王虎嘿嘿的笑着：“将军，喝、喝酒啊？”峦卿珵煮了一小壶酒，脱了铠甲，只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半躺在将椅上，眉梢眼角都是喜色：“是啊，你也想来一杯？”王虎道：“嘿嘿，军中不许饮酒。”帐外众人开始有点儿后悔派他去了。峦卿珵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今儿将军我高兴，你也一同来贺，有何不妥？”王虎想了想道：“那我就喝一点、一点，应该不算犯了军规……”峦卿珵起身给他满上酒盅：“正是这个理！王大哥今天需与我同醉，才算真心为我高兴！”王虎很快就醉成泥了，峦卿珵也喝得双颊酡红，许是有些醉了。叫人把王虎拖出去后，大晚上的喊了兄弟们听他弹瑟，年下本来众人都想家，被他一闹，又喝了酒，倒也一夜快活。
除夕那天，方渠换了一身兽纹茶白织锦袍，愈发显得他眉目俊朗，如水气清。本来他也方及冠，只是父亲早逝，多年征战北疆，再清秀的少年也要凌厉起来，几日在家，他也渐觉得放松下来，唇边带笑，收起了眼角锋芒，一眼看去只觉是位贵公子。方渠与母亲吃了团圆饭，又带着方清去放炮仗。那雪纷纷扬扬，方清穿着狐狸毛的斗篷也冻的发抖，却仍要看烟火。方渠拗她不过，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兄妹二人在方府的梅园中倒也安然自在。这时府里的小厮婢女也都放了假去，吃酒作乐。雪渐停时，方清已经在她哥哥怀里睡熟了。方渠抱着妹妹正向屋里走，忽的传来叩门的声音。他走去，开门只见一个披着大红猩猩毡的小公子，桃花儿眼，远山眉，笑脸盈盈道：“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