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今朝酒醒何处

7、别离

　　绿原景区的终点是青峰。
　　山是绿的，天是蓝的，风是温和的。
　　人站在这青峰上，心情会变的格外宁静，格外舒畅，忘却一切烦恼。
　　秦天风靠在一块青石上，心里也变的无比宁静，其实无论到哪里，他的心都会是宁静的。因为他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塘死水，毫无波澜的死水。
　　海天公司的‘环境秋游’有三天。
　　这是第三天。对于秦天风来说也许就是最后一天了，跟她最近的最后一天。
　　青峰下，苏雨晴的身影在他眼里变的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消失在他的眼里，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你还没走吗？”秦天风还是那种语气，毫无感情，好无波澜。
　　“雨晴需要一个人静静。”
　　是棠慧岚，前两天发生的一切她已知晓。看着苏雨晴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当初，她叫秦天风去阻止欧阳尘是对是错？
　　她就着秦天风坐下，也往峰下远眺。
　　不知看的是风景，还是人。
　　棠慧岚感叹道：“其实，人和人又何尝不是一场风景呢，终将离去，留下的只是怀念。”
　　她又接着道：“我说的是友情，爱情却又不一样。”
　　秦天风道：“的确有很朋友和你与她一样，能一路相伴。”
　　棠慧岚一笑：“可我也陪不了她一辈子，是朋友总要分离的不是吗？”
　　秦天风微皱了眉头，道：“你要走？”
　　她有些苦笑道：“是的，要去巴黎，一个月后。”
　　秦天风沉默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走，是朋友总要分别的不是吗？
　　棠慧岚自嘲道：“人的一生前三分之一给了家人，剩下的给了家庭和工作。给朋友的就只有淡忘和回忆。古人却说有一辈子的知己，真是可笑。”
　　秦天风道：“也许这个时代，再难有一辈子的知己。但家人总是一辈子的，不是吗？”
　　棠慧岚沉默了。
　　她趴在了他的肩上。
　　泪水透过了他的衣裳。

　　浮云一别，流水十年，再相见，维尔谈笑忆当年。
　　她怕忘记，怕苏雨晴淡忘了她，怕她回来的时候两人只算是熟人，不算友人。
　　但她和她，不早就是家人了吗，家人又怎会淡忘家人呢？
　　秦天风道：“不如你娶了她，那她剩下一生也是你的了。”
　　棠慧岚笑道：“滚蛋。”
　　她语气似乎又愉快了些，道：“过几天奶奶的生日，你去吗？”
　　他停顿了少许，没有说话。
　　“不去。”
　　棠慧岚愣了，也惊了，却没有生气。
　　她似乎还隐隐地有些认同，道：“你最好晚上去，中午就不要去了。”
　　两人的眼光射向远处，心中各有着各的想法。但这些想法，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为了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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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决定要走？”秦天莉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里充满了忧伤。
　　“嗯”
　　“为什么？”
　　秦天风的眼神转向窗外的天空。
　　“她所期待的明天，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他笑的那么苦涩。
　　秦天莉仿佛也感染了他的苦楚，一种劝不了他的情感蔓延出来。
　　秦天莉沉默了会，道：“那计划呢？换血也没换很多，声音不大，父亲他们会同意分股给员工吗？”
　　“这对集团是件好事，他们应该会的。”
　　权利分散了会更有效率，可很少有会愿意分掉自己的权利。
　　秦天莉淡淡道：“你很少用‘应该’这个词。况且这件事，能用应该去衡量吗？”
　　秦天风苦涩般微笑：“心不自由，身子自由又有什么用呢？”
　　秦天莉道：“即便你离开，你的心也不会自由。”
　　他道：“我不得不离开。”他接着说道：“该走的是我，不是她。”
　　她已经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留住他了。她道：“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明天是奶奶的生日，你不去吗？”
　　秦天风苦笑道：“不去了。礼物我早准备好了，你帮我带给奶奶。”
　　秦天莉是多想指责他，一切却又说不出口，她只说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傍晚。”
　　“我送你吧。”
　　“不用了，奶奶肯定得气坏，你帮我好好说说。”
　　他依旧看着窗外天空。
　　天空那么清幽。
　　他的眼睛那么深邃、那么忧伤…

　　棠慧岚看向苏雨晴，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她的抱枕，躲避在这间屋子里，对于她来说。只有这间屋子是没有他的世界。只要出去，就会有可能碰见他，她不能出这个屋子。
　　棠慧岚看到了一颗心。
　　一颗被荆刺包裹的心。
　　那颗仙人掌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生长了。
　　她知道需要一个转机，让仙人掌变成鲜花，让荆刺变成枝叶的转机。
　　“雨晴，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她打过电话来，让我们过去吃饭。”
　　过去，出去，会见到他。
　　苏雨晴不自觉得把抱枕抱紧了些，脸色也变的苍白了些。
　　“岚岚，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她的声音很小。她应该去的，毕竟奶奶对她们那么好。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懂得感恩的女孩。此刻，她却只能拒绝。
　　“放心吧，我问过了。他不会去的。”
　　“可是…”

　　苏雨晴终究还是来了。
　　人生还是有许多事是逃避不了的。
　　秦天风没来，她的心有些紧，她怕他突然出现。
　　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姿态去面对他，她只知道，她见着他变由心的刺痛，好像有千万根针扎着她的心。
　　奶奶过得一向简朴，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大多都是些木质的桌椅床柜。
　　她一向说，这些东西多的很了，这些都是她以前做梦都想有的。心里满足了，又有什么不快的呢。
　　可今天，她心里也不满足了，她的孙子没来。
　　秦天莉看着苏雨晴，她心里有种冲动，有种让苏雨晴知道她该知道一切的冲动。她知道这样也许会深深的伤害到她，秦天风也曾让她不要对苏雨晴说出那些事。
　　秦天风是她最亲爱的弟弟，她本该听他的。可是现在他又在哪呢？也许已经在离开的飞机上了吧。她已经不能忍受这种的沉默，她已决心要让苏雨晴知道一切，还秦天风一个‘公平’。
　　秦天莉道：“奶奶，天风放在你这的东西还在吗？”
　　奶奶一脸不太高兴地道：“怎么，他想拿，让他自己来拿。”嘴上虽这么说着，奶奶却已经从柜橱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苏雨晴目光停留在那木盒上，她的脸已经微发变得有些苍白。
　　棠慧岚注意到苏雨晴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她的脸色变得决然了些。她道：“奶奶，他为什么把盒子放在你这里，是不是藏了很贵的东西。”
　　奶奶道：“哪有什么很贵的东西，不归是几幅随笔画和一块手表。”
　　苏雨晴的脸变得更加的苍白，她有种隐隐莫名的感觉。
　　“东西虽然不贵，却是珍贵的。唉，天风那孩子。”
　　老人一旦提了嘴，就绝不会停下，何况今天奶奶心里本就想着孙子，这便让他不得不说说说他的故事了…

　　六年前，秦天风生日的前一个晚上。
　　他和林梦琪一起回的家。
　　林梦琪是林天的独女，秦家和林家是挚交。
　　秦天风的爸爸秦天和林梦琪的父亲林海，是一起闯荡的兄弟了。他们自由便相识，一起长大，他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比亲兄妹更有几分情感。
　　那天，他们路过了一家服装店，店里的一件风衣深深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必定是合适极了，她穿风衣一向好看。
　　他走了进去。
　　梦琪却不愿进去，她明白他可不是为她卖衣服，心里有些隐隐的酸意，她决定在外面等。
　　秦天风错了，他不该进这店，不该留下梦琪一个人。
　　她被□□了。
　　秦天风恨透了自己，那一刻，他几尽疯狂的想要自己杀死自己。他决定此生要陪她走下去，走出阴影。
　　秦家也落难了。
　　林海，他的叔叔，提出希望他能陪伴梦琪一辈子的条件。
　　秦天风同意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这本是他所想的。不过不是恋人间的陪伴，是哥哥对妹妹的陪伴。

　　六年前，他生日的那个晚上。
　　雨，暴雨。
　　他浑身湿透地来到这里。
　　他喝的烂醉，他抱着一个木盒子，逃出了家，来到这里。他趴在那里大哭，他一向是个坚强的孩子，此刻却哭得让人心碎。他哭着笑，笑着哭。哭声，令人心碎。
　　当一切归于寂静。
　　时光里，已没有他的身影，仿若一切皆梦，不曾发生。
　　只是，那小小的木盒，静静地遗落在一角…

　　故事早已经讲完了，众人却还在沉默当中。
　　沉默。
　　窒息的沉默。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颗心，秦天风的那颗心，那颗原本火热的心被一根无无形的绳捆绑，被勒紧。她们的心也随着这心，变的紧勒。
　　苏雨晴的脸由苍白变成了惨白，她心底的痛似乎已经压制不住了。她的整个身子似也感受到这般刺痛，不禁地打着微颤。
　　“他走了吗？”苏雨晴问道，语气竟出乎平常的冷静。
　　秦天莉道：“走了”
　　“去哪里？”
　　“美国。”
　　“他为什么回来？他不是要陪那个人一辈子吗？”
　　“梦琪订婚了，不是他。”
　　她已走了出来。
　　苏雨晴接着问道：“什么时间的飞机？”
　　“六点半！”
　　苏雨晴奔了出去，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停留。
　　她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但她只清楚一点，他绝不该走，他绝不能再一次抛下自己…

　　时间定格在晚七点。苏雨晴到了机场。
　　她不停的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夜幕笼罩了整座城市，也笼罩了她的心。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又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却流不出。
　　她仿佛失去了灵魂，眼神变得空洞，身体失去了支柱。她蹲了下来，相一只防卫的刺猬，又像寒冬的乞丐，蜷缩在一角。在这个世界的一角，世界于她，该是分开的。
　　“麻烦给我改签一张机票。”
　　这声音像一丝微光，射进了苏雨晴黑暗的世界，照进了她的心。
　　秦天风本该走的。
　　可他的心却在停留，等他按捺住他的心，却发现，飞机已经飞上了天空。
　　他改签了一张飞机票。
　　自己终将是要离开的，离开她的世界。

　　苏雨晴缓缓抬起了她埋在双臂间的头，屏着息，向着声音的主人看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交错、缠绕。
　　时间这一刻禁止下来。
　　喧哗变的寂静。
　　呼吸变成了窒息。
　　突然，他微笑了。朝着她。
　　她的眼里，时光在逆流，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
　　那似曾相识的微笑，那般温柔…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