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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如果有人抓我们,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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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满身戾气,她还是渐渐长大了。到12岁的时候,已经长的比同龄人高,不似一般懵懂的孩童,眉眼已经有了美人的痕迹。
一次,她正准备下楼,听到楼下老板娘和妈妈对话。
“一眨眼,风铃儿都长这么大了?刚来的时候才多点大”老板娘说道。
“是啊,我都感觉自己老了”
“你怎么给她打算,养大嫁人?”
“嫁人?谁要啊?”她听得妈妈冷哼一声,又咳了口痰。
“是啊,给人当老婆有什么好,生娃带孩子,伺候男人,还得伺候人爹妈,穷一辈子。还不如接你班,一辈子风流自在。我看她越长越好,将来肯定能挣大钱”老板娘嘻嘻笑着。
她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她们要拉她下水,她们要她当妓女,她等着,想听妈妈怎么回答。可是她一直没说话。看来她就是默认了,她也这样打算来着。风铃儿气愤到极点,登登登地冲下楼,从她们身边穿过,把老板娘手上的烟都撞到了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此后,她也不好好学习了,她感觉自己学了也没用,她们都给她选好路了,她还读书干什么。她总是感觉有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脖子,让她踹不过气了。只有画画,她一刻也没有放弃,也只有画画的时候,她才能平静,才能暂时忘记那些让她恶心的人和事儿。
安平街,既不安全也不太平,事实上,这里是打架斗殴,喝酒闹事,吸毒犯罪的重灾区。
元宵节晚上,镇上有灯会,她和卓云跑去看,人挤人,热闹的很。她看到一家一家和睦团圆,猜灯谜、玩游戏,爸爸抱着孩子,妈妈挽着爸爸,突然间,她觉得她和妈妈都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她心里难受,也没了看灯的心情,先跑回家了。
刚上到二楼,就听到自己屋里传来剧烈地打斗声。她头皮一麻,赶紧跑过去,打开门,看到妈妈正与一个男人撕打在一起,男人一脚把妈妈踹倒,妈妈扶着床站起来,顺手抄起手边的椅子往男人身上砸去,妈妈身上只穿了内裤和胸罩,头发披散,嘴角乌青,样子相当狼狈。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光着的上半身被指甲抓的一道道血印。左小臂上还在流血,显然是被咬的。
她冲进去,不知道该怎样帮妈妈。屋子里东西已经被砸的稀烂。楼下老板娘和其他女服务员都去灯会了,一个人也没有,呼救无门。看到妈妈渐渐处于弱势,她扑过去,抱住男人的小腿,拖着不让他动,男人反身一脚踹在她的肋骨上,她感到了一阵刺骨的疼痛。一脚又是一脚,她咬牙忍着,只听得到母亲的咒骂声不断。
突然,男人惨叫一身,她抬起头来,看到男人背上被扎了一刀,随着刀子抽离,血顿时喷涌而出。男人吃痛,用力把手中的烛台朝身后砸去。。她这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刺中那个男人的正是这个小男孩。男孩左耳下被烛台划拉出一道血口子,血顺着脖子留下来,衣领也染红了。小男孩也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嘴巴微张,眼里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
男人按住伤口缓缓坐在地面,可是血还是不住的往外流,他越来越虚弱,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终于,他再也不动了,连呼吸也停止了。三个人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从活着到死亡,恐惧让他们定格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人声,妈妈才回过神来,站起来找条围巾把小男孩的脖子简单的包扎了下,叮嘱他们不要跟任何人说刚才的事情,先到别的地方待着,暂时不要回来,催促他们赶紧下楼,。
吓傻的两个人跑下楼,正撞上老板娘。老板娘骂道“见鬼啦,跑这么快?小丫头片子,这么晚了跑哪去啊……”
俩人一阵疯跑,跑了很久终于停下来。可是天太冷了,他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看到小男孩的嘴唇有点哆嗦,有点不放心,解开他脖子上的围巾,伤口还在渗血。
“还在流血,你要回家吗?”她问
小男孩摇摇头,“不,我妈妈要知道会打我的,你说,那个人死了吗?”
“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老板娘发现了怎么办?
小男孩颓然的坐在屋檐下,这才觉得伤口开始痛,用手一摸,一手指头的血,“我是不是也要死了?。”他开始大口踹气,感觉忍了很久,终于要哭出来。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有钱,我去给你买药。”说着,一阵风样消失在寒夜中。
药店的老板刚好回来,她买了纱布、碘酒。她怕小男孩等不了,赶紧跑了回来。一看,他还坐在那,心里顿时放心了。
她熟练地给他的伤口重新消毒包扎,这些活她七八岁就会了,妈妈也不是第一次被嫖客打,可是这次最凶。
包扎完后,她帮他把棉衣领竖起来,倒也看不出来。
“你回家吧,你妈妈会找你的。”她说道,
“那你呢?”
“我妈妈叫我暂时不要回去,我还回不了。”
“我陪你”小男孩坚定地看着她。
“嗯,那好吧”她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今天晚上太恐怖了,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明天一样。“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儿暖和点。”
她带他到了一家发廊,但是并没有进去,而是从房子外侧的楼梯爬到了房顶,房顶有个小屋子。她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拉亮灯。只见小屋子里有个破沙发,地上一张床垫,还有褥子。墙壁上贴了各种贴画,明星海报。
这是她和卓云的秘密小天地,也是两个小女孩的避难所。卓云被妈妈打了就会跑到上面来。有时候妈妈遣她出去玩,她就会跑来这里。写作业,画画,有时甚至直接就睡到这里,醒来直接去学校上课。在这条街上,大人尚且自顾不暇,更不用说去用心照顾孩子了。
到了这里,两个人才卸下心防,一时感觉如释重负。两个小孩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小男孩叫佟鸣亮,本月才从外地搬到这里,街口新开的杂货店就是他们家的。
天太冷了,两个人裹着一张褥子挤在一起取暖,毕竟是小孩子,高度紧张后的放松,又折腾了大半宿,聊着聊着竟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卖菜的大妈在沿街叫卖,“鸡毛菜、鸡毛菜、五毛钱一把!”。风铃儿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妈妈!妈妈怎么样了?一个机灵爬起来,衣服也忘了整理,立马跑了出去,完全忘记了还在熟睡的小鸣亮。
她悄悄地来到旅馆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会,没有什么动静,老板娘已经起来,在柜台里一边抽烟,一边翻着账本。她从吧台前溜进去,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上到二楼,204的房门紧闭。那一瞬间,她简直都要哭出来,她很害怕妈妈不在里面,又怕那个男人还躺在那里。她哆嗦着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妈妈已经扭开门站在眼前,眼圈浮肿,嘴角淤青,脸色很差。
妈妈把她放进屋,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她昨晚去了哪儿。自己坐在床头上抽烟,似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看到屋子已经恢复原状,甚至砸烂的椅子都已经被一张新的替换掉了。地板上铺了一层灰色塑料地毡。那个男人也不见了。
她不敢问妈妈,也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但是妈妈还在,那个男人不在,多少让她放下心来。
她拿起书包去上学,路上正好碰到刚从卓云家楼顶下来的佟鸣亮。
他埋怨她,“你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被警察抓了?”
“警察会抓我们吗?”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新的恐惧又占据了她的心间。
佟鸣亮不说话了,很沉重地叹了口气,心里也非常害怕,但是不敢跟风铃儿讲。他回家取了书包,妈妈买菜去了,并不知道儿子昨晚一夜未归。
晚上放学回来路上,风铃儿听到路边有人理论,说一个男人被人杀了,丢在桥洞下,被野狗咬的面目全非。她心惊胆战的跑回家,果然看到两个警察正在盘问老板娘。
“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警察问,
“没有,我和店里的服务员都去看花灯了。”
“全都去看花灯了?”
“全都去了。”老板娘面不改色。警察又问了了些别的,然后就走了。
风铃儿转过身,此刻她不想回家,也不想面对妈妈。她走到卓云家楼顶上的小房子,却看到佟鸣亮也在那。
“你怎么在这?”她问道。
“警察来过我家,所以我躲起来了。我怕他们问我。”
“我们会被抓走吗?”这回轮到她问。
佟鸣亮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有人抓我们,我就带你离开这儿,走的远远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