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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只属于你的颜色(双花) ...


  •   序

      樱落,带着淡淡的花草独有的清香,弥漫在宫阙楼阁之中。

      茶香四溢,淡粉色的八重樱划过绚丽的舞姿,飘落在淡青色的茶汤之内。

      “真是好呢,绛攸,”年轻的羽林军将军,蓝楸瑛露出了促狭的微笑,感慨似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有机会跟你一起喝茶,让我受伤的心灵也在今日得到了抚慰……”

      闻名天下的能干官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你再说什么没有营养的话啊!可恶的家伙……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毫无风雅的大吼出生,如果手上有任何诸如书本、长枪之类的东西,绛攸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朝这个毫无节操的男人扔出去。

      “哎呀,绛攸你总是这么伤我的心。”楸瑛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似乎惹怒绛攸已经变成了自己娱乐的一部分。

      绛攸哼了一声,终于决定无视这个家伙。

      “啊,你们果然躲在这里偷懒!”微微带了恼怒的声音,国王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楸瑛和绛攸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因为已经感觉到了国王的气息,楸瑛的眉宇间带了一丝不屑。

      “躲在后宫里假装喜欢男人,不理朝政的家伙……没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吧,何况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绛攸毫不在意给出了最准确也是最直接的回答,原本理直气壮想借此理由从静兰和秀丽手中溜出来的刘辉顿时耷拉了脑袋。

      ——说到底……自己是最没用的一个。

      看着如同小狗一般的国王,楸瑛有点无奈的瞥了一眼绛攸,被誉为“理性为铜墙铁壁”的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楸瑛怀着哀怜的感情,几乎有点不忍的摸了摸刘辉的脑袋,之前在脑海中徘徊的,诸如:你是狗吗?之类的疑问句,也就此撤销。

      “……工作还有很多呢,主上。” 听起来很沉静的声音,绛攸终于注意到站在刘辉身后的静兰和秀丽。

      那时还身为贵妃的秀丽,立刻因为头痛而揉了揉太阳穴。

      “啊,秀丽……其实孤是……”

      “好啦,刘辉,多余的理由就不要找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成为你从执务室逃出来的借口。”秀丽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刘辉彻底失去了希望,明明是想向楸瑛请教一下有关恋爱的心心得,但是在某位不知情少女,以及某位知情青年的围追堵截之下,恋爱心得的请教,显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行性。

      看到刘辉终于因为秀丽的严厉而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时,楸瑛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就是这个动作让秀丽不禁睁大了眼眸。

      “……”

      “小姐……”静兰轻轻的唤了一声。

      “啊……”猛地回过神来的秀丽叫了一声,迎上楸瑛好奇的视线。

      “怎么了?秀丽小姐。”一如继往优雅的视线,楸瑛以对待女性的温柔笑容对着秀丽。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我觉得,蓝将军好像刘辉的父亲一样呢……”

      楸瑛“诶”了一声,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自己有这么老吗?

      刘辉对此却采取了认真的应对态度,他点了点头之后,“确实,有的孤也这么觉得……”

      “……”楸瑛被石化了。

      “……那么,孤的妈妈是谁呢?”刘辉继续着这个话题。

      “妈妈嘛……”所有人开始左顾右盼,摸着下巴寻找答案时,视线同时落在了正在喝着茶的绛攸身上。

      “噗……”一口茶水喷出,绛攸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一张俊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是什么妈妈呢!”大吼出声的绛攸,没有得到任何的同情,只是静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啊,绛攸大人。”

      “……”糟了!几乎当场就要大叫出生的绛攸采取了正确的态度,即便如此,冷汗还是涔涔而落,想要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也变得有点困难了。

      ——他果然是默认了。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这样的话,绛攸自从被黎深强迫去参加女装大会之后,第一次有了一死了之的冲动。

      “……我、我在吏部还有工作……”认识到自己一世英名已经悲哀毁掉的绛攸,擦了擦汗,用最快的速度逃掉了。

      ——尽管他走的是与吏部完全相反的方向。

      “唔……这家伙真是的……”露出好笑神色的楸瑛摇了摇头,转向秀丽,“那么,主上就拜托秀丽小姐了。”

      “我知道,不过……”秀丽轻轻一笑,“绛攸大人和蓝将军还真是要好呢……”

      “嘛……”楸瑛眨了眨眼,“是我在命运的邂逅以及无数次被抛弃之后依然坚持不懈的结果嘛。”

      秀丽不禁失笑,却没有看出楸瑛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低头时,注意到楸瑛腰带上的小饰物时,她却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贵阳彩纷阁的绣品吗?听说多年以前就没有了。”

      虽然只是一个用普通金丝银线绣成的荷包,做工却极其精巧,被誉为彩云国第一的绣品……一个小小的荷包,也可能价值连城。

      “哦……这个啊。”楸瑛摘下荷包,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把玩,“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那个时候,而且也不完全是彩纷阁的作品……”

      一抹参杂着回忆的笑容浮上楸瑛的嘴角,默契的笑意缓缓绽放,一时间疑惑的少女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么,恕我告退了……”向秀丽颔首施礼之后,楸瑛转身向绛攸迷路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文(上篇)

      庄严的大殿之上肃穆而沉寂,如同一切都被重新装塑过,脱胎换骨的众人,站在这里,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不曾被打破的,除了自己那过于可笑的执著,便是那站在身侧,露出一脸不合适宜笑容的男子了。

      该说是他天性如此,还说是刻意做作?鹤立于众人间的颀长少年,如莲花一般高洁优雅。

      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恐怕是多的有些过头了,但他依旧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温柔,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当留意到自己落在其身上的视线时,便立刻转向了其主人……
      那青紫色的眼眸中似乎还带了调侃探究的意味,对此,向来冷眼相对的绛攸有些窘迫,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却并不知道,在自己没有去看他时,这个俊秀的少年就已经注意自己多时了。

      不仅是因为某种已经无法解开的孽缘,更重要的是,这位才华出众年轻考生的方向感,已经变成了这位贵公子最好的调侃素材。

      站在殿上的王者视线扫过每一个考生的脸庞,探究之余,仿若带了几分廖有兴味的笑意……当那琥珀色的眼眸凝注眼前的冷玉色短发少年时,却多了一分细不可见的郑重。

      绛攸并不知道,这个冷酷男子的真正想法,只是被这股视线注视着有些不舒服,直到一双手在自己的面前轻轻晃了一下。

      “发什么呆啊?”他揶揄一笑,却惹来了一旁指导官的低声呵斥,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座上的男人皱了皱眉,大手一挥,站在旁边的官员展开了文书。

      “……一甲第一名,状元,李绛攸……”

      那是一个洪亮的嗓音,在周遭惊讶的目光中,一个十六岁少年缓步出列。

      贵阳,红府。

      彩云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李绛攸终于结束了长期的住宿生活,回到了所居住的红家府邸。

      正在书房整理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抬起头,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映入眼帘,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清新可人的气质比她的美貌更加让人难以忘怀,当看到这位女子的时候,绛攸僵硬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百合大人……”

      女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少年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稳重之意。

      “听说你已经状元及第,恭喜你了,小绛……”

      绛攸俊美的脸微微一红,“说了很多次了,请百合大人不要再用那个称呼来……”因为有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绛攸立刻闭上了嘴巴,兴冲冲跑来的男子在走廊里就叫了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我已经想要去哥哥府上正式拜访了,快点帮我准备……”

      “你又在做什么啊,黎深,这一类的发言你已经超过一百次了,没有一次是付诸实践的。”百合斩钉截铁的吐槽显然进不了黎深的耳朵,他有点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还不是因为你一次都没有好好听我说,快点啦……”小孩子似的推搡着百合,黎深终于注意到站在前面的绛攸,立刻板起了脸,“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进士什么工作都没有吗?”

      “……”少年脸上划过一闪即逝的落寞,注意到这一点的百合不禁揉了揉额头。

      “今天我要给绛攸庆祝啊,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做吧……”在她嘟囔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绛攸却突然开了口。

      他似乎一脸平静的笑容,淡然道,“这种事情没有关系的,百合大人也有事情做吧。”

      “……”一时语塞的百合有些恼怒的瞥了一眼丈夫,轻轻叹息,正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绛攸已经首先微微颔首,告退了下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黎深!”愤愤不已的百合叫了起来,“不是答应我要给绛攸庆祝的吗!为什么又要出尔反尔……”

      “哼,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那个小子还不知道前面都是些什么,如果这么一点程度就尾巴翘上天,那根本连娱乐的意义都没有。”黎深冷冷的道。

      因为知道这些,所以百合在绛攸离开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即便如此,还是一个少年的绛攸未免也太可怜了一点。

      “能不能爬上来,不是光有才华就行的……”正在她思绪之时,丈夫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却让她不由得笑了。

      ——难得坦率一回呢……

      忍不住产生了作弄他的想法,百合佯作认真道,“我以为黎深你一点也不管绛攸的死活,为什么会想到那一点去啊……”

      彩云国年轻的吏部尚书低声说了句“啰嗦”之后,就没有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

      “看啊,就是他呢。”“听说只有十六岁啊……”“……十六岁的状元?骗人吧……”“好像是红吏部尚书的养子……但是又不姓红,还真是奇怪呢。”“哼,不就是一个大贵族的宠物嘛……”

      各种包含着猜忌的话语纷繁至来,依旧沉默着的绛攸不动声色的擦着亭台的柱子,似乎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

      “……看来今天也很有干劲嘛,绛~攸~”

      绛攸额角爆起一根青筋,无视周围异样眼光,且带了调笑意味的男子无视他的不愉快,如同对待女子一般温柔的接过绛攸手中的抹布,盈盈一笑,却惹来了绛攸一定程度上的不爽。

      “……说了多少次了,请叫我李进士,还有你那个语调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个时候很闲吗?如果是这样去向鲁礼部侍郎多要一些工作,我没有功夫跟你耗。”

      男子露出了略带遗憾的表情,哎呀呀的笑道,“这可不行呢,因为我已经向鲁大人申请来帮你咯……”

      “不必了!”这回是斩钉截铁的回绝。

      “真薄情……”男子一脸幽怨的眨了眨眼睛,看那表情,明明是快要笑趴了……“亏我一直担心绛攸你会不会因为擦柱子而迷路……”

      被当众揭穿老底的绛攸脸顿时红了,愤愤地叫了起来,“蓝楸瑛!”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他,只要压了压声音,“谁问你这个了!可恶!你喜欢的话随便你吧……”恶狠狠的从男子手中夺过抹布,自顾自的擦了起来。

      十九岁的楸瑛轻轻一笑——无论从何种意义而言,这个李绛攸真还是个有趣的家伙。

      总算在傍晚完成了工作,因为还有成堆要分类的文档,在最快的时间结束晚餐之后,两个人又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工作。

      “喂——”没好气地声音响起,对此,楸瑛也只是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结果迎来了一本迅雷不及掩耳飞至的书册,如果不是楸瑛在任何一种意义上都是一个武术高手的话,毫无疑问他会被砸中眉心晕过去。

      更加确定这个名叫“李绛攸”的少年前途不可限量的楸瑛采取了正确的应对态度,放下书本,冲着微笑道,“有什么事情吗?绛攸。”

      “哼……”微微侧过头,几乎是随口而出的声音,“今天谢谢你了。”

      楸瑛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真是少见呢,你居然会向我道谢……”

      “吵什么!我难得……”

      “难得直率一回吗?不过确实是很让人惊讶就是了……”楸瑛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绛攸,“如果只是用一下蓝家公子的身份,没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绛攸并非属于红家,即使是纷纷踏至的流言蜚语也不足为奇,然后身为“蓝雪那”的弟弟,蓝楸瑛毫无疑问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人不敢小视的人物——至少和什么都没有的自己来说是这样。

      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端着沉重的木桶,在成年人看来算不了什么重量的东西,对只有十六岁的绛攸来说,确实是有些勉强了。

      摇摇晃晃的搬至门廊,开始擦洗地板的他有些沮丧。

      明明已经料到,就算自己取得这个成绩,那个人也根本不会说什么,更加不要说夸奖之类的事情了,反复搓洗着抹布,他的动作因为寂寞而沉寂了下来。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蠢事啊……就算有朝一日,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他也跟本不会注意自己……

      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心,肮脏的抹布被绛攸纤细的十指用力的握着,黑色的污水在指缝间滴落。

      讨厌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少年迟缓动作的将抹布丢进水中,蹲坐在青石板铺成的甬道上。

      就算这样忍着,直到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又怎么样呢?这是报恩的心理吗?为了那个人……白玉般的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唇,直到一块白色的方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又是他。

      “出血了。”听起来很平静的声音,这个时候,绛攸才感到到口腔内传来的腥甜味道。

      “……”没有说谢谢,没有接过方帕,绛攸轻轻拨开了楸瑛伸过来的手,沉默着重新拿起了抹布。

      楸瑛没有说话,眼前少年白色的进士服上面,已经污浊不堪,满是泥污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寂寞,薄薄的嘴唇上,细细的血丝涌了出来。

      擦洗地板的声音响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许瘦弱的少年沉默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果你是来帮我的,那么没有必要……相信这些事情我可以胜任。”冷漠的声音让楸瑛挑了挑眉,虽然本人绝对不会承认,但是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逞强。

      “……听说你是红吏部尚书的养子。”微微拉高的语调,他看到绛攸擦拭地砖的手明显一滞,然后继续很快的擦了起来。

      气氛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凝固一般的空气并没有能影响到楸瑛,垂下眼帘,他用最细致的目光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绛攸缓缓起身,冷冷的视线让楸瑛没来由的心下一颤,那仿佛是比冰还要冷的声音。

      “……对不起,我想你是搞错了。”

      最拙劣的谎言,从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

      明明已经非常清楚的楸瑛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触及了绛攸的伤口,他疾步上前,轻轻地拉住了少年即将离去的衣袖。

      “……还有事情吗?”像是一种变向的拒绝,楸瑛就连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了。

      “……”叹息着松开手,直到绛攸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才开始嘲笑自己的迂腐。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多管闲事了?本来那也不是自己可以过问的事情,从蓝家逃离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去正视自己的问题?

      深夜,回到红府。

      “百合小姐……”因为一时无言,绛攸微微睁大眼眸。

      “啊,小绛你回来了……”露出一向的美丽笑容,百合冲着少年轻轻的招了招手。

      “……”几步迈进自己甚少进入的房间,绛攸看到百合时,不禁有些无措。

      女子笑着向绛攸伸出手,手心的小小物体让绛攸惊讶不已。

      “这是……荷包吗?”下意识的接过来,被荷包精美的绣工让绛攸也不住感叹。

      “哎……这是送给小绛的礼物……”

      当意识到“礼物”这个词的时候,绛攸顿时留下了冷汗。

      ——似乎看到过百合在制作什么东西,黎深还吵着要过……但是,百合却以这是“送给什么人的礼物”而毫不敷衍的把黎深的要求挡在了门外……

      突然感觉到自己可能被什么人暗杀而死,或者见不到明天太阳的绛攸第一次感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这……这个真的可以吗?”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荷包缝制的很精巧,在细微的地方也做了精心的处理,上面的金丝银线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名贵之物。

      然而,这却不是身在红家长大的绛攸惊叹的成分,在荷包末梢的地方,用很细致的针法缝制了桐竹凤麟的标志——因为在红家经常可以看到,所以,绛攸不禁有些迟疑,虽然百合对自己很好,但都不曾将带有这个的东西交给过自己。

      “嘛……是礼物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百合瞬间露出了有点心虚的表情,非常僵硬的把脑袋转向一边,“总之你先留着好了……还有不要告诉黎深啊。”

      笑眯眯的说着“拜托你了”的百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绛攸除了一个多么大的难题。

      怎么办呢?还是因该归还吧,在黎深大人没有承认我为红家之人前,果然还是应该不要触及这一类的问题吧。

      两根手指捏着荷包,在房间内发着呆的绛攸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走进的人影,直到对方非常不悦的颦起眉,提高声音道,“……又在发什么呆了,绛攸。”

      并没有可以掩饰什么的声音,傲慢的让人几乎要皱着眉头问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非常悲哀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万人之上的红家宗主,红黎深。

      “啊,黎深大人……”他起身,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却忘记了在那之前把桌上的荷包藏起来。

      暗叫不好的绛攸顿时僵在了当场,直到黎深把手伸向了放在桌上的荷包时,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下一步究竟是选择夺门而逃还是跳起来把黎深打晕。

      ——后者显然是毫无胜算,更加会把自己拖入某种深渊。

      黎深前后翻转着荷包,鼻子内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满。

      此刻绛攸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那个妄自尊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哼……她居然真的给你了……多事的家伙……”口中不知所云的喃喃着什么的黎深飞快的瞥了一眼绛攸,把荷包抛了过去。

      险些没有接住的绛攸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看着黎深,“那、那个黎深大人……”

      “……姑且先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好了,”黎深冰冷的视线扫过少年不安的侧颜,“不要指望我会帮你,被别人吃掉的话就把东西交出来……没有资格的家伙,即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绛攸的身体猛然一颤,不敢抬起头去看黎深的眼睛,放在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发白的指节……指甲已然嵌入肉里。

      黎深微微抬高眼眸,似乎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的痛苦神色,转过身。

      又如同想起什么一般的侧过脸,淡淡道,“别和那个蓝家小子太接近了,对你没好处。”

      接下来的一天,绛攸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即使是其他进士的冷嘲热讽,他也没有听到一般的不予理睬。

      直到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也没有回到红府,而是在宿舍内怔怔的看着百合交给自己的荷包,以及黎深留给自己的话。

      ——被吃掉的话,就把东西交出来……是在考察自己是否有身为红家之人的资格吗?

      低喃的话语脱口而出,少年精致的面容流连着浓浓的忧伤之意,红色绸面的荷包在暗淡的煤油灯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绛~攸~”某个讨厌的声音响起,绛攸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出自何人之口,连姓名都懒得去纠正的他毫无精神的抬起眼。

      “什么事情?”

      楸瑛轻轻挑了挑眉,看起来今天很没精神呢,低头注意到绛攸手中绣有桐竹凤麟的荷包,一抹奇异的神色浮上面容。

      “……要不要喝一杯?”因为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楸瑛很认真地建议道。

      “不用了……”

      楸瑛微一沉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补充一下,今天我睡在宿舍里,如果心情不要想找人聊聊的话……随时奉陪哦~”

      绛攸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出了房间,楸瑛有些不快的跟了过去。

      在进士宿舍的庭院内,有一个池塘,绛攸像小孩子一样抱着膝盖坐下,迟缓的吐出一口气。

      ——好冷。

      明明已经入春了,天气还是这样。

      低头静静的注视着小小的荷包,上面绣制的桐竹凤麟栩栩如生,华丽优雅。

      “很漂亮的东西呢……有点像绝迹了的‘彩纷阁’手法,”楸瑛微笑道,“听说彩纷阁在多年以前就被全商联并购,其不传之秘的绣工业变成了全商联的专利……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呢,尤其是上面桐竹凤麟的家徽。”

      绛攸瘦弱的身子轻轻一动,把头埋至两膝之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冰凉的露水沾湿了他轻盈的冷玉色短发,让楸瑛心中不知不觉地翻起了一阵淡淡的惆怅,伸出手,轻轻地扶在了少年的肩上。

      “……天气很凉,你会生病的。”异常平静的声音,楸瑛温柔的语调带了些投降的意味,少年沉默的无声答复让他不禁再次叹息,正打算让少年一个人呆一会、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衣袖。

      他诧异的看着少年,绛攸一言不发的身体已然僵硬了,好像对自己的主动紧张的要命。

      抑制住心下好笑的心情,楸瑛停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会……”听起来干涩的声音让楸瑛再难以迈开步子,在少年的身边坐下,他随手拾起小石块,打发时间一般的扔进池塘。

      “……谢谢……”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声音,在石子激起涟漪的短暂瞬间同时发出,却让楸瑛终于笑了起来,这更加让绛攸心下一阵羞愧,幸好天已经黑了,否则他会发现,少年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次日。

      按照兄长的意思去单独见了国王,最后,来到府库的楸瑛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去府库吧”——这是哥哥们给楸瑛的指示和建议,但楸瑛依旧很难想象,一个名不经传的府库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让哥哥们也如此重视。

      经过门廊的时候,看到了抱着成堆文件的少年。

      楸瑛轻轻皱起眉,这并不是因为少年纤细的身躯之前,站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那可笑堆满肥肉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而是绛攸那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少见的带有了一丝慌乱。

      “简大人……”他涩然的声音响起,因为单手把文件拢进怀中,颤颤的伸出手,“请把东西还给我……”

      “原来这是李进士的东西啊~”官员笑眯眯的脸上陡然浮起一抹恶毒,把手中的小小绣品递了出去,却如同意外一般的落在了地上。

      绛攸轻轻的“啊”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捡,漫天的白纸落在地上。

      ……好痛……

      咬牙忍住,肥胖官员的大脚毫不怜惜的落在了绛攸的手上。

      “哎呀,真是对不起。”官员仿佛很抱歉的样子,眼眸中却连一丝抱歉之意都没有,也没有把自己硕大的脚从他的手上移开。

      很痛……

      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开来,他咬着牙,血丝在牙根处缓缓散开,手掌下面保护着的,是印有桐竹凤麟的荷包。

      ——可笑吗?明明不认可自己的存在,为什么还要这样去保护着?

      是啊,那是在探究自己是否有成为红家一员的资格?

      在乎吗?是不是红家的人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唯一想做的,只是陪在那个人的身边。

      ——只是这样而已,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请求,也显得过于奢侈。

      当官员终于缓缓移开脚,并笑着扬长而去的时候,他咬着牙,近乎绝望的看着被踩得青紫一片的右手……

      这样的手,不能写字了吧?也许又会被骂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百合也许会很心疼,黎深最多只是说一句“你是笨蛋吗”,或者是之类的话……

      满地的白纸,文件已经散乱不堪,需要重新整理……一个上午的工作,也全部泡汤了。

      颓然坐下,他如同一个痴痴的孩子般凝注着小小的荷包,上面桐竹凤麟的花纹绣的栩栩如生——是百合的得意之作,也是自己可以抓住的与红家的唯一联系。

      不想被放开,不想让那个人转身离去……这样可笑的自己,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死死的抓住这自以为是救命稻草的东西,因为有不能违反的约定,所以黎深不会离开红家,想要留在他身边,留在红家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切,都只是痴人说梦吧……

      惘然变成了恼怒,他紧紧地握着荷包,仿佛要把它揉碎一般。

      少年的身影落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去组织,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扶着柱子的手终于在半晌之后缓缓松开,只是在铁石般铸造的木头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笨蛋……”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是恼怒还是黯然,却带有了什么特别的情愫。

      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绛攸把头转了过去。

      ——门廊空空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是错觉吗?他问自己。

      啪嗒。

      笔不知是第几次掉落,因为肿到惨不忍睹的右手很难握住,绛攸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雪白的纸上,因为纷乱的墨迹而变脏,先前摇摇晃晃写出来的生疏字体,也在瞬间变成了一团污黑。

      真是没用。

      他叹了一口气,右手笨拙的包扎让他几乎难以拿起什么东西,忍痛勉强用左手将毛笔塞入手中,摇摇晃晃的写着,直到笔被什么人从上面猛地抽走。

      他惊讶的转过头,因为聚精会神地在写着,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对方走进来。

      “……”你在搞什么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楸瑛的脸色让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好、好象在生气……

      因为平时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所以绛攸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能让蓝楸瑛生气。

      “你的手怎么回事?”很平静的声音,却带了不由分说地意味,冷冷的视线落在了包扎的像馒头一样的右手。

      “……没什么,摔伤了。”他把头微微转向一边,因为说谎的原因,声音变得有些僵硬。

      “摔伤了?!”楸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毫不怜惜的抓起了他包扎粗糙的右手,几下就扯开了绷带。

      暗红色的血丝,还有青色的瘀肿,好像萝卜一样的五指让楸瑛倒吸了一口凉气——比想象的严重。

      一方面因为疼痛,一方面因为恼怒的缘故,绛攸失措的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对于武术高强的楸瑛来说,绛攸的力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愤怒的拿起了安静躺在一边的小小荷包,“为了这个东西……为了这个家徽,不管做什么你都无所谓吗?明明放不下自己的自尊,为什么还要去保护它!”

      绛攸看着楸瑛俊秀的容貌之上,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之色,仿佛被什么人触及到自己最深处的痛苦一般,露出了近乎决绝的悲伤神色。

      “……”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沉默,直到绛攸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了难得的苦笑,低喃道,“是啊,我是笨蛋……明明知道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希望那个人回头看我一眼……可是,就是放不下呢,有些东西,即使过了多少天,多少年,也是不能放下的东西……”

      楸瑛紧握着双拳,看着这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少年。

      被蓝家紧紧束缚的自己,无法挣脱,也无法背离……为了蓝家的名誉而舍弃自己最珍爱的人,为了哥哥的幸福而选择了逃离……

      他的视线缓缓地冷了下来,拉起绛攸的手,走进了庭院。

      “……你要做什么?”感觉到楸瑛的失常,绛攸微带诧异,直到这个蓝家男子将握着荷包的手伸向了池塘,才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把他还给我……”因为身材比楸瑛瘦小,加上手受了伤,绛攸只能拼命的去抓,却又担心楸瑛一松手把荷包扔进河里。

      “既然这个东西让你执着到这个地步,还是没有的好……”冷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楸瑛扬起了手臂,鬼使神差一般,绛攸毫不迟疑的跳入了冰冷的池塘里。

      直至刺骨的寒意和窒息的痛楚传来,他才想起,自己并不会游泳。

      冰冷的池水中,挣扎显得毫无意义,无法接触到空气,一阵黑暗很快袭取了他的所有感官,莫名的疲惫传来,他只感觉到越陷越深……几乎要触及黑暗的深处……

      ——又要迷失了吗?不管是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有办法找到路啊……

      他平静地讪笑自己的无能,直到向黑暗的更深处迈进……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人紧紧地抓住了自己,一双青紫色的眼眸,如同秋日的潭水,凝望着自己……

      好累……

      下意识的握住了什么,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楸瑛望着怀中的少年,三分恼怒,三分怜惜……他是笨蛋吗?明明不会游泳……

      难道为了一个小小的家徽,他连命都不要了?

      冰凉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状,因为寒冷而皱起的眉头……如同一个孩子。

      ——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楸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只是少年被池水浸湿的前发静静的贴在他的额前,过于苍白的面颊逐渐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

      看样子没什么大碍才对。轻轻的叹息之后,楸瑛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叫李绛攸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苦笑着看了一眼尚在手中的荷包,自己根本就没有把它丢进池塘的打算。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好黑,深到骨髓的黑暗……让自己连逃脱都无法办到……

      就好像很久以前,久到自己难以想起来的时候……贫穷的父母丢弃了自己,在贫民窟长大,没有食物,没有御寒的衣物……有的,只是无穷尽的饥饿和劳累,以及那些达官贵人的冷潮热讽……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冷冷的注视着潦倒的自己……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根本不需要你……

      男人在冷笑。

      ——你真的认为你那些所谓的报恩有什么意义吗?可笑……你认为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无论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

      很痛……仿佛内心的伤口被不加麻醉的扯开了,鲜血淋漓,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生生的拉开了一道口子……

      他无助的站在那里,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远,留给自己的,只是冷漠的无视。

      请不要走……黎深大人,请不要走……

      死死的拽住男人的裤脚,倒在地上的自己毫无尊严可循。

      男人嗤笑一声,一脚踢开了苦苦哀求的自己,向黑暗中走去,自己痴痴的望着,拼命想要去追,却连迈出一步也做不到……满地的荆棘将自己刺的遍体鳞伤。

      “……黎深……大人……”

      坐在床边的男子不由皱了一下眉,伸手抚上少年的额头。

      看来热度已经退了一些,这几天的疲劳工作,再加上大冬天在冰凉的冷水里泡了一泡,绛攸当天就开始发烧,一直到现在都还处在昏迷状态。

      三天了,热度没有退下来,不断的胡话,还有额角的冷汗,不知因为做了什么恶梦而流下的泪水……让楸瑛彻底的失去了在那之前的脾气。

      “真是拿你没办法……”叹息着为他换了毛巾,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的楸瑛而言,这一切未免有些难度,自己笨拙的手势让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因该去找个女官来做这件事了。

      “唔……”随着一声低低的呢喃,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

      “……我在哪里……”双眸无神的转过,落在楸瑛的脸上时,露出了一丝惊讶,“……你是……”

      “废话别说了,大夫说,你一醒来就要喝药。”恼怒的声音里却融入了宠溺的味道,在屋内小炉上一直热着的药汤,呼哧呼哧的响着,浓浓的中药苦味自空气中传来,尚处在低烧状态下的绛攸没有反驳楸瑛的提议。

      用粗糙的白瓷盛放的褐色液体,微微的冒着热气,楸瑛在少年的身后加了一个垫子,绛攸只有虚弱恍惚的靠着,迷离的双眼,缓缓吞咽着楸瑛用瓷勺送到他嘴边的药汁。

      “为什么呢……”总算喂着他吃完了药,无奈的苦涩表情浮上楸瑛英俊的面容,“明明知道吧,这是没有用的……”

      “是呢……”自嘲的笑容,轻缓的声音,绛攸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小小的荷包,“但是……光是想到要放开我就已经痛苦的无法忍受了……怎么办呢?找不到路啊……说起来,我一直就在迷路……”

      楸瑛沉默着,伸手拭去他眼角在睡梦中留下的泪痕。

      “……到底该怎么做呢?找不到出口,我也只有一直不断的逃下去而已……这样的自己真是没用……”抱着膝盖的少年眉宇间露出一丝痛苦,伤势尚未恢复的右手隐隐可见青紫。

      “……睡一会吧……”轻轻的声音让绛攸立刻露出了困倦的神色,楸瑛有些冰凉的手让他感觉很舒服。

      “……能让我在看一眼那个荷包吗?”虚弱的声音,带着细不可见的恳求,楸瑛垂下眼帘,向着床上的少年俯下身子,五指轻柔的覆上了对方的双眸。

      可以听到少年微弱的呼吸声,楸瑛没有愚弄病人的习惯。

      “不行……”温柔,却坚定到不容置疑的声音,“你现在需要休息……如果不想让自己在几天内都下不了床的话。”

      绛攸少见的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躺下,无神的双眸轻轻扫过,“呐……”

      “嗯?”

      “……”他伸出一只手,因为热度和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少年虚弱不堪拉开棉被,想要下床的时候,却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穿着薄薄白色内衣的绛攸,如果在着凉的话,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楸瑛生气的拉起了他。

      “……疯了吗?谁知道呢?也许很久以前就这样了……”因为热度,他的神志再度不清晰起来,苦笑着拉扯着楸瑛的衣袖,美丽的墨绿色眼眸呈现出一抹固执,“请让我看看那个……”

      楸瑛无声的叹了一口子,知道自己又输给这个家伙了。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你先躺回床上去。”

      在楸瑛的半拉半抱之下,他总算老实的躺了回去,楸瑛一脸不快的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精巧的荷包。

      绛攸凝注着眼前小小的物体,露出一抹浓厚的自嘲之色,摆了摆手之后,用温和的声音缓缓道。

      “……请帮我毁了它……”嗫嚅的声音,少年迟疑的开口道。

      楸瑛温柔的眸子瞬间冰冷,“毁了它,你就可以逃了吗?”

      他微微一怔,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留下一缕缕狰狞杂乱的痕迹。

      “……逃到哪里去?不管哪里都是一样……不会被承认,随时会被一脚踢开……”他的手越来越紧,嘶哑的声音传来,“就算是当作一个宠物也没有任何价值的我,竟然想要报恩……”他低着头,透明的液体顺着柔软的直发滴落在床单上,瘦弱的肩膀轻轻抽动。

      楸瑛没有说话,只是轻柔的拨开绛攸的刘海,“我知道了……东西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想要了,再自己亲手毁掉……好不好?”

      少年迟疑着叹了一口气,缓缓躺了回去,抓着被子的手因为受冻而变得有些发白。

      看到他妥协,楸瑛总算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轻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为他重新掖好了被子,直到那平静的呼吸声时,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为他准备一些粥好了……

      楸瑛想着,小时候自己生病了,玉华就时常给自己准备桂花粥的。

      推门走出宿舍的瞬间,楸瑛似乎感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人隐藏在暗处一般……猛地转过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多心了吗?微弱的,只是一闪而过的气息,楸瑛微微皱起眉头,短暂的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迈起步子走了出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绛攸总算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看来烧已经基本退了。

      好累啊,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他叹了一口气,自己太没用了。

      因为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他立刻就坐了起来,一旁的男子立刻就冲他露出了笑容。

      “醒了呢,绛攸……”

      “说过了要叫‘李进士’……”听来很无力的声音,楸瑛并没有多做辩驳,把热在一边的粥端了上来。

      “饿了的话,就吃这个吧……缺席了四天的李进士。”

      绛攸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脸顿时煞白。

      “四、四天?我已经昏睡了四天?!”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的绛攸,因为低血糖的缘故软软的倒了下去,被楸瑛好笑的接住。

      咕噜噜的可疑声音传来,绛攸的脸红到可以滴出血来。

      “唔……”因为浑身无力而办放弃的抓着楸瑛的衣襟,另一方面,这个俊雅的男人却满脸笑意的递上了粥碗。

      “好好躺着吧……”楸瑛在少年身后放了一个枕头,让他可以舒服的坐着,舀了一口沾着桂花的白粥,送到绛攸的嘴边。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绛攸嗫嚅着,看到楸瑛略带血丝的双目,一阵后悔涌上心头。

      “你确定?”楸瑛轻笑着,将粥送进少年的口中,绛攸红着脸咽了下去——那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唔……”有点不甘心的把脑袋转向一边,孩子气的表情让楸瑛再次轻笑出声,看来这四天的不眠不休还是有点意义的。

      喂他吃完,楸瑛放下了碗,发出轻轻的磕碰声音,绛攸却为此起了鸡皮疙瘩。

      ——好、好象在生气。

      像什么人妥协不是绛攸的个性,但是,一想到这个人照顾了自己那么久,也只有无奈的软了下来。

      “谢、谢谢……”比蚊子更细的声音,楸瑛微微挑眉。

      “还有呢?”

      “……万分感谢!蓝进士!”气势磅礴的吼出来。他恢复得还真快,看样子粥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楸瑛不禁想着。

      半跪着坐在床边,楸瑛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着自己,直到那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才轻轻一笑,松了手。

      “叫……楸瑛就好。”

      绛攸失措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喷吐在自己的脸上,带了暧昧的笑容,让人流连,那中心的温度,如同已经习惯了将一切掌握在手心一般。

      “……楸、楸瑛……”迟疑而缓慢的声音吐出,蓝楸瑛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绛~攸~”楸瑛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这种像对待女孩子一般的小动作让少年赌气地把头转向一边,“我是不介意你继续撒娇啦……可是,如果不快点的话,会赶不上今天的吏部考试哦。”

      绛攸微微一愣,然后大叫出声,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外衣。

      “可恶!你怎么不早说!”如果让黎深大人知道的话,自己不知道要被怎么抱怨了。

      看着绛攸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楸瑛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你又没有问我。”

      “唔……算了……”看着楸瑛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绛攸陡然浮起一个疑问——如果我不醒的话,他是不是也打算留下来照顾我呢?

      拼命摇了摇头,绛攸打消了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和楸瑛一起飞奔了出去。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绛攸嘟囔着,因为这里是进士居住的地方,虽然谈不上人声鼎沸,但也不会这样安静,就在疑惑之际,手心一阵温暖。

      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抬起头,看到了楸瑛脸上的凝重表情。

      “什么人!”低喝出声,他把绛攸挡在了身后,“快点出来!”

      绛攸一惊,不知何时围上来的黑衣人幽灵一般的出现,狰狞的面孔,冷笑,“不愧是蓝楸瑛,得到司马家承认的男人……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楸瑛压低声音,“我会拖住他们,你去找救兵……”

      绛攸心下一凛,这里的人已经全部被疏散,要找救兵就要离开外廷……而从这里到外廷至少要半个时辰,对于手无寸铁的楸瑛来说,能支持多久呢?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绛攸迟疑着,因为学过一些最初级的剑术,他不知道那些毫无意义的招数在这些人的手里有多少用处。

      另一个黑衣人轻轻挥手,“我们无意与蓝家为敌,请把李绛攸交给我们,之后我们就会离开……”毕竟上面要的只是李绛攸而已,没有必要捎上蓝楸瑛,而且,对于这个男人的拼死一搏,要想胜利,付出的代价也过于大了一些。

      “好!”绛攸想都没有想,“我跟你们走,但是请你们不要为难他。”

      楸瑛一怔之下,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紧紧地拉住绛攸的衣袖,“你做什么!疯了吗?你知道他们是……”

      “我不想欠你情,这样的话,我们算是两清了……快去吧,吏部考试迟到就不好了。”绛攸淡淡的道,然后挣脱了楸瑛的手,向黑衣人走过去。

      “不要小看我!”他影子一般挡在了绛攸的面前,沉下脸,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朗声笑道,“你们如果想来送死,那再好不过……谁想作第一个?”

      ———————————————————————————————————————

      吏部。

      几位评审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耐得神色。

      “还没来吗?李绛攸和蓝楸瑛?”吏部侍郎微微冷笑,“不愧是红蓝两家的公子呢,好大的架子。”

      坐在上位的男子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

      “红尚书!”吏部侍郎恼怒的起身,“就算那个李绛攸是你的养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未免过分了一点吧!”

      黎深淡淡的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是吗?但是,取消这两个考生的应试资格,我想还是去请教一下陛下为好。”

      所有人都噤了声,左右顾盼着。

      吏部侍郎强压怒气,忿忿的坐回去,黎深随手召来一个小吏,淡淡的道,“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主上,如果不快的话,那两个小子就要危险了。”

      那小吏低声道了一句,“是。”便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这样可以了吧。”黎深冷然的目光让吏部侍郎没来由的心下一颤。

      “……”

      那个小吏退出去,眼神如同猎豹一般射出冷酷的光芒,轻轻招了招手,四处云集的黑衣人立刻躬身颔首。

      “首领……”

      小吏压低声音,“……绛攸大人现在可能有危险,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在话语落音的瞬间,黑衣人也如同影子一般消失,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那名小吏又露出了向来的卑微神色,低头向内庭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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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然站在中央的男子,衣袂飞舞,华丽的亦真亦幻。

      绛攸有瞬间的失神,没有想到他会一强至斯,如八重樱一般绚烂,游走于其间,刺客们已经渐渐难以抵敌了。

      ——本来不想杀掉李绛攸,最多只是让他难以进入朝廷而已……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真是碍事的家伙!黑衣人的首领沉下眼,陡然浮起毒计,拿起长刃,向着绛攸欺身袭了过去。

      绛攸站在一边,因为难以帮到楸瑛而暗暗泄气的时候,一柄白刃已经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退无可退!

      他平静地闭上了严谨,那一瞬间,想到的并非黎深或者是百合……反而想要再看一眼,那个俊俏男子露出的揶揄笑意……

      没有机会了吧。

      他苦笑着,自己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其实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也许没有自己的累赘,他会更轻松呢。

      那是剑刺入肉里的声音,因为没有感觉到疼痛而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一如既往高大修长的背影,是那样的无力和憔悴。

      ——他已然倒下。

      刺入肩肘的利刃尚在其中,红色的液体入泉涌一般沾湿了他的衣襟。

      绚烂若此,美的不似真实,男子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你没事吧?”

      事到如此,他问“你没事吗”。

      如此轻易,如此残酷的扯开了少年心底的防线。

      嘀嗒。

      透明的液滴落在他的身侧,和鲜红的血液参杂在了一起,象闪烁的红宝石一般美艳。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声音越来越响,少年紧紧地抱住了他冰凉的身躯,黑色的长发流云一般的落下,因为难以支撑身躯而办撑着少年的身体。

      “……我可是不会死的哟,没有遇到美丽的女孩子……没有开始我的百年之恋……”楸瑛清言浅笑的神情不变,猛地抽出了肩肘处的白刃。

      “唔……”

      因为失血过多,楸瑛一阵头晕目弦,踉跄着走了几步,猛地被绛攸从后面抱住。

      “够了!你们不要杀他!我跟你们走!你们不管要怎样都没有关系!”少年紧紧地抱住他,大吼道,“你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你是白痴吗!”

      楸瑛微微苦笑,因为脱力的缘故,他无法挣脱开绛攸……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在接下去,自己也只是送死而已。

      黑衣人冷冷一笑,正准备走上前去,那瞬间,非常奇异的情景发生了。

      好像没有放好的花瓶一般,黑衣人的头颅静静的落了下去,唇边还带着那依旧冷酷的笑容。

      空气好像窒息了一般,黑衣人的同伴皆是面目惨白。

      楸瑛突然间拉了绛攸,冲开人群,跌跌撞撞的逃了。

      黑衣人不愧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即便如此,并未露出惊慌的神色,相顾使了眼色,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冷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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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样了?”那样的半天都没有任何侍卫出现,毫无疑问,刺客是皇城中的人派来的了,绛攸不敢多做停留,为楸瑛简单处理伤口之后,尽快地向太医院跑着。

      “唔……”额角渗出了冷汗,楸瑛冲着绛攸虚弱的一笑,“我想……还没死吧。”

      “现在还说这种废话!可恶!太医院怎么还没到?”

      楸瑛“哎”了一声,重复道,“太、太医院!?”

      “你难道不需要医生吗?事到如今,你这个状况还能参加吏部的考试?”绛攸不满的道。

      “啊,那个……”

      “闭嘴!省点力气吧,不然你真的会死!”

      “可是……”

      “不要再废话了!”

      楸瑛终于认命的闭上眼睛,直到绛攸跑到了吏部的门前,两眼发直的时候,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居然到现在还没死真神奇呢……

      “可恶!怎么会是这里?难道太医院搬地方了?!”

      楸瑛闭着眼睛,“我中途想告诉你,‘太医院不是这个方向’,可是你完全不听我说……”

      绛攸脸红了红,不甘心的把头转向一边,“……啰嗦死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冷淡的声音响起,绛攸猛地抬起头,那个一向傲慢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黎、黎深大人……”

      黎深轻轻挑眉,注意到绛攸抱着的楸瑛时,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皱了皱眉。

      “哼……一群天真的家伙,”他轻轻嗤笑,转过身,冷冷道,“你们现在来做什么?你们已经不用来了。”

      绛攸的心逐渐沉到了水底。

      楸瑛忍着痛,试探道,“我们……失去资格了吗?”

      黎深没有回答,只是向屋内走去,几步之后,缓缓道,“红蓝两家宗主提出申请,主上亲自下达文书,你们的能力已经被承认,故而免去此次考试。”

      “哎?”绛攸惊讶的睁大眼眸,黎深没有再回头,直到消失在门后,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黎深大人……作为红家宗主承认我吗?

      看着一点一点露出欣喜若狂表情的绛攸,楸瑛咳嗽了一声。

      想起他的伤,绛攸脸红了红,自己似乎太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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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低头在死尸中寻找着,直到取出一块木简时,冰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邵可大人……”出现在四周的黑衣人,正是红家的护卫兵团——影。

      邵可露出一丝苦笑,“你们应该很早就呆在绛攸的身边了吧,黎深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为什么不出手呢?”

      “我们要保护的只是绛攸大人而已,蓝楸瑛的生死与我们无关。”

      冷酷,也是非常冷静的想法,但是邵可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黑衣人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而且,我们也很久没有看到邵可大人出手了。”

      邵可微微扬起眉,似乎有些不悦,把手中的木简抛了过去。

      “……这样的话,黎深想要把吏部侍郎拉下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吧……绛攸那孩子的事情,我也没有多事的打算……”

      黑衣人为一迟疑,再次向邵可颔首,便空气一般的消失了。

      邵可摇了摇头,弟弟这种内向的感情,绛攸如果能再了解一点就好了……相比自己,恐怕百合把桐竹凤麟的荷包交给绛攸才是真正程度上的坏心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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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攸一脸抽搐的端着茶水,尽管有了一段时间的假期,他还是露出了嚼碎黄连般的苦涩表情。

      “绛攸,我要喝茶……”
      “绛攸……我要吃东西……”
      “绛攸,我要吃五香斋的点心……”
      “绛攸……我要……”

      绛攸觉得一阵头晕,自从他受伤,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每天被他使唤来使唤去不说,还耍赖一样的要自己留在宿舍照顾他。

      看在这个没节操的男人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份上,绛攸只有忍气吞声,开始干起了蓝府下人的工作。

      每次自己问他“是不是会家去养病”的时候,那个狡猾的男人总是微微一笑,“我想和绛攸在一起嘛……”

      不过比起这个,每次都面红耳赤的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就在绛攸一边自我嫌恶,一边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不禁扬起了眉梢。

      ——床上没人。

      难道是出去了?把茶水放下,绛攸走进了庭院。

      剑华乱舞,樱花片片而落,庭院中的浊世佳公子华丽无铸的剑术让绛攸为之目眩,如天降之子般的华美,让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注意到有人,楸瑛停下了剑,冲着绛攸笑了起来。

      “笨蛋!”脸微微一红的绛攸把头转向了一边,嘟囔道,“你伤不是还没有好吗?再做这种事情伤口会开裂的!”

      抱怨的话语让楸瑛轻笑出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唔……干什么啊!”

      “看样子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楸瑛仔细的看了他的右手,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绛攸飞快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跟你的伤比起来,这不算什么吧。”

      楸瑛笑而不语,把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染了血迹的荷包,歉意道,“ 对不起啊,因为不小心……受伤的时候,让他们把这个也弄破了……”

      荷包上被利刃划了一个口子,桐竹凤麟的标志也被弄得污浊不堪,可绛攸却毫不在意的接了过来。

      “没关系……”

      他爽快地回答让楸瑛不禁微微睁大眼眸,“真的没关系吗……这个是……”

      “我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咯。”绛攸将东西收起来,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淡淡道,“今天我要回去一次,看样子你也已经好了很多……”

      楸瑛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练剑了。

      “……好、好吧。”

      入夜,红家府邸。

      因为黎深的屋子还明着灯,绛攸立刻就推门走了进去。

      “百合大人……”轻轻的呼唤了一声,坐在床边的女子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回来了,绛攸。”

      深吸一口气,绛攸走了进去,从怀中掏出了荷包,百合神色不变。

      “……恕我冒昧,现在我还不能接受这个……”

      “哦?”

      “这个桐竹凤麟是黎深大人作为红家宗主对于我的认可吧?”绛攸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自认还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希望等有朝一日,可以跟黎深大人站在同一高度对话的时候,再接受它……”绛攸冲着百合微微颔首,“谢谢百合大人的好意,但是,这个对我而言,还稍稍早了一些。”

      百合沉吟不语,接过了绛攸递上来的荷包。

      绛攸躬身施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一抹欣慰的微笑出现在百合的唇边,虽然还不能完全读懂黎深,绛攸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人赞叹了。

      从内室走出来的黎深却一脸闹别扭的表情,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荷包。

      “哼……真是个笨蛋。”黎深嘟囔一句,转向百合,“那个小鬼随便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给他这种东西啊?如果他误解的话……可能真的会进入红家呢。”

      “因为绛攸很迟钝嘛,到这个地步也不能理解你对他的期望,所以我想稍稍出击一下啊……”百合一脸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让黎深再也难以生气。

      “……”

      “绛攸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吧……毕竟是在我的教导,以及忍受了我那噩梦一般夫君长达八年之久的罕见人才呢。”

      若无其事说着失礼的话,看来,绛攸要达到百合的程度,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历练。

      几天之后,因为某种孽缘的因素,绛攸有三天的时间都一言不发。

      ——究竟为什么这个没节操的男人会跟我分在一个部门啊!

      虽然在黎深手下做事让绛攸有点高兴,但是不时如同某种昆虫一般出现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让他有了要拔头发的冲动。

      因为够不到最高处的书本而跳起来的绛攸,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从上面帮他把需要的书取了下来。

      “是要这个吗,绛攸……”笑眯眯的表情让绛攸很想对准他的脸揍一拳。

      “……”愤愤地把资料抢了过来,绛攸一言不发。

      “哎呀,居然能跟绛攸在一起工作,真让我开心呢……”

      不说话。

      “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去交流一下感情好了……”

      沉默。

      “其实桓娥楼很不错啊,那里的蝴蝶小姐非常漂亮呢……”

      忍、忍……

      “不过绛攸你厌恶女性,是不是比较喜欢男人呢?”

      爆发。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没有节操的笨蛋!给我随便的去死吧!!!!!”

      从那天开始,皇宫上空就开始飘扬着这样悠扬的吼声。

      (下篇完)

      尾声

      多年以后,皇宫。

      “楸瑛……”刘辉的声音把出神的楸瑛拉回了现实。

      “啊,主上……”

      刘辉有点奇怪地挑起眉,很少看见楸瑛走神呢,“最近……绛攸好像很忙呢。”

      “嗯……因为吏部的工作很多吧……”楸瑛微一沉吟,“主上,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刘辉微微睁大眼眸,楸瑛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呢。

      “这个……”递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红色的锦缎格外漂亮,精致的针法让刘辉不禁感叹起来。

      楸瑛微笑道,“如果可以,请陛下在上面绣点什么吧……”

      刘辉狐疑道,“这个是楸瑛的吗?”

      “嘛……是我托人做的……”楸瑛说的轻描淡写,其实他为了找懂得这种绣法的人,足足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年轻的国王点了点头,开始仔细的打量这个荷包。

      “那么……绣什么好呢?”

      “紫菖蒲……”楸瑛微微一笑,“请陛下绣上紫菖蒲吧……”

      “唔……好吧。”刘辉爽快地答应下来。

      几日之后,当楸瑛把绣有紫菖蒲的荷包交到绛攸手上时,这个已然二十二的青年,露出了沉默的神色。

      “为什么?”他如此问道。

      楸瑛微笑道,“因为光是红色并不适合绛攸啊,绛攸的颜色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面对没有迟疑的微笑,绛攸有些别扭的把头转向一边。

      “……多事的家伙……”

      “绛攸你还是一点也不坦率啊……”他忍不住失笑。

      青年炯炯的目光盯着楸瑛,“这样好吗?也许我有一天会把这个还给你……”

      “绛攸的话,即使犹豫不决,我也会立刻就把你拉过来的……因为绛攸一直迷路嘛。”邪恶的笑容无声的绽放,绛攸哼了一声,将荷包小心的收进怀中。

      “……转告笨蛋国王吧,我暂时没有进入红家的打算……”

      ——预料中的回答。

      楸瑛温柔的嘴角浮起一抹沉静的微笑。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篇双花文……
    因为自己本来就很萌双花吧,尤其是比较喜欢某个迷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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