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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情人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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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风的兰博基尼难得一路畅通到东单北大街,过了红绿灯就能瞧见门诊大楼,裴涪浅开口小心翼翼的问:“我需不需要避嫌?”
“避什么嫌?”他不明白:“你虽然长的是丑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看。”
“谁跟你说我的长相啊。”他是不是傻?
肖裕一脚油门过了十字路口,顺手打了方向盘拐进煤渣胡同,抽空偏头瞥了她一眼,疑惑:“不然你要避嫌干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以你的自身条件确实高攀了我。”
他根本不给她纠结的机会,一路直行过路口,接着就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她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
只是偏偏有人还来劲儿了,肖裕停好车,伸手捏着她的脸蛋使劲蹂.躏,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说啊!”
“我都长大了,你能别老用上学时的招数欺负人吗?”
她都是个合格的外科主刀手了,他还揉她的脸像话么!
“哪儿大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向下移,越过那如平原般的起伏,瘪唇无比嫌弃。
她怎么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发育呢?
好可惜。
“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气恼的瞪他,简直不要太嫌弃了!
他沉默着,怕说实话太打击她。
“肖裕!”
她懊恼的叫他大名。
“乖。”他淡淡勾唇,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就是同情下自己,没嘲笑你。”
摸头杀,一招制敌,屡试屡爽。
裴涪浅果然就没了脾气,伸手去解安全带,小声的嘀咕了句:“没个屁。”
肖裕只当没听见,下车牵住她的手往电梯间走,边交代:“我上午在老楼,你中午过来一起吃饭。”
裴涪浅不敢太明目张胆和他在单位拉扯,挣扎了下不管用只能放弃。
“今天要去老楼坐诊吗?”她问。
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大院,位于校尉胡同帅府一号的协和老楼,经过翻修和重建,依然保留着王朝的建筑特色。她记得十号楼就是心理医学科,十五号楼是睡眠呼吸中心,不知道他要去哪个?
他淡淡嗯了一声,按下电梯按钮,才又说了句:“你有事就过来找我。”
裴涪浅一听就乐了,她今天没有手术也不用坐诊,特得意的笑道:“今天换你来羡慕我!”
“出息。”说话间电梯到达二楼,他紧了紧她的手再松开,先一步迈出了电梯。
没有道别,以后都无需再道别。
电梯继续上升至八层,直达心外科病房。
失眠了一整夜的慕笑忱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早就到了诊室,不但替大老板擦干净了桌椅,甚至倒了杯温水端端的摆在桌上。想到昨天挨的那顿批,他忧伤的靠着墙面直叹气。
愁了一夜要不要发条短信解释,最后还是决定当面说会显得更有诚意。
正当他又死掉了无数个脑细胞时,办公室里出现了清脆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
肖裕一看见他就皱眉:“干什么呢。”
慕笑忱现在怕死了皱眉的boss,赶紧解释:“肖医生,我昨天真不是故意旷工的,而且我只是和裴医生说了一句话,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废话!”肖裕边往衣架前走,边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清白怎么着?”
慕笑忱惊恐的摇手否认。
肖裕懒得和他生气,挥一挥手说:“行了,干活去吧。”
就...就这样?
慕笑忱不敢相信,吃惊的问:“您真不生气了啊?”
“你再不走,我就生气了。”
话音落下,慕笑忱立马掉头就走,却在刚到门前又被叫住了。
“这是什么?”
两指夹起桌上的玫瑰花,肖裕黑着脸瞪向门边的人,他最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花呀。”慕笑忱诚恳回答,怕他不认识,又补充道:“玫瑰,红玫瑰。”
“我不瞎!”猛地一拍桌子,肖裕蹭的站起身两步走进对方,表情恨不得掐死对方,呵斥:“我是问你什么意思?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可能有时候连男人都控制不住,但是....”
话还没说完,慕笑忱已经听不下去了,不客气的打断他。
“i’m stright!Very stright!”
他是不是有病啊,一大清早的谁他妈会爱上他啊!
吼完,冲过去抢回了那一只破玫瑰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慕笑忱在心底狠毒的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买花了!
肖裕耸耸肩,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助理发火,哦,真是喜闻乐见。
他很愿意继续点火:“不然你送我玫瑰花干吗?”
“道歉!道歉您不懂吗?”慕笑忱差点被气死,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领导总有一天会英年早逝也说不定。
“我今天早上碰巧路过一个老大爷骑着自行车卖花,我看寒风凛冽的就想让他早点回家,于是就顺手五块钱买了一只,放在您办公桌上纯粹是为了昨天的事情道歉啊!哦对了,卖花的大爷还祝我今天七夕节日快乐!”
肖裕挑眉,表情怀疑:“祝你,七夕节日快乐?”
“没错!”
“如果我没记错,你有女朋友吗?”
“肖医生!”
肖裕不紧不慢的穿好白大褂向外走,路过对方身边时,竟奇迹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和安慰。
最后丢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去年我说的话起了作用。”
去年?
慕笑忱回忆着去年的七夕节。
貌似他提前一个月给女朋友订的花终于在七夕节这天送到了,可是却送错了地方,等他抱着一束花儿回办公室时,肖裕确实是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努力回忆着。
“Wish you next Valentine’s Day wangwangwang.”
(祝你下一个情人节变成单身狗)
Oh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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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情人节,这一天的住院大楼不同往日的沉重,不时有人来送花,也有送礼物,甚至还有求婚的。
裴涪浅也是听到护士们讨论的声音,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七夕节。
她一个人在国外久了,对情人节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过去好多年都不记得西方情人节是在哪一天,更别说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了。
因为顾忌有些病人的房间并不适合出现花粉,甚至闻了花香可能会对呼吸道造成影响,从而影响心脏的供养能力,她赶紧离开办公室前去挨个查房。
就在要走到八楼最后一间病房时,突然听到一阵激动的尖叫声和鼓掌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她走进去一瞧,竟满病房的人。
下意识的皱眉,小婉前不久刚做完室间隔缺损修补术,目前还在恢复期,房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空气对流,她走上前去想疏散这些多余的闲杂人等。
都说协和的病房是五星级招待所,其他医院都用蓝色床单,只有协和另类的使用了粉色,从视觉上先给人了一种温暖和柔和。
走的更近了一些,这才看到满地的红色玫瑰,配着病房里浅粉色的装饰,尽管地点有些突兀,可依然会让人觉得浪漫和感动。
在那粉色床单罩着的病床旁,有一个男人正手捏红色丝绒方盒,微笑着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儿。
原来是求婚。
裴涪浅心底有些动容,不知是自己老了还是早就过了追求浪漫的年纪,现在的她尤其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微微转过身去,不动声色的擦去眼眶的泪水。
病房里的亲朋好友们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边鼓掌齐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而小婉颤抖着肩膀低头埋在了双膝之间,她不能答应却又万分心疼。
室间隔缺损,是临床上最常见的先天性心内畸形,较小的缺损不会引起明显的临床症状,可是小婉的缺损较大,导致了肺部血压过高,严重损害到了肺动脉,形成了肺动脉高压,甚至出现了发绀,只能通过手术来进行。
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可困难的是这样的心脏病患者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区别,但在生活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依然很多很多,包括作为他们的家属都要有心理准备。
病情不可怕,重要的是难过心理这一关。
在美国,裴涪浅见的多了因为心脏病就抛妻弃子或者离婚分手的,甚至对于被抛弃都麻木了。可是她始终愿意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裴医生。”
小姑娘发现了门边的她,叫了她一声。
裴涪浅望去,她看的到小婉眼里的不确定和犹豫,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平底单鞋沉重的踩在地砖上向前走去。
从口袋掏出湿纸巾,因为有人有洁癖,她后来也习惯在口袋里放着湿巾。
轻轻擦掉对方脸上的泪水,她开口安慰,语气轻柔又动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作为你的主刀医生,我只希望你现在不要有太剧烈的情绪起伏。乖,别哭了。”
她的语气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小婉真的在她的抚慰下平复了情绪,也不再哭泣。
她低头看向依然弯膝跪在床边等待自己回复的男人,嘴角动了动,只说道:“亦尘,你先起来好吗?”
那个男孩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涪浅,然后点头,缓慢的站了起身。可能蹲的时间有些久,他轻微的趔趄了下,只是很轻轻的晃了一下,小婉的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小心一点。”她小声叮嘱。
裴涪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情侣之间,不管嘴上说的再绝情,可爱意从不会在一个小动作中消失。
就像以前过马路时,那个人都会牵着她的手安全的带她过红绿灯。
应该是高三二模之后的那一天,那时候她还和肖瑾在一起玩。
肖裕和隋海岩他们走在前面,她和肖瑾跟在后面讨论着物理的一道题,说到重点,她还低头从书包里去笔记本。过马路的时候,她一抬头,恰好看到肖裕回头然后扔下隋海岩他们,转身向自己走来。
他伸手牵住自己过马路,边教训她走路低头的坏毛病,连带着训斥了肖瑾。等过了马路走到人行道上,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快走了几步追上隋海岩。
肖瑾反应过来直气的跺脚,一路都在念叨肖裕有了女朋友就不管妹妹了,甚至连隋海岩他们哥几个都嘲笑了他好久。
当时的一个小举动,哪怕是十年后再回忆,依然能温暖她冰冷的心。
她微笑着,因为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表情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说道:“在我看来,身体的缺陷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你也和同龄的女孩儿一样,甚至比她们都美。”
小婉点头,裴医生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因为爱才会顾忌,她怕自己会耽误他。
裴涪浅见多了这样的病人,知道她们的心结所在。她只是轻抚着小婉的发丝,想了下才说:“你的手术恢复的还是很理想的,只要日常中多加注意定期检查就可以了。”
“裴医生,我真的可以吗?”
“那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她勾唇微笑,这种情况不论作为医生还是旁人,她都不适合再多说。
如果那个男人足够爱她,也许一辈子都会呵护着她,那么小婉就是幸福的。
可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后悔了,不能做到一辈子,那么以小婉的身体状况真的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
诺言在许下的那刻是真心诚意的,可也有诺言到不了的地方,比如一辈子,比如永恒。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信守承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出尔反尔。
当初,她也许诺过绝不背弃他们的爱,永远不分手。
可在他人眼里,她又何尝不是个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女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坚持的勇气,此刻又怎敢怀疑那个男人是否真心的想向小婉求婚?
可是如果可以回头,当初她一定会更勇敢一些。
因为病房的一段小插曲让下午的时间过的更快了,科室里的女医生都沉醉在收到礼物的喜悦当中,有几个长得漂亮的单身女同事甚至收到了两束花,简直令人眼红。
裴涪浅虽然才来没多久但大家都挺喜欢她,这样的日子里连玩笑都多开了几句。和她同一个科室的女医生刚刚收到男朋友送的roseonly,笑着打趣她:“裴医生,你今天有点安静哦。”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裴涪浅和大家也混熟了些,面对这样的玩笑也能坦然接受。她无奈的耸肩,表情略微遗憾:“可能我没有人缘吧。”
另外一位男医生站起身去接水,路过她身边时,摇头否认:“自打你来了以后,那些实习生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以前逮着机会要休息,现在也不在我耳边念叨了。我听私下里他们都叫你女神。”
这还真是...裴涪浅汗颜,这要是让某人知道了,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此处不宜久已,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点了,换了衣服就挥一挥手先行下班。
乘电梯下楼时,却正好在楼道碰见了个好久没见的“熟人”。
看向前面那手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花的女人,她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打声招呼?
“hello,浅浅。”
显然对方已看到了她。
裴涪浅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微笑点头:“许医生好。”
“干嘛这么客气的,叫我诃子就好了。”说话间,她把花换了个手抱着,另一只手拉着裴涪浅,一挑眉头着急的问:“今天情人节诶,快说说你都收到什么了?”
真的没有,裴涪浅再次摇头。
她根本都不记得还有七夕这个节日了。
而他...以他那傲娇的性格裴涪浅敢肯定,这种俗气的情人节断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若是其他男人要是敢给她送花,恐怕他非得炸毛,然后搅个天翻地覆吧。
“怎么会!”许诃子惊呼,明显不信:“心外的女神级主刀手会没有人送花?我可是不止一次在餐厅听到有男医生讨论你哦。”
“.....”裴涪浅尴尬的挠头:“这个.......真没有。”
她突然有种错觉,今天自己要是收不到花,都会对不起大家的期盼?
要不然,她一会儿自己给自己买一束?
身旁的女护士插嘴开口道:“裴医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肯定会有一个大礼物在等着她呢。”
裴涪浅闻言看去,对方胸前的工牌上写着骨科。
瞧她这脑子,就说怎么会在这里碰见许诃子,竟然忘了骨科一二病房也在八楼了。
“在查房吗?”她问。
许诃子微微颔首,语气无奈:“有个骨折的病人在恢复期误食了三七。”
虽然术业有专攻,但同是外科,裴涪浅多少了解点。
对于骨折的初期来说,服用三七片能收缩局部血管,治疗骨折出血。但骨折恢复一周后,出血已停,伤骨处需要有新鲜的血液供应方能快速复原,如果此时还服用三七会导致血管一直处于收缩状态,血液运行不畅,对骨折愈合明显不利。
“吃了三七片吗?”
“不是,家属给煲的汤里放了中药材。”
每个医生,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病人是弱势群体,可有些家属真的很令人头疼,以为自己稍微了解一点点皮毛知识就把自己当成了专家,总是不问主治医生,自以为是的乱补一通。
裴涪浅耸肩,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奈且无语。
视线移到那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上,她不由的轻叹一声,女人果然是俗气的,她也觉得这一束花特别的好看。
一旁同行的女护士大胆猜测:“我们都说是肖医生送的,许医生还害羞的不想承认。”
“真的不是啊。”许诃子无奈的笑着,那人要是知道送花倒也好了呢。
肖医生......呵呵呵。
裴涪浅面色一闪而过的尴尬,然后微笑,暗暗握紧了拳头。
远在老楼坐诊的肖医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揉一揉鼻子,他冷哼了一声。
又是哪个蠢货在骂他。
裴涪浅穿过二楼员工餐厅,路过荣誉走廊,从走廊开始到尽头立着数个红牌子,上面印着各个奖项的获奖者名单。
一眼一瞧,呵,有人竟然榜上有名。
——2016年度协和杰出青年奖(10人)
真是厉害了呐!
她掏出手机来,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人发现,快速偷拍下来。
继续缓慢向前走,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光是自家主任就双榜提名,个人三等功及年度优秀临床带教奖。
喔,还有一个人呐。
——2016年度优秀住院医师(16人)
许诃子。
裴涪浅咬着下唇低头发了一会儿呆,继续向前走着,直到看见另外一个牌子,她忽然就笑了。
——微笑服务明星(4人)
这个绝对不会有他!
低头去仔细一看,果然没有,她乐的笑弯了唇。
不过要是哪天协和出一个微笑黑名单奖,她敢赌五毛钱他一定会上榜!
顺着走廊一路向前,这条走廊她还是第一次来,阳光从两边的窗户照射进来,形成一层一层耀眼的光圈,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却又空旷安静,莫名的会让她感觉进到了一条能时空穿梭的地方。
也确实如此,穿过了这条走廊,她就会去到她心上人的身边。
老旧的灰砖在二层的平台上搭建了小卖部,砖红色的地砖上放着一排蓝色的座椅,墙上还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病员家属等候厅”,除此之外,正面瞧上去像极了帽儿胡同里的那个小卖部。
肖裕有个亲哥叫肖靳,他们上高中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大学,就在中戏学导演,那时候肖裕他们打球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她和肖瑾一起,觉得没意思了她就和肖瑾俩人在南锣鼓巷里从头转到尾,跑到帽儿胡同里的小卖部去买一块五一瓶的冰镇北冰洋。
那时候的冰镇是真的把冰块放进桶里,再把汽水放进去泡着,后来买的人多了,小卖部的老板就在门口用水泥砌了个大池子用来泡汽水,夏天最热的时候一箱一箱的卖的特别快。
她和肖瑾那会儿特有出息,自己喝觉得没劲儿,就掏十块钱给老板当押金,怀里抱着好几瓶到篮球场里给大家一人分一瓶。
肖瑾嘴馋,最喜欢夏天吃冰棍儿,那会儿她俩就买一个双把雪糕,俗称“双棒儿”,两根竹棍从中间一分二位,幸福的不亦乐乎,那时候她们都固执的认为好朋友就是什么都要分享。
小卖部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心脏加强病房(CUU),老楼的二层是内科楼,放射科、心脏导管室和手术室都在这里。她踩着老旧的楼梯下到一层。