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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刺史谋反 ...

  •   当天凌晨,张家的大门被人敲响,睡得迷蒙的门房起床开门,被蜂拥而至的一干流民推搡倒地,被踩踏而亡。
      大门敞开的张家大宅在深夜中被洗劫一空,张老太爷当夜气绝身亡。

      刘家也如张家一般,被人攻破了大门,家中洗劫一空,刘家大夫人被仓促逃跑的婢女推撞在墙,天亮后才被人发现,看着刘二少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同时邱家布庄、织造坊,顾家的臻宝斋和银楼,姜家的宣眺楼、临海楼……杨州城能排得上号的富豪,都在当天遇袭。

      只除了“已经没粮了”的傅家,只有一家粮店的门被砸开了半扇。

      经此大乱,杨州城缟素遍布,各家大门紧闭。

      张家原本还等着余刺史归来为他们伸张正义,好好惩治那群恬不知耻的流民。
      在他们认知之中,即使余刺史要守孝三年,那他自然也该回来收个尾,之前巴巴送上门去的那些粮食,自然不是白送的。

      张老太爷的尸体在张家停灵停了半个多月,等来却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余持重反了。
      拥兵二十万,在怡州城,以江平六州为地盘,反了。

      莫名其妙就沦为了占领区的杨州城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广为流传的更可怕的传言——杨州城中,还留有余持重的眼线,随时准备将他们如半月前接连不断的流民之乱般,洗劫一空。

      “我听说,那余持重可是之前谋逆的锦朝余孽的嫡长孙,筹谋了这么多年,就准备借着这次天灾,指责当今德行有亏,要将他取而代之!”

      “锦朝?你说的就是那个在曦太宗幼年时夺权篡位的中书令桓康建立的锦朝?那不是只执政了十年,就被曦太宗带人又给推翻了吗?当时追着余党,都杀到大漠里去了,现在怎么还能从角落里蹦出个嫡长孙来?”

      “你管人家是从哪里生出来的,说不定是被带上的绿帽呢?”
      ……

      街角几个流民聚在一块儿说笑,突然抬头就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远远驶来一辆马车。除了拉着帘子看不见的车厢,车辕上只坐了个挺拔的少年。

      不对,流民中一人眯起眼看过去,咧嘴笑了一声。
      “我还真以为是个少年郎,原来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娇娥。”

      那流民说着话就要站起身来朝那辆车过去。

      他刚走两步,身侧就有人伸手出来拉住了他,“别去了,那是傅家的马车。”
      “傅家”两个字一出口,刚才站起身来跃跃欲试的几个流民就同时住了脚步,抬头看见马车上不显眼的那个徽章后,又原地坐下了。

      虽放弃了,但有几个人还是有那么些不敢,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吐出的痰里泛着黄色,还有几丝血丝,“也就是看在傅六爷的面子上……”

      那辆低调的青蓬马车一路驶向了傅家的角门。
      驾车的那位办成少年的小娘子上前敲了几下门,跟着与里面的人对答了几句。

      就在她边焦急地等着门开启,边左右看着,警惕着那几个尾随而来,藏在角落里没现身的流民时,眼前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出来的居然是傅挽。

      扶棋的眼眶一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婢有负六爷重托,没能照看好五娘子,险些……”

      傅挽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无事,你们回家了便好。五姐人呢?”

      她说着话,就看见那青蓬马车盖着的布帘被人掀起,里面的傅五探头出来朝她微笑,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阿挽。”

      只一声简单的称呼,傅挽脑海里就呼啦啦地跑过好多记忆。

      幼年在傅家老宅里,她其实最不喜的就是这个柔弱得像是菟丝花一般的五姐。
      她不如二姐泼辣干脆,也不比三姐绵里藏针,她的弱就是真弱,被刘姨娘那一伙人欺负了也从来不说,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只会窝着独自掉泪。

      甚至连当年出了那样的事,她跳进冰凉的湖里找人,五姐站在岸上,连看好唯一的证据都不会,让她的小八平白就受了那般大的委屈。

      所以即使五姐从小会从自个的碗里将肉挑出来给她吃,会在下雪的冬日细细拍掉她衣裳上沾到的雪花,会在夜半时起身帮她盖被,她也很难和五姐亲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和五姐,在性子上就差得太多。

      外面的天气已凉得如数九寒冬,傅挽眼角一瞥看见那些个在角落里躲躲藏藏的流民,深吸了口气从莫名情绪中缓过来,将手递给了五姐。
      “能走吗?我们下来先回家。”

      傅五犹豫了一瞬,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搭在傅挽的手腕上,挺着才满五个月,看着却如同人家七八月的孕肚,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挪下来。

      在地上站稳,她就想收回自个的手,“阿挽,我,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自己……”

      她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滑,若不是傅挽眼疾手快扶住她,往后踉跄了一步撞在门框上站稳,两个人都要这般拔萝卜地砸在地上。

      傅五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白,双眼含着泪,转身过来就要查看傅挽的情况。
      “阿挽,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的声音细弱,整个人只有肚子是圆润鼓胀的,看着就如凌霄一朵颤巍巍的花,便是被人攀折下来,也该眼珠子不错地盯着。

      说这话时,她伸手捂住了肚子,皱着眉头强忍不适。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总觉得自己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哪里不舒服了不敢说,受了委屈也不肯说,等事情严重了,就窝起来流泪。
      她心里没有责怪所有人,但她的脆弱苍白却在折磨着她爱的人。

      “我没事。”
      傅挽撑起身子站好,手一用力,将傅五要躲开的手握得更紧,“不准松手。我照顾你不是麻烦,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我照顾才是麻烦!”

      傅五被她略显严厉的话吓得一怔,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不敢再言语了。

      傅挽便扶着她走,便问跟在身后的扶棋,“上个月来信,不是还说五姐腹中的孩子安好,很可能是双胎吗?怎么这时候就出了问题?”

      扶棋略一顿,就看见傅五也因为这个问题僵直了脊背。

      只是她到底是傅挽调过去照顾傅五的,不可能瞒着傅挽不说。
      “五娘子在家中听见了杨州的动乱,要赶来查看,在路上时遇见了一伙流民,我们折了好几个人,惊到了五娘子,胎像就不好了……”

      那晚她们仓皇躲藏,冒着大雪藏身于破庙中。
      若不是扶棋早年跟神医晏迩习过医术,医术不浅。以防万一,身上又带了诸多保胎救命的药丸,忍着疼痛将嘴唇内侧都快咬烂了却不说的傅五就一尸三命了。

      扶棋如今想来尤是心有余悸。
      难怪以前扶书抱怨,说五娘子的“不想与人添麻烦”才是最大的麻烦。

      扶棋说得不紧张,傅挽却皱紧了眉头,“邹南城呢?他为什么不在家?”

      听到傅挽提到自己的夫君,语气中还多有责怪,傅五立时就匆匆扭头,抓了她的手急急解释,“南城他一月前就去找四哥了,说好了会在两月后回来的。是我自己,没听他的嘱咐,一意孤行地要出门……”

      直到将傅五送到临时备好的客房中换了衣裳喝过药躺下,她都还在担忧傅挽责怪邹南城,眉头紧蹙,满面忧愁。

      傅挽说了几次她并无多责怪的意思都无用,只留了傅九在内,自个出来,站在冰凉的雪地里,长舒了一口气,仰起头眯着眼去看那刺眼的雪光。

      余持重这一反,也不知朝廷有无准备。
      但余持重拥兵二十万,搜刮的粮草兵甲铁器也应不在少数,且对江平六州地形地势了如指掌,朝廷想平复叛乱,绝非易事。

      无论如何,江平六州的这天是变了。
      之后的日子,定会一日比一日乱。

      傅挽转头,叫了扶琴上前,“你亲自带人,去把二姐三姐一家都接回来。”

      傅家二娘子与三娘子嫁的都是与杨州毗邻的榴州,两位姐夫一个是武师,另一个是秀才,拖家带口地都有七八人,家中又不甚富裕,怕是挨不过战乱。

      扶琴点了头,知道时间仓促,转身就要走人。
      然后就听见傅挽在她身后又补了一句,“让她们把全家都带回来,吃不垮咱们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今天变得更晚了……但好歹是上午不是……
    想要更多看文的小天使出来冒泡泡啊,让我瞧瞧你们可爱的名字呗~~~~挨个么么啾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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