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许亲吻的场合》我心悄

23、第 23 章

　　佳禾一口气从江清明的宿舍跑到少年宫的小广场上，觉得自己能好好呼吸、好好走路、好好想事情了，才终于停下来。
　　然后……开始懊悔自己实在太不理性了。
　　也许，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和张老师说，只是单纯地聊起她愿意认真学跳舞了这个消息呢？
　　又也许，刚好张老师选了一件带海绵胸垫的舞蹈衣送给她呢？
　　佳禾深吸了口气，无论想了多少种事情其他的可能，她发觉自己的心情这一次始终没办法变好起来。大概是因为，第一眼看到那件舞蹈衣的时候，她以为是江老师送的吧。
　　心理落差有些大，所以始终有些沮丧……
　　佳禾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背着书包慢慢往电脑室的方向走去。

　　***
　　整整一个月，佳禾都没来上舞蹈课，短信发过去，收到的也只有短短几个字的含混回复。
　　江清明很清楚，佳禾在故意躲着自己。
　　偏偏对于这件事，他毫无办法。
　　这一年的四月底到五月中旬，有一个非常具有专业性和权威性的国家级舞蹈比赛在云南举行。两年前他曾经参加过上一届比赛，取得了不错的奖项。
　　今年是江清明第一次带自己的学生参加群舞组比赛，对于舞团来说意义重大。学生们每个人都热情满满干劲十足，他更是全力以赴，将除去周末的舞蹈课外的几乎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排舞上。
　　学生们选择追随他，几乎每个人都做出了或大或小的牺牲，所以他必须带领他们做出些成绩，给学生们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陈朝阳见他压力实在太大，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绝不回宿舍休息，担心他这样下去还没撑到比赛就先垮掉，找了个周日晚上，好说歹说才终于成功把他人强行拉出来，在少年宫附近的一家小馆子里，两个人点了几瓶酒和一桌子菜。
　　江清明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心不在焉地喝着，眸光沉沉的。
　　陈朝阳极难得见他喝酒，自打两人认识以来，他就见江清明喝过两回酒。
　　第一回是好多年前，他远在加拿大的爹隔空通知他自己即将再婚的消息。第二回，是三年前他奶奶过世。
　　这一次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陈朝阳也没打算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他这人当真是铁一般的意志，即便真将他灌醉了，不愿意说的也是毫不松口。

　　陈朝阳不趁机打趣他是死都不会甘心的，也权当缓解气氛，贼兮兮地笑着试探江清明：“兄弟，烦什么呀？”
　　江清明没搭理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自己的碟子里，一边喝酒一边慢条斯理地吃。
　　“哦，不想说。”陈朝阳皱了皱眉头，故作深沉：“你爸妈的下半生都有着落了，家里也没其他人需要你惦记啊。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主儿，要是心情不好……应该是，欲求不满，那件事上不顺心呗？”
　　江清明警告地抬眸瞥他一眼。

　　“哎，这是很正常的生理需求啊，你一二十七八的健康青年，正是那什么最旺盛的时候。”陈朝阳咽了下口水，蹬鼻子上脸，越发来劲：“要不要今晚我带你去找个好地方，疏通疏通，排解排解？”
　　江清明看着他，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某人贱兮兮地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满脑子黄色废料。”

　　陈朝阳也笑：“这么纯情，看来不是生理是心里，有事儿。”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一阵，补充了句：“事儿还不小，是看上谁家小姑娘，走心了吧？”
　　他神色变了变，忽然起身：“要帮学生检查比赛的报名表，走了。”

　　陈朝阳见他是这个反应，倒是先愣了。等人都走没影了才回过味来，不对啊，怎么这顿又是自己请？早知道就少点几个菜了……
　　再一回味冰山刚刚的表情，忽然乐了。
　　这顿饭请的值！太值了。

　　***
　　江清明裹紧大衣领口，一个人在黑夜的大街小巷快步穿梭。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需要走得这么急，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步子不能慢下来，一慢下来就心里发慌。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到卫生间洗脸。
　　江清明弯腰将脸浸湿，冬天晚上的自来水凉得彻骨，他用双手使劲拍打了几下，终于觉得清醒了许多。
　　手指紧紧握住洗手池的边缘，他抬起头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努力驱逐杂念。
　　陈朝阳说出“小姑娘”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佳禾。

　　一念及此，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的理智又被排山倒海而来的记忆冲刷得支离破碎。
　　他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忽然想起她曾经借用过。
　　佳禾是第一个进过他卫生间的……女性。
　　她当时的神态，跟他说了什么话，是怎样的眼神……这些念头纷至沓来，不由控制地冲进脑子里。
　　从卫生间匆匆走出来，紧紧关上门，又看见她曾经坐过的床和充满好奇的豆腐块。
　　三十平米，的确是太小了。
　　江清明忽然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从抽屉深处找出烟盒和打火机，带上防盗门，到黑咕隆咚的楼道里去吸烟。
　　记忆却终究不肯放过他，香烟清凉的气息在肺和喉咙牙齿间转了一圈，他想起来，这盒烟和打火机还是在她家楼下的小卖店买的。他这么一想，就被烟猛然呛了一口，倚着墙咳起来。
　　自己的生活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她的影子。
　　江清明抬手将烟头在斑驳坑洼的老墙上按熄了，在墙边又靠了一会儿，下了楼。

　　现在唯一能帮他止住这些念头的，只有舞蹈大赛。
　　他跟看门的老大爷要了电脑室的钥匙，带着整理好的比赛报名表给大赛主办方的负责人回邮件。
　　事情完成后已是深夜，外面刮起了北风，呼呼作响。
　　他静静听着窗外风声，看着电脑屏幕，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不由自主地用鼠标点了“注销”，输入了另一个不常用的邮箱地址。
　　登录成功，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时间是一个月以前。
　　江清明点开那封邮件，逐字逐句在心中默读。

　　“张老师，您好，距上一封信，已经很久没发邮件问候您了，我真惭愧。江老师已代您向我转交了您送给我的礼物，舞蹈衣非常漂亮。没有收下它，是出于我的个人原因，请您千万不要因此责怪江老师。
　　有一件事，我偷偷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没有跟任何人说。现在，我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您，因为，我觉得对此您有知情权。
　　我喜欢上了江老师……”

　　读到这一句，江清明盯着屏幕，半晌，才拖动页面，继续向下读。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因为十分确定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您。您和江老师对我都那么好，我没办法在偷偷喜欢着江老师的同时，再心安理得地接受您的礼物和帮助了，所以那件舞蹈衣我不能收……
　　您曾经跟我说，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你，那么再多的付出和真心都一文不值。
　　虽然我知道自己对江老师的喜欢，恐怕永远也无法得到回应，但我并不后悔喜欢上他。
　　张老师，对不起。佳禾。”

　　窗外边的风一下一下敲打着电脑室的磨砂玻璃，江清明静静看着有些刺目的荧光屏。
　　同一个页面，短短几行字，他看了一整夜。

　　天亮时，他确信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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