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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邈山 ...

  •   “你醒了。”窗边的男子转头看过来,梨衣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本书。
      男子白衣外面套了一件银色长衫,长发一丝不苟的馆起来,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对襟上和袖口绣着暗金花纹,梨衣头一次在山中见人穿得如此庄重整齐。
      “头还痛吗?”男子长的颇为俊逸,眉眼清淡,连声音都清凌凌的。他手执书籍,倚坐在窗边,就如一副水墨画般。
      只见他放下书,起身走过来,伸手搭在梨衣额间,不急不慢平静的说:“你吃酒吃醉了,已经晕过去四天了,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梨衣这才发现男子似有不足之症,十分的清瘦,他的手热乎乎的十分温暖。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梨衣让男子扶起来做好,甩了甩闷闷的脑袋,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边喝着青桃酒一边看瑶姬在桃树下跳舞的场景。
      男子弯起嘴角浅浅一笑,转头望向窗外,梨衣顺着他的眼神看到窗外一颗桃树花开正艳。
      越看那桃树梨衣越觉得眼熟,那可不就是瑶姬院子里的那颗桃。
      “你是流月?”
      “我现在在瑶姬家里么?”
      人家都传说流月是瑶姬从山下掠来的,说他原是城中一名读书郎,嫉恶如仇,保守的紧,知道自己被女妖抢亲,自觉颜面尽失,几度羞愤的寻死觅活,瑶姬为了防止他自尽,时时用藤条把他困住,一刻也不敢懈怠,连成亲那日也不敢让他露面呢!
      梨衣观这流月一脸平静,在这瑶姬特意为他造的竹屋里十分安然,完全不是传言那般,可见传言并不可信。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妖山之中”流月看梨衣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孤身一人整日和妖精们混在一起,在他心里认定她也是和自己一样被妖精抢上山的。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在这群妖遍布的深山中,实在让人为她忧心。
      “你可还记得原来的家在何处?”或许他可以求求瑶姬送她回家。
      梨衣被流月一席话问懵了,他似把她当做小孩子般,这般温柔的和她说话,他的声音真是好听,可他到底是何意思?
      “我醒来就在这里,不知家在何处。”
      流月听了眼中流露出怜悯,却不再追问。
      直到瑶姬进得屋来,梨衣和流月都沉默着没再搭话。流月坐回窗边,重新拿起书看,心思却不在书上。
      流月第一眼见到梨衣,她正醉倒在屋外竹廊上,长长的黑发从竹廊一直垂到地上,桃花瓣落在她漆黑的发丝间。他惊讶于在这妖山深处,众妖嬉戏的宴会中混入了这样一个白嫩嫩的凡人小女孩。他一直关注着,那些醉倒的妖精一个一个苏醒而去,却没人特别关注这个凡人小女孩,直到只剩瑶姬喝的脸颊绯红,他指着竹廊的梨衣试探着询问瑶姬,瑶姬只是无奈的瑶了瑶头,把她扔到空着的竹床便不再过问。
      许多日子过去后,流月才发现在他眼中以为的普通凡人梨衣,竟也是一只妖。
      或许是因了梨衣看起来不像妖更像人,或许是因了梨衣心思单纯简单,流月更愿意和梨衣说话聊天。
      入秋之后,流月的身体更虚弱了,眼看着他越来越消瘦,瑶姬挖遍了能挖的补药,上次为了捉一只人参精给流月补身子,遇着了浮沉观观主,去了半条命才逃脱。
      绿水依旧没有回来,梨衣现在很喜欢往瑶姬的竹屋跑,她喜欢听流月讲凡间那些话本子的故事,喜欢看流月练字,瑶姬在一旁研磨,两人郎才女貌,静静的待在一起就是一副美丽画卷。
      去的次数多了,梨衣渐渐发现,流月似乎并不开心。
      他对瑶姬也是淡淡的,和瑶姬说得话还没有和她说得多,有时候他正跟她讲着话本子,瑶姬一进来,他就不说了。
      但瑶姬从来不在乎他的态度有多冷淡,成日里忙着为他寻各种药材,四处求医。只要是她求来的,不管是药汤也好,奇怪的虫子植物也罢,流月都来者不拒,梨衣就亲眼看过他眼都不眨一下把一大碗黑乎乎粘稠稠一饮而下。
      天气渐凉,梨衣又去听流月说那山下的故事,瑶姬依然不在,梨衣知道瑶姬又出去为流月寻药了。
      梨衣推开竹门,看流月趴在窗沿上,手中举着个扁圆扁圆的黑亮的珠子贴在眼睛上,衣袖从滑到他手肘,他的手臂消瘦的可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越发显得松垮。
      “流月,流月,你在看什么呢?”梨衣也扑到窗边,问。
      “在看,世间的喜怒哀乐。”流月转动手中的珠子,缓缓的答道。
      “梨衣不懂。”
      “梨衣,你不必懂,也希望你永远都不懂。”流月看的认真,语气依旧温柔。
      梨衣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不在打扰他,乖巧的不在烦他,流月有时候总喜欢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虽然他语气温柔,可梨衣总感觉到他话中带着忧伤。
      随着流月身体越来越虚弱,他身上那种忧伤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梨衣听说凡人最大可以活到一百多岁,流月才二十几岁,应当还有好几十年可活,可大家都在传流月快死了。
      起初梨衣是不愿意相信的,虽说流月身子弱,可他的精神一向是很好的,他能一整日一整日孜孜不倦跟她讲那深闺小姐和俊俏书生凄美故事,能讲那大将军和异国公主相爱相杀,生死相随,他讲起故事来似乎从不知疲倦,而他的故事不知骗了她多少眼泪。
      但流月从来没有讲过他自己的故事,一次都没有。
      和他混的熟了,梨衣也曾好奇的追问过,他却总是笑而不语。
      院子中的那颗桃树挑花早已散尽,徒留几片姜黄桃叶在风中打颤,一派萧索凄凉之意。
      梨衣撅起嘴唇,对着桃树轻吹一口气,本已枯败的桃树起死回春般,眼见着光秃秃的树枝发起新芽,新叶伸张开来,葱葱郁郁,几乎一瞬间整颗桃树重新活了过来,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一朵朵灼灼桃花。
      流月拿下贴在眼上的珠子,望着院中那一树桃花,久久不语。
      “流月,你看,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梨衣弯起眉眼,拉了拉流月的衣袖,胡乱用了流月教她的诗句。
      流月终于笑了。
      他笑起来,苍白的脸有种温雅病态的俊美,让人看了莫名心伤。
      梨衣心中莫名感动一阵悲伤,这一刻她忽然有种预感,觉得流月就如院中那棵桃树,表面繁花紧簇,却不过是她妖法造出来的假象,当妖力散尽,终将重归萧条。
      梨衣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急促脱口问道:“流月,你得的是什么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流月但笑不语,伸手拂了拂梨衣耳边的黑发。
      “流月,来年春天,我们还一起看桃花好么?”
      梨衣望着他苍白羸弱的脸庞,想起她很久都没在瑶姬脸上看到过笑容,瑶姬出远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连瑶姬都没有办法么?凡人生病这般不好医治么?
      “梨衣,你看,桃花不是在哪儿么。”流月指着院中的那树桃花,轻声说道。
      “要是梨衣日日都来陪我,日日施法让那桃树开花,我们不是日日都可观赏这桃花么,做何一定要等到来年。”
      梨衣觉得流月说得对,又似说得不对,愣愣的竟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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