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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望不逢 ...

  •   导演声明:这是个故事,或者只是故事的一些片断罢了。

      《 望不逢 》

      今天的天气还是和往常一般,袁朗却难得没有任务,这包括训练任务,他在喝了口水之后决定回家,因为早上他接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只是注明是给他的,这让他觉得很陌生,但是信的内容却让他起了兴趣,是说下午四点会去找他,这让袁朗觉得新鲜,信封的邮戳可是上上周,这个人是在上上周来了就走了?还是早就知道他今天会休假呢?或许的确是因为今天很无聊,他决定看看这个人下午四点会不会出现。
      开车的时候正是正午,外面有风,他点了只烟,没怎么抽,手臂搭在车窗上没一会儿就燃尽了,袁朗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摇上车窗,他猛地踩上油门,车子像是子弹一般在山路上飞驰飘移。
      他想,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了自己飞车一定会吼他,赶投胎啊你,开着军车横行会让你觉得很酷?有本事你开着装甲车飘啊你。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这么说,因为他能猜到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就像那个人也会明白自己的每一句话一样,这个想法让他心情有些飞扬,袁朗渐渐放松了情绪,开回了常速。到家的时间定格在下午两点。开门关门,磅磅两声,猛一听感觉像是枪声,袁朗考虑是不是给自家的门包上边。现在这样的声儿有点锻炼心脏。但又一想这要被某人看见了还不得笑死,就被自己否决了。
      拿起电话拨通,响了很久没人接,他叹了口气撂下了,又在考虑四点来临之前的这两个小时该怎么消遣,如果那个寄信人没来,四点之后的时间又该怎么消遣。他说唉,真不知道该干嘛。这样哀叹着一边拿起了PSP。
      某人以前就说过他一边这样一边那样的时候格外欠扁。袁朗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一年?两年?三年?也许更早。
      他玩psp玩入迷了,四点的时候敲门声持续了三分钟他才极度不爽的奔过去猛然打开门:催命哪。他对门外人吼。
      门外人显然被吓到了,他眨眨眼,动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
      袁朗也不理他,俩人就一个在门内玩一个门外等这种状态这么站着,PSP里的游戏他正处于上方,丝毫没有会失败的意思,但是他却在半个多小时之后突然关闭了,然后他带着玩味的态度看着这个来找他的人,这个人正带着无意识的淡淡微笑看着他。
      等这么久也不烦躁吗?袁朗口气十分温和。
      您是袁朗袁中校吧?那个人开口: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袁朗看着他说:我记得你,你是钢七连的,但……我好像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史今。他回答。
      对对对,我听许三多提过,你是他第二个班长,不过太久了,记不清了。袁朗打量着他的样子,那是一身在普通不过的衣服,衬衣和灰色的牛仔裤,但不是军装。
      听到三多的名字,史今微微笑着:三多还好吗?
      他可是我们A大队的尖子。袁朗笑着。
      是吗?史今眼睛亮了下,那是他带出来的兵,他为之高兴。
      袁朗发现这个人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他好像和自己有几分相像,至少许三多这样说过,队长,你和我们班长一样,呆在一起让人没有压力,很舒服。袁朗不得不承认或许的确如此,他侧过身:请进来吧。
      谢谢。史今走进去的样子带着几分拘谨,可见他不是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
      要喝什么吗?
      不用。他立刻回答,然后才说:谢谢。
      袁朗把PSP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他对面:信是你寄出的?
      是。史今点头。
      有事吗?袁朗看看钟表,已经快五点了:另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休假?
      我不知道。史今抿着嘴唇:我…只是每天都来一趟。
      每天?
      对。
      你这样奔波了两周了?
      嗯。
      你没想过寄丢了?万一我出大任务?万一被别人扔掉了?万一被我忘记了呢?……
      史今回答不上来了,只能傻笑:这不都没发生吗。
      袁朗也笑了:的确如此。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您。史今低下头,从书包里翻着什么:我们连长让我转交一封信。
      你也在师侦营?袁朗问他。
      嗯?不,不是,我早就退伍了。史今似乎没找到:信可能被我忘在部队的招待所了。
      退伍?什么时候的事?
      七连改编之前。
      啊?袁朗愣了愣:原来你就是高城最喜欢的那个兵?
      史今没作反应,他没明白。
      袁朗知道七连改编的消息比高城要早得多,所以他还记得某天晚上高城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自己最喜欢的兵被他夺走了机会。当时高城的声音特别低,低的有些沙哑,然后就挂了,他辗转打听,才知道那届的夜间射击指导突然换了人,这不是好事,他们都知道。当时袁朗并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兵,他只知道高城日后失去的是片天,他没接触过那片天,但现在,他至少可以认识这个兵。
      他明知道如此,当时还打电话故意劝高城说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也知道部队的规则。高城二话没说直接挂。他想想,只好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幸好那边还接,他这次不敢故意了,只能问: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高城沉默了半晌说:我想见你。
      灭口能不能改天?袁朗打趣:我过会儿有会。
      那边传来轻笑,过后高城又说话了,这次声音轻快了些:跟你好几年没见了。
      袁朗叼着烟翻打火机,声音有些含糊:什么好几年,演习那次不才见?
      那次不算。高城说:那次我真想我见到的不是你。
      为了那么个兵这么恨我?袁朗声音略显无奈,他心里有些别扭。
      我不恨你。高城又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该怎么恨你。
      一个温热环顾上自己的肩膀,袁朗回过神来,史今正拍他:中校?您没听见吗?
      袁朗苦笑,离开了部队他常常会走神,歉意地看着:对不起。
      史今笑了笑:您,方便和我去取吗?
      行啊。袁朗答应的干脆。
      咱们走吧。史今说着就拎起背包。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袁朗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是吃饭点: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么多趟不是?
      应该可以吧。史今答应的很含糊,但并没有拒绝。
      还应该?袁朗说:你等我拿车钥匙。
      要经过闹市呢。史今跟他说:这个时间还是走着去吧。
      哦。袁朗想想也对,上次跟高城一起开车出去,堵在路上,那只老虎差点叫直升机救援,他至今心有余悸,就点点头跟他一起走了出去:部队可不近了啊。
      是啊。
      走着不累啊?
      我是步兵。
      袁朗看着史今消瘦的肩膀忍不住笑,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高城会喜欢这个兵了。
      他们沉默的走了半个小时,袁朗将第六只烟扔进嘴里,史今回了头:别抽了,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袁朗不听话,依旧点了:不抽烟能干什么?
      跟我聊聊你和连长的事情吧?史今小心的提议。
      袁朗笑了说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史今说那次演习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对吗?
      袁朗笑了下:我们认识很久了。
      连长对你的习惯太了解了。史今还是说出了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他爱抽得烟。
      你对高连长很了解?袁朗看着他。
      不是。史今摇头:只是跟他当了9年兵,啥习惯都不知道不成傻子了嘛。
      心思真细。袁朗夸奖他。
      我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的,还细?别说我,您不是更了解嘛。史今转移话题的问:您和我们连长是怎么认识的啊?
      袁朗发现这颗烟似乎的确可以抽很久了,然后他指着某一个方向:这个方向走,得走很远,有个军校,我是他的学长。
      他们第一次相遇就在那,高城是当时的高材生,他射击拿了全年第一,把学长都毙的满地找牙,袁朗是已经毕业的学生,当时刚好作为指导被邀请回学校,和他的老师路过校场,就笑着说还差10环才满分呢,继续努力吧。
      高城年轻气盛,抓住他说比比呗那就?
      袁朗摇头,老师分开他们:算了,等水平差不多的时候再说吧。
      这话自然起了反作用,高城不依不饶,袁朗誓死不比。
      你怕?高城激他。
      怕是孙子。袁朗不上当:我现在是懒得理你。
      我靠。
      于是两个人杠上了。
      高城开始很关注这位传奇般的学长,所以袁朗每次回学校都能被他逮到,后来老师也烦了,就说你适度吧,但袁朗就是不比就是不比,铁了心要气死高城。
      再后来,高城自己也烦了,何况他发现他们这位学长人还是不错,他们常常一伙人一起出去玩,或者是来个小小的较量,但即兴始终不是高城心目中的比较。
      后来袁朗和别人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略指导,高城才明白他们暂时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才罢休,暂时罢休。
      在罢休的这段时间袁朗似乎不是很忙,常常被学校叫来,作为精英他们俩接触的机会自然比别人多,这感情就是那段时间建立起来的,后来袁朗开始繁忙了,高城突然变得格外爱闯祸,那段时间的袁朗就像是高城的监护人一样,后来连老师也知道了,高城出点问题就找袁朗,只能找袁朗。
      袁朗说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高城就笑了,笑得很舒心似的。
      有一次拼酒拼倒了一群人,袁朗被叫来接人。他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不堪。
      高城看着他:累就别来了呗。
      我愿意!袁朗口气不爽。
      高城很满足的笑了:为什么我出事你就出现呢?
      袁朗只是说你下次别这样了。
      避重就轻。高城一语道破。
      送回家的时候,袁朗把他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就走,高城却跟撒娇一样一把抱着他的腰。
      别走别走!他含糊低语,带着浓浓酒气。
      你懂得。袁朗的目光温柔而且清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高城沉默之后才孩子气的问他:我啊,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呢?
      为什么要追上我?
      废话,我想赢过你。
      你想和我比赛?
      是。
      你不会想和我比赛的,真的。袁朗这么跟他说,然后拍拍他的手示意松开。
      高城不肯,头枕着手臂贴在他的腰上走神:我不是个拖沓的人,但我说不出来。
      那就写信吧。袁朗挣脱开,出门之前说:其实你不写我也懂。
      可笑的是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搞得高城一直认为自己被耍了。在他理解了那句话之后他就改变了信念,当时高城刚成为钢七连连长,经历了第一次部队大换血,分别让他那时候突然理解了那句你不会想和我比赛的,所以他终于提笔写了信,可惜没能寄出就被自家父母扣了,这让他日后对写信充满了抵触情绪。
      而他曾心心念念的这场不想比的比赛,其实还是比了,只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后,那次袁朗坐在地面上说我和你的部队作战,战损比高达1:9,我输了。高城听得七窍生烟就想装不认识他,但他还是好奇他现在隶属哪支部队。
      袁朗还是那样,什么都不说清楚。但是高城早已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不能比,按照他心目中方式,这是两败俱伤的招。
      长久以来的心愿达成,高城才觉得自己像个失败者,还是损失惨重的那种。这事袁朗也知道,所以他才给他打电话,还打了两次。
      删删减减,顺便再含糊其辞一下,愿意说的就详细说,不愿意说的就模糊化,袁朗给史今讲述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态,即使他喜欢这个兵给自己的感觉,有些事情,他还是不会说。
      史今听完只是淡淡笑了笑:连长从以前就这么爱争。
      我可是见识了。袁朗询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我结婚了,有个孩子。史今提起来自己的家庭时,神情非常温柔:连长还来看过我。
      是吗?袁朗随口问。
      他还提到您了呢。
      哦?说我什么了?肯定不是好话。
      他说您欠他顿饭呢,都欠了好几年了。
      袁朗干笑:我们一直都忙,偶尔见面也就是呆一会儿,也没什么空闲吃饭。
      是吗?
      嗯。
      中校我刚刚骗您的!
      啊?什么?
      其实是连长上次来找我,我才知道你们一直认识的。
      哦,他怎么会想起来跟你解释这事儿啊?
      史今答非所问:他脸上有道伤疤,孩子看见他就哭。
      袁朗笑了,想说我们年轻的副营长这下还不更难以释怀了。
      我们只好出去吃饭,他那天喝多了,失魂落魄地抱着我喊你的名字。
      袁朗不笑了,他也笑不出来了,抿着嘴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
      我慌的手忙脚乱,他马上就认出我了,但他说你永远不会慌张,他还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谁是谁都认不出了呢,最后他问我,中校,我都没见过你,他竟然会问我,他问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慌张一次呢。
      然后呢?袁朗想象的那一景,他忍不住想知道下文是什么。
      史今站住了,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然后他睡着了,中校,我抱着他,第一次觉得他那么沉,中校,我那时候才明白了,为什么七连没了他却没垮。
      袁朗很哀伤的看着那双手,他觉得很难过,这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两个人都在等待着把自己的热情消耗殆尽,但之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史今突然拐个弯向一条小路走去。
      你去哪?袁朗看看表,他们已经走了太久了,现在他们走的那段路更没有旅馆。
      部队!史今继续走。
      袁朗立刻跟上去想调节一下气氛:你该不是高城派来抓我去请客的吧?
      史今说:我当时在心里答应连长,来看他的时候一定要把你带来。
      袁朗眨眨眼:他想让我给你赔罪呢。
      这路越走越清静,史今轻轻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晰:连长提起你的时候表情我从没见过,他应该很想见你。
      袁朗心说,我也很想见他。但嘴上依旧是说:那是啊,有几个人能欠他顿饭欠了好几年啊。
      那是一个见面的理由,你不懂还是我自以为是?
      袁朗终于忍不住了,事实上,他是很少忍不住的,他说:史今,你别跟我逗闷子了,怎么了?
      远远看见部队的大门已经在沉沉夜色中了,史今站定了,突然回头面对面问他:中校。
      袁朗啊了一声。
      史今接着问:中校你想他吗?
      袁朗在一片黯淡的光线下看着史今眼里变换的亮点,他点头,很坚定。
      那饭不用请了。史今这样说,袁朗才要问他什么意思,他们已经走到哨兵那里。
      请出示证件。哨兵说。
      袁朗递过去。
      袁朗?哨兵疑惑的看着。
      是。史今回答。
      请跟我来。哨兵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部队大门,袁朗跟他走,史今没动。
      袁朗说在这等我,史今问你现在慌张吗?袁朗点头,史今微微笑了下,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守门的哨兵跟史今说请退到线外,史今一边往后退一边哭,退出线外转身就走了,袁朗想叫住他,但他们已经拐了个弯看不到了。
      进入资料室介绍完毕,工作人员先跟他说了句请节哀。
      一切如昨日,只是高城过世了,在一场演习中,他引导靠的太近,上次在脸上留了道疤,他很介意,这次也留个疤,只是这次留在了袁朗心里,袁朗也很介意,他们的节奏总是相同的互补的,从没失误,如今亦然。
      袁朗攥着信走出部队的大门,他没看,也没有必要看了,他回到家开车回了部队,那始终是他的归属,他和高城的。
      这次之后袁朗再也没见过史今,后来听说部队里有个叫多多的尖子兵姓史,他也没去问是不是和史今有关系,他56岁那年因为生病就退下来,找个极清静的地方去疗养了。专门负责照顾他的小护士那年25岁,特爱笑,好奇心强的很,但总说最喜欢跟他聊天,因为袁朗总是很温和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这个小护士热爱近代战争史,一说到孟良崮首战就爱提到老虎团,每当这时候他总是要提到老七连的事儿,比如团报弄错了首战部队,七连去谈判,比如七连的连长平时总是黑着脸严肃的很,但玩牌就属他耍赖,比如他欠了某只老虎一顿饭,老虎等了好多年了,小护士就笑了,说那还不饿死了。袁朗也笑了,说装甲老虎怎么会饿死呢。
      就在他过世的前几天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听说那是一封被某连长的父母克扣了几十年的信,去年他们过世,被收拾得亲属找到,废了大劲打听来袁朗现在的修养地址就给寄来了,小护士用奇怪的口吻说也不撕也不扔,却藏了这么多年,有毛病吧?袁朗只是笑着说自己已经看不清了,你念给我听吧。小护士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忧伤,似乎这信带着他全部的记忆,她说好,但你现在得睡觉了,我明早念给你听。但第二天早上她就不小心把一碗药扣在了这封信上了,腐旧的信纸溶成一片枝枝蔓蔓,她突然就大哭起来,她想起袁朗的笑容,哭得更伤心,但袁朗知道后只是轻笑,他拍拍她的头,用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口吻说:我大概能猜到他要说的。
      后来的日子她觉得他一下老了很多很多,在月底,他就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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