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陆英雄传》龙铭剑

10、谁敢闹事

　　看着状元楼门口排起的长队，宋府大管家心中很是不满：“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亲自到状元楼排号等候！”

　　虽然他近来一直听闻状元楼的大名，也知道最近凡是城中有点身份的权贵如果不去那酒楼吃顿饭都要被人瞧不起，但他堂堂宋家的资深大主管怎能去做这家仆才做的事情？自家宋老爷官居三品督察院御史，手握监察各级官员的实权，这城中哪个官员不都得乖乖低头？

　　为了证明他宋府的背景深厚，更为了老爷的面子，他鼻孔哼了一声，便要迈步直接进入酒楼，马上惹起了排队众人的公愤。

　　“哪里来的不懂事之人？后面排队去！”一个深蓝布衫的高级家丁挥舞着拳头朝他示威。

　　“我呸！”宋府大管家勃然大怒道：“我家老爷乃是朝中三品大员！你竟然瞧不起我宋府不成？”

　　那家丁也是冷笑一声，丝毫不怕的说：“三品？你自己瞪大眼睛瞧好了，那旁边二品大官的管家还在排队候着呢！”

　　大管家自然不信他的话便放眼望去，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只见那路边懒洋洋蹲着抽旱烟，犹如进城卖菜老农一般的黑瘦老头，不正是董府的老管家吗？

　　没等他张开的大嘴合上，众人一阵骚动：“快看快看！王大人家的车马也到了！”

　　只见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停住，下来一个笑眯眯的白面胖子，正是那一品大员王大人的贴身管家。

　　这胖子倒也不失礼数，微笑着朝几个熟识的豪门管家挥手示意，又看了看排起的长队，心中想起了自家老爷的临行嘱咐，也是面露无奈的走到队尾处，还好他准备充足，早有那助手安置好轻便藤椅和遮阳大伞，边坐边喝起新冲泡的毛尖绿茶来。

　　排队闲来无事，无聊的众人便听起了某位有经验的管家侃侃而谈：“你要跟着你家老爷进这金碧辉煌的状元楼吃饭，切记千万别心虚！只要记住我这三大法则，必可无往而不利！”

　　“首先，这进门摆谱的装备就很重要，你我虽是下人，但出门代表了老爷的脸面，那可不能太寒碜！戴什么粗金链子实在掉价，乃是市井商贩所为，必须戴那白玉观音像，而且越大越好！当然也别太大了，你要小矮个子还带个大玉牌子，跟狗牌似的也难看。”

　　“然后在包间落座后，点菜之余必须学会给那美女小费，这也是给老爷长脸的时刻。这时候切记绝不能低头扒拉着数银子，咱丢不起那人！必须是怀中随便摸一把碎银子硬塞进美女手里，同时还得不屑的哼一声，不耐烦的说：‘拿去，记得给我家老爷的饭菜快点上！’当然了，我知道大家赚钱不易，万一没摸好给多了心里也会痛，所以这一招必须在家中多加练习，才能做到不丢老爷脸面的同时破费也不大。老爷只要高兴了，那日后的赏钱必然不少！”

　　“最后，才是最重要的环节：结账！这时候最容易犯错，不少管家为了贪图方便都喜欢用银票来结账，其实犯下大错！要知道你家主人花费巨资在此吃饭，同行的宾客朋友自然不少，最关键的露脸时刻就被你用轻飘飘的银票给耽误了！”

　　“此时此刻，必须用大锭的雪花白银，而且要响亮的拍到台面上，这银锭是越大越重越好！掌柜自会给你点好数目，吧该找的银子给你退回来。这时候别死盯着柜台看数目弄错没，人家天下第一楼又不会昧你那点小钱，该聊天就跟旁人聊天，得摆出天大的谱来，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对你家老爷来说不过是点小钱而已。这时才算宾主尽欢，大功告成！”

　　旁边一众人等如醍醐灌顶一般，纷纷赞叹起来，个个只恨自己得道太晚。

　　这边传业授道刚刚结束，那状元楼中，龙诚也对着几个弟兄传授心经：“这花花官场人抬人的本事，你们毕业以后少不了用得上，可得费心去学才行！”

　　“比如刚才那吉祥厅里面喝的热火朝天的两位通政使大人，彼此见了面先是一顿互夸，你说我气色红润必定长寿，我说你新衣合体气度不凡，七八个回合下来，恨不得连对方带的小白狗都吹捧一通，这才终于开始点菜吃饭，一看就是前途远大的官场老练之人。要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远近，往往就在这互吹互捧的基础之上，如果你俩关系能进展到共同批判某人的地步，那就已是老友了。”

　　“吹捧这个事本身并不难，但要真想做到言语感情真挚，毫无演戏痕迹那也是一门学问！夸奖对方的时候，一定要眼神专注，面露真诚，切不可表情浮夸显得做作。比如说对方已经开始夸你英俊潇洒了，你就不要再吹捧对方风流倜傥，这样无论怎么夸都显得苍白无力，好像两个自恋狂的对话，放在旁人眼中自是落了下乘。这时候就应该学那通政使大人的话术了，你说我的笔墨丹青颇有功力，我就向众人称赞你赈灾抚民的时候有多辛苦，在那为官形象上加分。”

　　几位学员不住的点头称是，手中纸笔不停记录，由此可见世上本不乏好学之人，只是缺那好老师而已。

　　自打状元楼正式运营之后，每天的收入都十分惊人，武威学堂的学子们没有再担忧过钱的问题。龙诚专门为酒楼的运营精心制定了一套开店准则，让店中所有雇员务必遵例从事，以保证这块金字招牌能长久树立。钱袋满满之后，这帮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如何迅速提高自身实力上去。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城中混虽然不方便携带兵器盔甲，但龙诚早就瞄上了武威学堂教学训练中使用的精钢袖弩。这种高级军官才能配备的袖弩极为精巧，可固定在手腕上在不动声色间发射弩箭偷袭敌人。龙诚想尽办法打通人脉，终于让某个兄弟当上了武威学堂的兼职库管员。龙诚带着一众弟兄们偷偷在废弃的兵器堆中翻找了大半天后，终于找到了训练中损坏掉的两个精钢袖弩，并且送到黑市上花高价找人修复的完好如初。

　　龙诚一边反复抚摸着袖弩，一边美滋滋的说：“有了这好东西，就算遇到高手也有放倒他的实力了！”一旁小五也提出了建设性意见：目前只能用竹箭当武器，威力稍显不足，应在箭头涂抹上等麻药才能具备战力！这么好的主意龙诚当然是就地采纳，并且分给了个人拼杀实力最弱的小五一把袖弩。自打杀家帮销声匿迹后，这帮损友一直无事可做，除了酒楼的事只能吧多余的精力放到练武上，每天舞刀耍枪的日子倒也过的颇为充实，只是在练功歇息之余，总会有人仰头发出无奈的感叹：“老天啊！街上怎么连个流氓都没有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他们很快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武威学堂的期终堂考即将到来。

　　作为平时从来不看书，考前高产如母猪的典型，龙诚此刻正抱着兵书和阵法图突击冲刺，他一边看书一边端起一旁的老鸡参汤喝起来，这可是苗苗专门给自己熬制的补脑利器，而优等生林贤杰则根本不需要像他一样临时抱佛脚，只是悠闲的手拿英杰传，站在窗边阅读，还时不时地闭目深思一番。

　　苗苗轻轻的踮脚走进屋来，生怕打扰到他们看书，但他们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龙诚抬头一看，原来苗苗给自己带来了一身干净的学员衣服，也不客气，马上站起拿过衣服试了起来，试完也是十分的满意：“苗苗你这手可真巧，我这袖子上的小洞都被你缝补的天衣无缝！”

　　苗苗听到赞扬也是满心欢喜，小嘴咧起笑着说：“你个大男人家整天就只知道招呼客人和舞刀弄剑，这种细活你笨手笨脚的当然干不好，自然得靠我！”

　　龙诚心中一暖，他自小丧母性格独立，这种格外温馨的感觉只有在苗苗陪伴身边的时候才能出现。他禁不住感动的说：“那是自然，以后我的衣服，都交给你才能放心！”苗苗听他话外有话，顿时脸上一红，饶是她性格活泼，此刻低头也不知说什么了。那一旁的林贤杰知道自己多余，却又不好立刻走开，只好继续埋头读书，装成不问尘事的世外高人。

　　突然，小五气喘吁吁的闯进屋来，对着龙诚喊道：“老大不好了！酒楼有那泼皮地痞闹事！”

　　林贤杰立刻放下手中的英杰传，满脸挂着杀气，而龙诚则是把课本随手一扔就跳起来大吼：“马上叫人！所有弟兄们带齐家伙集合！都给我换好便服！”他们这帮学员这段时间只顾着赚钱和练功，手脚早就痒痒了，一听到有地痞敢在自己地盘上闹事，个个精神抖擞，还没等一刻钟，龙诚手下一众人马已经全副武装在小操场集合待命。

　　这群猛男杀气腾腾的冲进状元楼，立刻就看到大堂中站着黑压压一群大汉，这些人都是身着青衣布褂，刻意露着胸口以展示自己那肆无忌惮生长的护心胸毛。为首的一个精壮的黑脸大汉大概三四十岁左右，脸上留有不少伤疤，表情十分凶狠，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锐利的匕首。

　　看到龙诚一行人怒目盯紧自己，那头目咧嘴嘿嘿一笑，对大堂众人说道：“我们是乃是汴梁黑龙会的兄弟。今天并非是来闹事，乃是看不惯某些奸商坑蒙拐骗，特来替天行道的!”

　　原来这是一伙外来帮派，首领名叫牛哥，他们心黑手狠在汴梁府已经找不到敌手，便一心想打入富甲天下的洛都。今天首日进城就看到这家酒楼生意最旺，牛哥就带人直接冲进了酒楼，还打伤了门口几个迎客的店员，打算进去吃顿霸王餐再走。那一旁排队的都是江湖上的老油条，见状竟没一个人害怕的，都笑嘻嘻的嗑着瓜子旁观，就等那状元楼喊人后看场免费的好戏。

　　没想到牛哥拿起餐牌一看也是勃然大怒，自己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价格，不由心想：“这绝对是家日进斗金的黑店，如能收取保护费岂不美哉？正好拿这状元楼当做我黑龙会扬名洛都的第一战！”

　　听到他报上名号，龙诚心中火起，咬牙切齿的说道：“哪里来的什么黑龙会杂碎？想黑我？没那么容易！识相的马上给我滚蛋！”

　　黑龙会众恶汉们听到后哈哈大笑，他们横行街头已久嚣张惯了，怎会吧这群看上去稍显稚嫩的青年放在眼中？

　　林贤杰冷冷的说道：“这位仁兄，你可知这状元楼是谁开的？不打听打听就敢闹事，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名号？”

　　牛哥猛的一声大吼，一掌拍碎了桌上的碗碟，大堂中的几个年轻女店员吓得花容失色，竟瘫倒在地上。稍刻，牛哥才恶狠狠的说：“我不管这家店是谁开的，反正这黑店以后是归我们黑龙会管理了！谁人敢说个不字，就问问我身后这么多兄弟答应不答应！”

　　此刻杀气弥漫全场，众学员们也不多话，纷纷抄起手中精铁长棍，整理好衣服内层的软皮甲。小五面露邪笑，借助宽松衣袖的掩护，调好了手臂上精钢袖弩的位置。这袖弩可谓巧夺天工，制作精良，配备的每一支竹箭也是尖锐无比，箭头处还发出阴森的青蓝色，一看便是涂抹了上等麻药。

　　眼看此事不可能善了，龙诚面色发青正欲发作，身手矫健的林贤杰已久二话不说冲上前去，牛哥旁边的心腹见他动手，急忙出来护住老大，却被林贤杰一腿踢飞出去，竟然连一招都没挡住！

　　牛哥大惊失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龙诚也健步冲向自己，伸手一铁棍直戳下丹田，乃是一招无比歹毒的猴子偷桃升级版，好在牛哥也是练过的，急匆匆向后躲闪才避开这一击，却不小心撞倒了自己身后两个兄弟。

　　看到一帮年轻学员挥舞铁棒杀来，那些黑龙会大汉们也毫不示弱准备动手。他们在汴梁混迹多年，久经殴斗实战，尤其擅长在酒楼这种环境下打架，只可惜，今天他们来错了地方。这些□□成员通常为避官差，只有大小首领才携带匕首，其他人都是有什么拿什么，最为顺手的家伙就是帮派十种武器之首：板凳！他们哪里知道这状元楼每张餐椅都是红木定制，沉重无比，两个壮汉才勉强抬得动一个，要想拿起来砸人，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结果大部分人都只能赤手空拳对战学员的铁棒，即使有那么个例外，怀中掏出了祖传板砖，也是无济于事。

　　再看学员这边，猛男们个个手持半人高的精铁长棍挥舞。这每根铁棍看似不起眼，却都是花高价请名匠打造，用的材料怕是比那御林军武器还要好一些，若被它结结实实打在身上，就算是练武之人也要卧床几月修养。

　　此时的混战，武艺高低已经没那么重要，学员这边经历多次实战演练已经配合的无比娴熟，而且光靠装备优势就已经打的对面抱头鼠窜。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五表情最为轻松，架好胳膊上的袖弩对着大汉们点名，伴随着竹箭一支支发射，黑龙会的精壮大汉莫名其妙的挨个倒下。林贤杰武艺最好，一根铁棍在他手中翻飞，竟似没有重量一般，此刻他正追着对面首领一顿痛打，牛哥则慌忙的连滚带爬，频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牛哥手中的小匕首早就被林贤杰一铁棍砸飞，手指怕是已骨折了几个，他只顾全力逃避铁棍的击打，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围绕着林贤杰翻滚，像极了叩头作揖。此时看到优势已定，龙诚干脆收手观战，细细观看自己弟兄在配合上的不足之处。

　　此时的牛哥心中大是悔恨：“我这是何苦来哉？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安安静静的做那威风首领，都比在这鬼地方跟人玩命强得多！”这时候黑龙会成员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了，学员这边也怕弄出人命，看对方一个个都躺在地上哀嚎不敢反抗，也就停下手来。

　　“还不快滚！”龙诚一脸嫌弃的怒吼道。

　　这些残兵败将也不敢再多话，连滚带爬的仓皇离去，门外瞧热闹的众人们这才轰然散开，留出一条路来。只不过这些看热闹之人也实在是牙尖嘴利，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吃了一地的瓜子果皮，黑龙会大汉们本来就个个带伤，忙不迭逃离中又脚下打滑，稀里哗啦摔倒一片，狼狈的在众人嬉笑中远去。

　　状元楼内，没杀过瘾的云鹏一脸不快的说：“哎。。。还以为今天有的打了，没想到又是一帮怂蛋！我还没出汗呢就结束了！”

　　龙诚笑了笑说：“这么想打啊？等毕业了你去跟鞑子骑兵打仗，让你杀个够！”

　　小五从人缝中钻出来，笑嘻嘻的插嘴：“就算碰上那鞑子也不怕，只要谨记龙老大的教导：对面人多咱就跑，对面落单咱就包！大草原上咱们打不过，还不能退回到雄关峻岭跟他斗吗？到时候巨型□□备好，滚木礌石伺候，我再到那必经之路上多多布置尖刺陷阱，水源下毒，看鞑子们不哭爹喊娘？！”

　　龙诚笑骂道：“你说的倒是容易，那鞑子若是这么好对付，朝廷怎么会每年大半花销都用在军费上？”

　　众人此刻顿时都来了精神，兴冲冲的讨论起战场上实用的阴谋诡计，在这个话题上他们可谓臭味相投，一时间，这大堂内变得阴风阵阵，杀气四起。讨论的差不多后，学员们幻想起未来战场立功，加官进爵的威风场景，也不禁嘿嘿奸笑起来，吓的刚进来的客人浑身一阵寒战，这些客人刚看到黑龙会的恶汉们都丝毫不怕，此刻却是打心底里畏惧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